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洪德十八年的三月下旬。
身在束鹿的沈毅,也難得的挪了挪窩,帶著親衛離開了束鹿,來到了河間府。
這一次,他是秘密出行的。
所謂秘密出行,並不是說一個人偷偷跑出來,而是出行只帶十幾個人,而且沒有打旗號,到了河間府之後,也沒有在城頭高掛沈字旗。
甚至,他還給蘇定下了命令,禁止蘇定等將領出城迎接。
等沈毅到了河間府之後,也是悄無聲息的進了城裡,一直到河間知府衙門的官邸,蘇定等左路軍的高級將領,才出來迎接沈毅。
這些將領見到沈毅之後,都很熱情,甚至有些激動。
他們大多數都是沈毅親自提拔上來的,從前也常常能跟沈毅見面,但是隨著淮安軍的盤子越來越大,沈毅也不能常跟左路軍的這些將領見面,尤其是今年沈毅定下來中軍不常動的規矩之後,除了幾個主將以及高級將領之外,剩下的這些將領們,見沈毅的次數明顯少多了。
左路軍這些將領,上一次見到沈毅,都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現在,不少淮安軍新升上來的將領,都以能夠見到沈毅一次為榮。
在知府衙門的正堂落座之後,沈毅自然是坐在主位上,他低頭喝茶,然後看向在座的十幾二十個人,笑著說道:「大半年沒見了,兄弟們都還好罷?」
眾位將領都連忙回答。
但是臉上,卻不怎麼見笑容。
「都好,都好!」
沈毅四下看了看,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又似乎覺得少了誰,他環顧四周,才看向蘇定,問道:「嚴騅呢?怎麼不在?」
「他不是已經升指揮使了麼?怎麼都應該在的。」
嚴騅是當初抗倭軍舊人,抗倭軍的時候是百戶,沿海都司的時候是千戶,也是蘇定麾下的骨幹之一,是左路軍第二梯隊的主力將領。
聽到嚴騅這個名字,蘇定臉上的笑意收斂,他看向沈毅,開口道:「沈公,您沒有收到末將的文書麼?」
沈毅搖頭:「不曾。」
蘇定若有所思,隨即開口道:「是了,末將兩天前送的文書,又沒有從邸報司送,送到的時候,沈公應該已經離開束鹿了。」
他微微欠身,長嘆了一口氣:「沈公,嚴將軍中毒而亡。」
「中毒?」
沈毅立刻皺眉,沉聲道:「怎麼回事?誰下的毒?捉住了沒有?」
「軍中一個北齊的諜子。」
蘇定起身,半跪在沈毅面前,低頭道:「抓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訊問,其人便自盡了,末將失察,請沈公責罰!」
他本來以為,沈毅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準備低調處理,沒想到的是沈毅還沒有來得及知道此事。
沈毅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先是把蘇定扶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嚴騅功勞很大,沒想到還沒有等到戰事結束,便…」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情也有些低落了。
這是淮安軍第一個被刺殺的高級將領,是只比蘇定這些主將略低一級的淮安軍主力,而且嚴騅這個人,打起仗來很穩,這麼多年在戰場上,幾乎沒有犯過什麼錯誤。
沒想到的是,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暗算之中。
沈老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邸報司後續會派一些人進駐左路軍,將左路軍里潛藏的諜子抓一抓,清一清。」
他抬頭看向眾人,緩緩說道:「在座諸位,也都要注意安全,對身邊的親衛近人,多長點心眼。」
「平日裡多留心,只要你們但凡覺得可能不對勁的,不用講證據,立刻換人。」
眾人紛紛起身,低頭應是:「是。」
沈毅按了按手,示意眾人坐下,然後看向蘇定,問道:「嚴騅是台州府人,家裡人通知了沒有?打算怎麼處理?」
「家裡人已經派人通知了,骨灰也準備派人送回台州府去,至於怎麼處理,末將在文書里已經詢問沈公…」
沈毅點了點頭,開口道:「嚴騅的官職是三品武將,實職不止三品,這件事我會記下來,他家裡的人,我也會派人妥善安排。」
「我記得他有兒子的是不是?」
一旁一個指揮使站了起來,低頭道:「沈公,老嚴家裡有四個兒子。」
「大的今年才十六歲。」
沈毅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然後開口道:「我會給他家裡人寫信,等嚴騅的後事處理完了,他家裡的老大如果有意從軍,就讓他到左路軍來,或者跟在我身邊。」
他看向眾人:「如果人到了左路軍,你們都照顧照顧。」
眾人紛紛起身,低頭抱拳:「是!」
其中有與嚴騅關係好的幾個將領,已經眼眶發紅了。
沈侯爺兩隻手按下,示意大家落座,等眾人入座之後,沈毅閉上眼睛,整理了一番思緒,然後開口說道:「好了,嚴騅的事情,暫時就先說到這裡,通過嚴將軍的事,兄弟們應該也看到了齊人的狠辣之處,如今咱們跟齊人,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現在咱們說正事。」
沈毅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今年年初,我從建康回來,就已經定下來了無大事中軍不動的規矩,現在我既然離開了中軍,那就肯定是有大事的。」
他看向蘇定,開口道:「我在路上送來的文書,蘇將軍應該已經看到了,蘇將軍跟大家說一說。」
蘇定點頭,他站了起來之後,讓人把一張地圖高掛在屏風上,然後走到屏風前,手拿一根木棍,指著地圖上的燕都。
這是淮安軍開軍事會議常見的模式,將領們已經見怪不怪,都很認真的看著蘇定。
蘇大將軍指著燕都,開口道:「兄弟們,如今燕都城,距離咱們,只有三百餘里了。」
「如果是騎兵,一兩天就能到,即便是步卒,也就是四五天時間就能趕到。」
「過去一段時間,我們之所以在河間遲遲未動,是因為敵情不明,再加上身後有一個滄州,輕易不好動彈。」
「如今,沈公已經探明了敵情,也有辦法限制滄州的軍隊,那麼咱們休整了這麼長時間的左路軍,就可以離開河間,繼續北上,直取燕都了!」
聽到這句話,有人不太理解,問道:「大將軍,諾勇所部不必顧忌了嗎?」
蘇定正色道:「這正是我要說的。」
「凌大將軍主動提出,要以咱們左路軍為主攻方向,他的右路軍,為我們左路軍打輔助,為我們全力拖住諾勇所部。」
他面色嚴肅:「兄弟們,這對於咱們淮安軍,尤其是左路軍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直取燕都!」
「如果能成功打下來,這就是滅國之功!是無上的功勞!」
這一句話,讓在場眾人,無不激動不已。
等大家歡呼了一陣之後,沈毅才緩緩站了起來,看向眾人:「兄弟們,我跟蘇將軍商議好了,三日之後,左路軍正式從河間北上,直取燕都。」
「兄弟們…」
「有沒有問題?」
眾人紛紛起身,半跪在沈毅面前,低頭抱拳:「末將等,謹遵沈公號令!」
到這裡,就連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的沈毅,也有一些激動了。
他看向眾人,深呼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
「淮安軍自洪德十二年建軍,至今已近六年時間!」
「六年生死搏殺,北伐胡虜,只為今日!」
「兄弟們…」
「三日之後…」
沈侯爺聲音低沉有力。
「我帶你們,去看一看燕都!」
「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5s 3.523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