「仙綾一出,無血不收,劃地為域,有死無生!」嫦素娥飛身而起,身後的一輪圓月勾勒出仙子銀輝般的剪影,霎時間,萬條仙綾竟似由月中飄了出來。
仙綾從眾人身側穿插過去,編織般圍系在飛廊兩側的雕欄之上,竟是將仙子與都軍隔離開來。但見綾刃如刀,就這樣飄飄揚揚的割裂了肌膚,只聽得慘叫之聲振聾發聵,鮮血順著仙綾灑向廊外。
李儒看到同袍隕命,一時急火攻心,他以穿雲寶劍撐起了沉重之軀,冷目直瞥向仙子鴻姿,譏諷道:「嫦素娥姣姣出塵之人,手段竟是這般出離人性,相較於鬼母子蘇燦,仙子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爾乃何人,敢在本宮面前說三道四?」嫦素娥話音未落,綾刃已是飛了出去。
李儒只覺得頸間一涼,話未出口已是屍分三段,眼看著血肉模糊的軀體顫巍巍的癱倒下去,都軍竟是愕然無措,穿雲劍仍是死死的攥在李儒手中,寶劍失了主子,就連冷芒都變得柔軟了許多。
「仙子好手段,李都頭夾在冷夫人與節度使中間著實兩難,仙子取了他的狗命也算是給他個解脫了!」騰蛇於萬道綾刃間遊走如飛,身體正隨著仙綾的方位變化著形狀,霎時間化為了一道青練,周身的毒刺直襲向仙子要害。
眼前的一切過於血腥,不由得令許婉秋蹙起了眉頭,她揮舞摺扇掩住眉目,實在不忍直視這場血淋淋的「審判」,她回首之際看到小陌躲在身後,此時正玩味的看著自己,小陌口中痴痴的道:「娘子怕什麼?有相公呢,定會保你周全!」
許婉秋見他無事,心中竟有種莫名的喜悅,嘴上卻道:「好你個小淫賊,都軍死傷無數,而你這該死之人反而活得自在,還真是沒有了天理!」
「老子福大命大,天下人都死得,唯獨老子死不得!」小陌將古琴立了起來,尖尖的下頜托在琴沿,那一張涉世不深的臉和一雙璨如星河的眼,直看得許婉秋沉吟半晌。
冷梓月見夫君與幽鸞陷在死域中,未及多想已是飛身沖了過去,殷紅色的指甲連連絞碎仙綾,不多時也是殺出一片空擋,反手卻點向幽鸞咽喉,高喝道:「賤人,你的死期到了!」
薛崇眼見幽鸞命在旦夕,不由得心下一凚,他的身子已是被綾刃劃得遍體鱗傷,行動起來頗為不便,即使如此他仍是擋在了幽鸞身前,求道:「夫人……夫人手下留情啊!」
「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我夫妻多年,你何時這般對待過我?」冷梓月的指甲距離薛崇胸口半寸的時候方才停住,可掌風早已劃破衣衫,在薛崇胸口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指痕。
薛崇央求道:「夫人不可傷她性命,凡事我都依你,可是這次……唯獨這次,夫人萬萬縱我一回,否則……否則你便殺了薛某,我們來世再作夫妻罷!」
冷梓月不禁一陣苦笑,「哼哼……你這又是何苦呢?竟對這賤人動了真情,薛崇,我可以留她性命,只是……」
「只是什麼?」薛崇大喜,急道:「夫人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不論什麼薛某都依你,只要你能放過鸞兒。」
「我可以留她性命,但她須得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今生今世不得踏入鄆州半步!」冷梓月一陣狂笑過後,已是向著嫦素娥的方向助陣而去,身後無數仙綾仿佛活了一般,悄無聲息的把飛廊缺口堵得嚴絲合縫,再一次將薛崇與幽鸞困在其中。
「仙子真是好人品好手段,在我改變主意之前,幽鸞你且帶走罷!」冷梓月高聲說著,頭上的金步搖帶著皓月之輝,似是在為數以千計的效節陰魂指引著往生之路。
「樂平公主本宮勢在必得,用不著你假惺惺的獻此殷勤!」嫦素娥見冷梓月飛至,揮袖間三條仙綾仿佛游蛇般直擊而去,綾刃先散後聚,聚而又散,在空中毫無規律可循,冷梓月雙掌挽以手花,指甲瞬間割裂了仙綾。
「妹妹不要動手,姐姐不是你的敵人,今日你我有緣,不如聯手殺退陰陽寮,正可除魔衛道,而這個賤婢不管是不是什麼樂平公主,妹妹就一併帶走吧,莫要讓她再入鄆城!」冷梓月一語未畢,指鋒已是點向騰蛇眉心。
「除魔衛道?你可知天下道皆為陰陽道,世間萬物無出其右!」騰蛇纖腰後擺,竟是由自己胯下穿將過去,口中的舌頭色澤青紫並開有雙叉,由騰蛇口中激射而出。
冷梓月見舌身毒液四濺,立時轉身避了過去,喝道:「真是個妖人怪胎,姑奶奶今夜便送你歸西!」冷梓月長袍浮動間,已是與騰蛇戰了起來。
薛崇在一旁看得正酣,心下暗道:「毒婦真乃蛇蠍心腸,怎就容不下鸞兒呢?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想我堂堂的一州節度使竟是活得如此窩囊。」他雖是衣衫殘破,卻仍是不忘安撫幽鸞,柔聲道:「鸞兒莫怕,薛某這便殺了嫦素娥,再也沒人敢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了。」
幽鸞哭得梨花帶雨,看起來極是傷心,鵝頸間仿製的樂平鎖仍是掛著,她搖首道:「不……不要因為妾身讓你們夫妻不和,鸞兒……鸞兒還是隨仙子去了罷!」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放心,誰想帶走你除非從薛某的屍身上踏將過去,否則玉石俱焚,誰也沾不得半點好處。」薛崇轉而望向琉璃館內堂,遙見弓弩手被飛廊上的仙綾隔離開來,一時躊躇不前,有的以火燒以劍砍,而仙綾終是不化不斷,仿佛高山仰止般令人望而生畏。
「嫦素娥的綢緞火燒不化,劍斬不斷,碰到的人非死即傷,這可如何是好?」薛崇一張肥面掛著斑駁的血色,乍看去極為猙獰,他驀地渾身一震,怒道:「蠢貨,簡直是酒囊飯袋!還不爬將過來,真是要眼睜睜的看著薛某死在飛廊上不成?」
忠義效節都連忙卸下長弓,趴在飛廊上匍匐前進,他們明知誤入諸天教的仙綾死域乃是有死無生,但一張張堅毅的臉竟沒有了絲毫的懼色,紛紛沿著仙綾的縫隙爬了過來。
仙綾隨風幻化著「腰身」,時而交叉重疊,時而相去甚遠,綾刃交替間往來不定,剎那穿透了都軍皮肉,一時間腸穿肚爛,只聽得哀嚎陣陣,鮮血已是沿著飛廊泱泱瀉去。
都軍如芒在背,縱使一往無前卻也爬得膽戰心驚,一雙雙絕望的眼直望向飛廊盡頭,不多時,廊上的屍骨已然堆積如山,放眼望去儘是些模糊血肉,已是很難找到一具完整的屍體了。
風過無形,卻能帶動仙綾舞動起來,都軍在血浪中穿行著,似乎飛廊頓成了火海刀山,區區百步的距離猶如萬里之遙。
果不出所料,入域之人無一生還,殘肢斷體終是積攢不下,紛紛滑落了飛廊,都軍不再向前,而是由琉璃館正堂推出了六架飛索輪盤,停在了正堂邊沿。
說時遲那時快,六根長矛帶起鐵索從輪盤上激射而出,鐵索繞過飛廊,凌空架起了六根鐵索懸橋,直連向臨華殿黛瓦白牆之間。
鐵索顫巍巍的舞動著,都軍陣為六列,手執圓月彎刀橫於鐵索之上,紛紛滑過飛廊,吶喊聲再次響徹了雲霄。
「搗磨寨的機關?想不到節度使與鹽幫有所勾結,本宮還真是小看了你!」嫦素娥躲開天一攻勢,揮舞著仙綾連連斬斷鐵索,只聽得「乒乒乒」響聲不絕,再一看去臨華殿前已是星火明滅了。
忠義效節都人在半空躲閃不及,只是眨眼的功夫盡皆跌落懸橋,但見飛廊底下假山林立,數十都軍被假山刺穿了身體,鮮血沿著山稜緩緩滴入花徑的長渠之中,隨著湍流的渠水滾滾淡去。
又是「噗噗」數聲,長矛再次從輪盤上射了出來,橫在琉璃館與臨華殿之間,嫦素娥傲眉冷蹙,面對如此視死若歸之人實是無法,她緩緩收定心神,長袖浮動間已然在身後劃地為域。
仙綾拉開了嫦素娥與天一的距離,仙子腳生蓮花,在都軍要至未至之前,立在了薛崇身側,「要命的就給本宮讓開!」
薛崇驚得肉跳,冷汗混合著鮮血浸潤得腥臭難當,「有話好商量,仙子已經殺了都軍百餘人,難道還不夠嗎?鸞兒自幼在鄆州長大,怎麼會是前朝的公主呢?仙子決計是認錯了人!」
「沒錯,鸞兒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仙子定是受人蒙蔽了!」幽鸞畏畏縮縮的蜷在薛崇身後,顫聲道:「仙子要把鸞兒帶到哪裡?難道……難道真的不讓鸞兒再進鄆州嗎?」
「仙綾劃地為域,只有生進無有活出,本宮不想多傷人命,奈何節度使你冥頑不靈,這也怪不得本宮。」嫦素娥輕挽衣袖,舉手投足中儘是威嚴與灑脫,「以公主之名才能讓教主名正言順的坐擁天下,你認為本宮會輕易的放過她嗎?」
薛崇肥面青紫,已是聽得一臉茫然,顫巍巍的道:「仙子決計是認錯了人,薛某……薛某是不會讓你帶著鸞兒離開鄆州的,要麼你殺了我,要麼我就和鸞兒從這裡跳下去,這樣……這樣屍骨也能在一起!」
嫦素娥眼中蘊著殺意,怒道:「冥頑不靈,受死罷!」
仙子長袖甩處,薛崇已是摔在了飛廊邊沿,他神色一陣恍惚,險些滑落了飛廊,顫聲道:「娘子……娘子救我!」
「本宮與師姐平生最恨負心之人,但看在冷夫人的面上暫且留你狗命,希望你們夫妻和睦,好自為之罷!」一股勁風驟然而起,嫦素娥反手鉗住了幽鸞脖頸,緩緩將其提於半空,仙子的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幽鸞胸前,細看之下不由得渾身一震。
「這是贗品,你竟敢戲耍本宮?」嫦素娥痴痴的望著幽鸞脖子上的「銅鎖」,已是氣的七葷八素,「這分明便是以檀木雕刻的贗品,快說,是出自何人之手?」
「你……你說什麼……什麼贗品……」幽鸞雙腳離開了飛廊,她只覺得呼吸滯悶,想要呼喊卻終是不能,恐懼猶如跗體之蛆,正一寸一寸的爬滿了神經。
幽鸞在半空中掙扎著,眼裡的無助化成了串串淚珠,朦朧中,隱約看見嫦素娥身後的白綾活了一般,竟由四方聚攏而來,一層一層從自己的下身纏了上來,「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快說,本宮沒有多少耐心!」
綢面異常的光滑,碰到臉上好像清風拂面一般,不多時,幽鸞的腦袋已被仙綾纏得死死的,她透過綾身仍能看到仙子的臉,不覺已是神志恍惚,「救……救我……」
薛崇看到幽鸞的臉被仙綾束縛得如同蟲繭一般,不由得心如刀絞,央求道:「仙子不可傷了鸞兒性命,要殺就殺了我吧!」
嫦素娥眼露殺機,白袍隨著晚風鼓盪而起,仿佛初綻之雪蓮,清雅中透著錚錚傲骨,「要你性命又有何用,殺你都怕弄髒了本宮的手!」
嫦素娥一語未畢,仙綾纏繞的速度驟然加快,只聽得「咯吱」脆響,幽鸞已然頭身分離,明黃色的羅裙纏裹的身體墜落下來,鮮血霎時濺灑如雨。
幽鸞的頭裹在仙綾里,綾身輕薄,仍能看到幽鸞的眉目,薛崇見其雙眼緊閉,臉上兀自掛著些許恐懼,他急火攻心,登時暈了過去。
「公主!你……你殺了樂平公主?」天一見幽鸞命絕當場,一時也亂了陣腳,他方欲上前,奈何前阻死域後無他路,只當是功虧一簣,誓要殺了仙子以解心中不忿。
只見其手打結印,正在努力的召喚式神,袖括飛揚之際,身後仿佛有藍色鯨騰盤臥,突然,他周身健碩了一圈有餘,青筋也跟著暴了起來。
天一反手握緊陰陽太刀,食中二指取下頭上絲帶,只見烏帽之下赫然現出了一條赤色立紋,仿佛傷口一般生長在雙眉之間。
「開!」隨著天一一聲爆喝,立紋緩緩睜開,這哪裡是什麼傷口,分明便是天一的第三隻眼睛,陰陽術中的第三瞳。
天一赤目如血,炯炯若謫仙在世,他將雙眼緊閉,單由眉間的異瞳視物,天地間斑斕盡祛,眼前只剩下了黑白雙色,恍如陰陽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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