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點鐘,城關鎮關於創彩集團落地專題會議正式召開。
王橋是會議主持者,當大家都座下後,開門見山地道:「今天主要研究創彩集團落地的事,先由大家分別匯報各自負責的事,最後由我來布置工作。」
晏琳攤開筆記本,寫下了關於城關鎮工作的第一個筆記:創彩集團落地事宜。
她處於省委中樞,平時同事們總是以俯視的眼光來看待基層工作,當基層工作出現問題時,大家往往都會產生「基層幹部工作作風粗暴」等預設看法,還有些如果我去處理肯定不會這樣的內心想法。
今天聽大家談起具體問題,她不由得豎起了耳朵,想聽一聽大家的真實水平。
第一個匯報工作的是黎陵秋。她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著重談徵收隊伍的組建問題。匯報完組建工作以後,她提出一個問題:每個同志都有本職工作,是不是抽調幾個同志組成辦公室,與原工作完全脫鉤。
王橋立刻就回答道:「這種臨時性工作很多,如果都抽專門人員,鎮政府要被完全抽空。徵收工作與本職工作是聯繫在一起的,不能搞成兩張皮,套用一句老話,徵收工作與本職工作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第二個匯報的是副鎮長羅基奎。他主要匯報徵收任務分片、分段、分村組到戶責任落實情況,提出一個要求:儘快與涉及有徵收任務的各村簽訂責任書,定目標,定時間,也定獎懲。
王橋道:「你們制定的責任書有點問題,把獎懲定得太明確了,特別徵用土地每畝多少補助。這些就不要寫在責任書里。村幹部是不脫產的幹部,除了少量補助外,還得以自己生產為主。為了徵收土地。他們必然要產生大量誤工,適當給點誤工費這是合理的。不給誤工費。怎麼能調動村幹部的積極性。但是,你把責任書里寫得太明,若是流傳出去,反而會引起誤會,這些事只能做不能說。」
羅基奎道:「如果不寫明,村幹部有可能不安心。」
王橋道:「那就把相關村社幹部集中起來開個會,給他們講清楚。大家要長期共事,不可能我們說話不算話。如果失信於村社幹部,鎮政府就沒有辦法良好運轉了。這一點,要讓大家心裡有數。」
接下來就由楊明福匯報其負責區域裡面出現的問題,主要是王家大院違建,以及張家大院搶收之事。他最後愁眉苦臉地道:「我負責的區域有兩個硬骨頭,難度不是一般大,能不能把兩個骨頭分成兩個領導來管,我一個人背不動。」
王橋道:「楊鎮,這兩個硬骨頭不是你一個人啃。我去看過現場,這事必須儘快處理。否則就是尾大不掉。暫時先不討化這個問題,等會我要細談。」
晏琳在省委辦公廳工作之時,雖然機關很高級<="r">。論個人實際上處於執行者的位置。今天坐在會議室時在,雖然只是鎮政府,級別很低,但是她是以一個決策者的身份開會,處理的事情涉及到千家萬戶。
在這一刻,她深切體會到政策制定和政策落實之間的微妙不同,拿著省政府的文件,想起被無數基層單位嚴格執行的文件其實就是出自於省級機關某個處長甚至科長之手,覺得「處長治省、科長治市」雖然是調侃。確實也有一定的真實性。
她認識到讓沒有基層經驗的省級機關年輕幹部掛職鍛煉是非常重要的,否則。這些年輕機關幹部沒有基層經濟,不接地氣。制定出來的政策難免就有偏頗。
聽到班子同志匯報的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晏琳不禁替面色沉靜的王橋感到擔心,擔心其太年輕,工作時間也短,處置矛盾衝突如此大的事情會有難度,不能駕馭如此複雜的局面。
所有班子成員匯報結束以後,王橋開始發言,道:「在我的印象中,吉書記很少就某個具體事情翻來覆去給我交待,唯獨創彩集團落地之事不僅把我和宋書記叫到他的辦公室親自交待,還多次單獨交待,可見縣委縣政府對於創彩集團落地之事是多麼重視。」他提高了音量,道:「不論擺在我們面前的困難有再多,為了全縣的發展,必須要把我們變成一把鐵榔頭,把所有問題砸碎,這就是我們班子應該具備的思想。狹路相逢測勇者勝,態度決定著事情成敗。」
晏琳明白,這是王橋給創彩集團落地之事定下調子。一把手的態度決定著班子的效率,如果王橋自己都沒有必勝的信心,班子的戰鬥力必須就會下降。
王橋道:「我從兩個方面來講創彩集團的事,第一個方面是談一談對城市拆遷中遇到的常見困難,困難的性質是什麼,是怎麼形成的,讓不從事拆遷工作的班子成員都對以後遇到的拆遷有一個基本了解,免得當外行。為什麼要先談城市拆遷而不是創彩,因為我們是城關鎮,有農村有城市,城市要改造要發展,必然會有拆遷問題發生。」
說到這裡,王橋喝了口水,稍稍緩了緩,又道:「隨著昌東城市迅速發展,擺在我們面前的拆遷工作越來越重,同志們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拆遷是工程項目的前期準備工作,只有水通、電通、路通以後,施工方才能進入現場施工。也就是說,拆遷和三通一平是政府或者甲方的義務,其主要任務往往會落在我們的頭上。」
「這裡要注意一個程序先置的問題,否則把事情看不清楚。在靜州,當大規模拆遷開始之前,基本上意向的招投標或者施工企業就已經完成。我研究了很多折遷案例,沒見到一個釘子戶是在拆遷動員開始時就明確表態說不同意遷拆補償協議,而是態度含糊,甚至表示支持政府工作。楊鎮,現在王家大院和張家大院有多少人明確表示不准拆遷的。」
楊明福道:「最初摸底時,大家都還是說願意支持縣裡的決定。搶建和種樹都是征地告知書發出來以後的事情。」
王橋點了點頭,繼續道:「隨著整體方案落實,局部拆遷推進。項目正式開始時,釘子戶所在位置成為不能繞過去的必用之地時。王家大院和張家大院目前就處於必征之地時。創建和種村這種行為就大量冒出來,其他人還會找各種理由反悔,想方設法阻止你施工。通常方法都是讓家裡的老頭老太太或者女性出來阻擋……」
在座諸人除了晏琳以外都遇到類似情況,王橋講話時都很有共鳴。
當晏琳聽到王橋講到「釘子戶之間是冤家,如果一個地方出現一百個釘子戶,那這事沒法幹了。不是甲方沒法幹了,而是釘子戶沒法幹了」時,眼睛頓時閃亮了起來。因為這種觀點在省委辦公廳是絕對聽不到的,只要在實戰單位才能聽到這種鮮活的觀點<="l">。
當晏琳聽到王橋講到「施工被阻後,如果按照現在日工120+伙食費20的標準一個三百人工地,施工方就要白白多掏出四萬二,很多勞務糾紛由此產生」時,恨不得讓王橋講慢點,自己能記得詳細一些。
講完城市方面的拆遷,王橋開始轉入王家大院,道:「大家要注意一點,拆違和拆遷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王家大院出現的違法建築。我們絕對不能含糊,堅決不承認。據我判斷,王家大院的違法建築最後肯定是要強行拆除。絕對不能手軟。我們用霹靂手段拆掉了王家大院的違法建築,就表面了鎮政府的態度,這才能杜絕了轄區內產生更多的違法建築。我們態態強硬,拆除徹底,是讓我們以後工作的成本和難度降到最低的作法。一句話,不能綏靖,不能姑息養奸,否則就是對征紀守法的村民最大的不公平,也就是為自己以後工作設置障礙。」
聽說「霹靂手段」四個字。見過不少強拆案件通報的晏琳不禁又擔心起來,擔心此事稍有處置不當。會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王橋道:「既然我們決定要實施強拆,那就先要把伏筆做好。程序上絕對不能出錯,要派人做思想工作,指出他們這是違建。在做思想工作之時,由帶隊領導配帶最先進的隱蔽錄相設備,全程進行錄相,確保以後我們拿得出做思想工作的證據。購買錄相設備就交給李書記,你是檢察院的人,應該知道正規渠道。」
「羅鎮長,你的任務是通過相應的正規程序,向違建戶下發整改通知書。下發整改通知書時,全程錄相。」
「黎書記,你的任務是事先聯繫市縣電視台,對違法建設問題進行報道,造成聲勢。」
「楊鎮長,你的任務是組織市政執法隊伍,還要聯繫派出所,只要縣政府同意,立刻就實施強拆。強拆方案要想到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學點兵法,比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類,我們要聰明,要牽著違建戶的鼻子走,而不能讓違建戶牽著鼻子走,方案出來以後,提前報班子進行討論。」
「除了作好強拆工作以外,正常的繼續開展,不能稍有馬虎,以後每周一都要匯報各組的進展情況。」
「晏書記就作為新聞發言人。凡是這種拆遷,來記者的可能性很大。以後我們這一塊的對外發言,統一就由晏書記來發言。」
說到這裡,王橋特意點了了圓圓胖胖的紀委書記楊建,道:「楊書記,你的責任很重大,要確保所有徵收工作不出現違紀違規行為。你的方案沒有落實下去,都是套話,要重新做。」
……
王橋將每一項工作都講得很具體。除了晏琳以外,班子成員都比王橋年齡大,可是他們對王橋的安排沒有異議,一個勁地記筆記。包括被點名的紀委書記楊建都沒有異議,反而是一種不好意思的表情。
看到班子成員的反應,晏琳就很是納悶:「王橋擔任鎮長時間不長,可是威信是實實在在的,他的威信是從哪裡來的?」
會議開了兩個小時,散會以後,晏琳就帶著筆記本回去研究。她以前對施工方毆打居民和村民十分痛恨,此時位置發生變化以後,特別是聽了王橋詳細核算了施工方面臨的經濟壓力,她才明白施工方被阻工一天,就會有沉重的經濟成本,其心態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把某一部分人群模式化和臉譜化,是脫離現實者很難杜絕的思維模式。
(第四百零一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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