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宋家,王橋開始反思自己在春節一走之了的做法是否恰當。
自己作為下屬也要給很多關係戶和領導拜年,凡是順利拜年後,自己便心情愉快,對今年工作信心倍增。凡是沒有順利見到應該見到的領導,不免心中忐忑。將心比心,城關鎮的同志沒有能給自己拜年,想必也會覺得心中不安,說不定過年都不痛快。宋鴻禮人老成精,洞察世情,所以就在家裡接受了大家拜年。
王橋暗自定下規矩:「紅包不能超過五百塊錢,多了就退。菸酒問題不大。」
思路作了調整以後,王橋不再刻意去躲避同志們拜年。結果從上班到元宵節這期間,城關鎮相對重要的幹部大部分都來拜了年,出租房裡堆了不少煙和酒,多是本地產的好酒,也有茅台、五糧液等名酒。在此期間,他收到了兩個千元紅包,最初準備退還,思來想去,還是接受了,輕易地打破了五百元紅線。
收到這些禮品,王橋不僅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有一種沉重的心理負擔。另一方面,他再走到單位時,發現自己似乎就融進了城關鎮環境中,成為其中一員。
大家紛紛來拜年,在不知不覺中也影響到王橋的思維。在元宵節晚上,王橋與宋鴻禮請了聯繫城關鎮的縣委華成耀副書記吃了飯,獨自散步回家時,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在春節期間與鄧建國副書記見了面,鄧建國要挑選一個秘書,自己推薦了邱洪。在這個春節沒有見到邱洪,不知道邱洪現在是什麼情況。
想到這裡的時候,王橋心裡有輕微的不舒服。邱洪考調到宣傳部,筆試是憑著本事,但是面試卻是自己托雷成打過招呼的。在春節期間邱洪連個電話都沒有打,似乎也有點薄情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王橋隨即警惕起來,心道:「我怎麼會有這種不應該產生的念頭?這種念頭也太庸俗了。按父親的說法就是有違本心。」雖然迅速地將這個想法壓住,可是想法就是一顆種子,產生了就會埋在心裡,合適的時候就會發芽。
回到宿舍時。王橋想起了邱大海,又想起了彭克。他現在有點理解邱大海很多做法,因為擁有巨大的分配財富和掌握他人命運的權力,不免會受人算計和長期處於競爭狀態,所以產生了一種冷靜的現實主義。最初是自我保護,時間長了就成了習慣,最後成為不可更改的行為模式。相比之下,彭克要放縱得多,對財力和財富都沒有設防線,最終輕輕地倒了下來。
一個人在成長,光靠讀書是不夠的,必須得放在現實生活中,接受生活考驗,否則會空有一肚子理論。仍然無法認清這個社會。
第二天,忙到十一點,從縣政府小會議出來。王橋從手包里取過手機,看了看幾個未接電話,昨天夜裡曾經想到過的邱洪打來三個電話。
「應該成了。」見到有三個未接電話,王橋便明白應該是邱洪遇到好事了。他在車上沒有給邱洪回電話,免得老趙聽見了會傳話。儘管到目前為止,自己還沒有發現老趙傳過話,可是最好保密方法還是不說為上。
中午,王橋與地稅所刁所長喝了酒。談得很愉快。回到辦公室關上門休息之時,他才給邱洪回了過去,「邱洪,上午在縣政府開會。不方便接電話。」
邱洪聲音聽起來很冷靜,道:「蠻哥,我的工作發生變動了。」
王橋從字詞的尾音聽出了邱洪壓抑不住的激動,道:「我知道。」
電話那頭邱洪聲音明顯提高了,顯得很是驚訝,道:「我是上午才知道調到市委辦給鄧書記當秘書。談話結束後就給蠻哥打電話,蠻哥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王橋笑道:「我是春節就知道了。春節我和鄧書記在一起吃飯,鄧書記詢問另一位同志的情況,我向他推薦了你。當時不知能否辦成,所以沒有提前給你說。」如果邱洪的事情沒有辦成,王橋不會再提此事,如今事情辦成了,他還是有必要說出來。做好事不留名,那只是一般性好事,這種關鍵性好事還得把準確信息傳達給對方。
王橋就用簡約地說了事情經過。
這事如一道雷,劈在了邱洪頭上。他在春節期間曾經多次想到王橋家裡走一走,由於他難得回家一次,又想到王橋比自己還要晚一年畢業,便有所懈怠,一直沒有過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人生兩次關鍵性轉變都與王橋有關。隨即又想到王橋既然能在鄧書記面前推薦自己,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他不禁為自己的懶惰而感到後悔。
「謝謝蠻哥。」邱洪組織了語言,道:「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王橋笑道:「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都是選調生,還在陽和那個戰壕里蹲過,是共甘共苦的兄弟,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以後你占了有利位置,該出手時就要出手。」
「那是自然。」邱洪又道:「找個時間,我們兄弟喝兩杯。」
談話結束時,王橋特意提醒道:「這個事注意保密,不要讓別人知道裡面的關節。」
邱洪道:「我明白,放心。」
放下電話,邱洪百感交集地看了看還未完全熟悉的辦公室,心道:「別了,宣傳部,我又踏入了新的征程,又一扇大門完全向我打開了。」
從陽和鎮到宣傳部,從宣傳部到鄧建國書記的秘書,猶如三級跳,讓他有點頭昏。他獨自坐在辦公桌前,腦子裡想著如何能儘快適應秘書生活,想著平時聽到相關傳聞,有些緊張,又有些躍躍欲試。
李寧詠出現在辦公室門外,敲了敲房門。
邱洪見是李寧詠,笑道:「請進。」
李寧詠坐在辦公桌對面,道:「聽說你調到市委,給鄧書記當秘書。」
邱洪道:「我是才知道的,剛和我談了話。」
李寧詠目不轉睛地看著邱洪道:「邱洪,我們都是從昌東過來的,我想聽一句實話,你調到市委辦,是不是王橋操作的。」
如果李寧詠早十來分鐘問起這個問題,自然是否定答案。此時剛和王橋通過電話,得知事情原委,邱洪便稍些猶豫,隨即道:「名單應該是市委辦推薦的,應該不只我一個人,只是我比較幸運。」
李寧詠從邱洪瞬間的遲疑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她強作笑顏道:「幸運是給有準備的人,到時請你喝酒。」
李寧詠胸中湧起一股被欺騙的憤怒,拿著手機找了一個無人的空會議室,給大哥打了電話,講了事情經過,道:「王橋就是一個騙子,明明有鄧建國作為靠山,就是不給我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邱寧剛倒是非常冷靜,道:「這件事情是我們做得有點急,當時我和他談話時,他就提到過鄧建國,說有一位關係很好的老朋友的學生要來當領導,這種拐了幾個彎的關係在我眼裡無關緊要,當時沒有太重視,現在看來是忽視了。」他隨即又道:「不對,王橋調到城關鎮,明明就是鄧建國來之前的事情,他還有其他關係,這是肯定的事。」
李寧詠胸中被欺騙的憤恨感越來越強,道:「哥,你別幫著他說話,這人就是一個騙子。他當了鎮長,你把他盯緊點。」
邱寧剛道:「你現在情緒不對,不要輕易作決定,更不要被仇恨迷住了眼睛,要冷靜地看問題和作決定。」
李寧詠此時哪裡聽得進大哥的意見,心中忽然一動,道:「當領導幹部不能經商,他姐姐有一個公司就在昌東有工程,算不算違規。」說到這裡,她又添了一把火,道:「我估計他在王曉公司里有股份,這是違規的,大哥,你去查他。」
前者是真實,後面則純粹是李寧詠編的理由。
邱寧剛提高聲音,道:「糊塗,胡鬧,現在不跟你說了,晚上我回家,我們兩人談一次,邱家兒女是有胸懷的,能屈能伸,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王橋,還可以找他,認個錯,重新和好。」
李寧詠道:「我和他沒有可能了。王橋性格強硬,受了委屈,絕不會妥協。」
邱寧剛道:「你們畢竟有一年多感情,怎麼沒有可能,只是這樣做就把楊家得罪了。」
聊了幾句,李寧詠胸中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道:「大哥,我是不是有些情緒用事?」
邱寧剛道:「沒事,發泄出來就好了。晚上我回家,我們兩個到外面吃,把事情認真分析一下。」
李寧詠道:「好嘛,晚上我讓姓楊的不要來找我,見到他就煩。」
在邱洪辦公室,當李寧詠離開後,邱洪馬上就給王橋打去電話,道:「剛才李寧詠到了我辦公室,直問是不是你操作的,我沒有承認。我見她情緒似乎不對勁。」
王橋道:「李寧詠知道我和鄧書記的關係,所以會這樣推測,反正我們不承認就行了,別管她。」
「我沒有承認。」邱洪原本想說李寧詠對你還是有感情的,話到嘴巴又縮了回去。王橋關係網太寬,能力太強,給邱洪產生了壓力,話出口前必須斟酌一番。
王橋又道:「鄧書記喜歡書法,擅顏體字,你從現在起得練一練字,就去臨顏體。」
(第三百四十四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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