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新世界 第二百二十三章 自私與遷就

    冬天的夜色本就來得很快，在校慶遊園會上正玩兒得起勁的眾人，直到注意到一路上的攤點都收拾得差不多時，才恍然察覺，天色已是一片墨色。

    大學城的遊園會自然不比外頭的花車嘉年華，更不會有什麼夜場活動，下午五點過後便陸陸續續開始謝絕遊客，學生們則著手開始收拾攤位，白天熱熱鬧鬧的校園也就漸漸恢復了安靜。

    幾通電話聯絡之後，本來分成幾股的老同學們就又在校門口集合了，浩浩蕩蕩十多人的隊伍著實挺難駕馭，使得身為組織者的江濤每說一句話都得把嗓門往高了扯。

    在送別了隊裡部分趕著回家的人後，葉靜四下看了看剩下的人，基本只剩下些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單身人士，一邊兒聊著晚飯後的活動打算，一邊等著江濤帶他們去住宿地。當然，除了唐佳俊，他總是鐵打不動的捨命陪君子，並且連同他的女朋友小薰一起等候在留下的隊伍里。

    「呃？葉靜，你們今晚也住在這裡嗎？」

    「對啊」葉靜點點頭，「這會兒回去也沒車了，來之前就做好了在這類過夜的打算了」

    「是嘛？」葉靜等小美女的留宿，使得那些沒回去的人們不禁一陣激動，「那太好了，一會兒吃過飯可以一起玩桌遊啊」

    「好啊。。。」葉靜一邊答應著，喊了聲江濤，「江濤，我們今晚住哪裡啊？」

    「都安排好了，就在學校附近的招待所，一會兒晚飯也安排在那裡，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頓後直接去樓上客房休息。」

    「喲，安排得挺周到啊。。。」

    「葉靜，葉靜」沒等葉靜夸完，唐佳俊就打岔道，「那個，跟你商量個事兒。。。」

    「怎麼啦？」

    「我今晚就擱江濤寢室對付一夜，咱兄弟也好久沒碰頭了那個，小薰就拜託你照顧下啦」

    「哈啊。。。有了基友就不要女朋友了？？」眾人逮著機會一陣吐槽。

    「切切切什麼話什麼話啊」唐佳俊轟開眾人，「你們又不是不認識小薰，大家老同學的起什麼哄啊」

    「算啦算啦」最後還是靠小薰，笑嘻嘻地替唐佳俊解了圍，「說是老同學碰頭，結果一個下午就光陪我逛了，晚上就放過你，去跟江濤敘敘舊情吧」

    「哎呀，小薰好賢惠啊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眾人又起鬨到，直鬧得唐佳俊這般皮厚之人也滿臉通紅。

    另一邊，江濤繞過唐佳俊和小薰那對正被單身狗們集火的神仙眷侶，跟葉靜商量道：」招待所標間兩人一間，你們三個人加上小薰正好兩間，如何？」

    「哦。。。」葉靜木訥地點點頭，心裡一方面想著和陸晶瑩住一間，同時又覺著丟下玲兒一個人不太好，畢竟小薰又不是她的高中同學，但轉念一想玲兒那麼伶俐開朗的女孩兒，這點兒小事兒應該難不倒她吧。

    「那個。。。玲兒。。。」

    「小靜，你跟玲兒一間吧」葉靜正欲開口，卻被陸晶瑩意外搶白道，「玲兒在這兒就跟你最熟，你陪著她也放心。何況我跟小薰也好久沒見面了，一起住也好敘敘舊。。。」

    「這樣啊。。。」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令葉靜無從反駁，雖然有著些許小失望，但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也許正是這片刻的猶豫，讓冰雪聰明的玲兒體味到了一絲糾結，連忙表態說自己一個人住也沒關係，用不著特意替她考慮。

    「可現在你畢竟不是一個人呀，沒事的，有我呢」玲兒的乖巧也讓葉靜為方才的自私感到愧疚，於是連忙答應了下來。

    統一行程後，眾人便在江濤的帶領下，開拔去了招待所。對於這樣一群熱熱鬧鬧的人來說，聚餐吃什么喝什麼已經不是什麼重點了。借著久別重逢的熱情，男生們還要了幾瓶啤酒，幾杯下肚之後，一個個神情恍惚，話也多了起來。

    正值眾人耳熱酒酣之際，只見江濤接了個電話便走出了包間，約摸十來分鐘仍未見回來。期間雖有幾個男生嚷嚷著江濤的名字，卻因酒興未消，一個個只是扒著桌子咋呼。倒是向來留心每一個人的葉靜，覺得有點坐不住了，想著去外面找找他。

    葉靜看了眼桌上的同學們，陸晶瑩正和小薰聊著些什麼，而玲兒正被那幫借了酒膽的男生們眾星捧月似地說著些玩笑話。唐佳俊似乎多喝了幾杯，眼神有點兒呆滯，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他了。

    「我去下洗手間哦」葉靜拍了拍陸晶瑩的肩膀。

    「哦。。。」陸晶瑩說著擦了擦手，正要起身，「我陪你去吧」

    「呃。。。不用不用。。。」葉靜一滴冷汗，生怕弄巧成拙，「你接著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咦？」陸晶瑩壞笑道，「那好吧。。。別又忘了帶紙哦」

    「知道啦」葉靜撅撅嘴，心想類似這些梗怕是要被陸晶瑩念叨一輩子了。。。

    可是。。。要是真有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出了包廂，一溜行走於走廊，與身邊來來往往端著菜盤的服務員擦肩而過，葉靜下意識地往邊上靠了靠，怕妨礙到他們工作，卻不想藉此發現了一扇通往陽台的小門，依稀可以看到有幾個人正在那兒吹風醒酒，而江濤，也正是其中之一。

    「該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吧？」葉靜不禁有點擔心，恰逢江濤轉了個身，被葉靜真真地瞧見了他正像模像樣地叼著根小白棍兒，且幾乎與此同時，一股嗆人的煙味兒借著風迎面撲來。

    葉靜忍著咳嗽幾步走上陽台：「你啥時學會抽菸了？」

    「啊？」江濤吃驚地瞪著眼睛，一來為了又一次在自己面前突然刷出來的葉靜，二來大腦也在處理葉靜那番沒由頭的話語所言何事，直到低眉瞧見自己嘴裡叼著的棒棒糖，這才回過神來。。。

    「哪有抽菸，瞧」江濤拔出了嘴裡的棒棒糖，「糖啊」

    「呃？不是你啊。。。」葉靜這才反應過來，那陣陣焦味兒是陽台上其他人正在吞雲吐霧的結果。

    「我抽什麼煙啊，何況學校又不允許。。。」江濤笑笑，從兜里掏出另一支棒棒糖，給了葉靜，「要嗎？記得這牌子吧，高中時我們常吃的。。。」

    「啊啊，裡面有塊超級酸的香口膠那種吧」葉靜也不客氣，接過來撕了包裝紙就塞進了嘴裡，「真是令人懷念的味道呢。。。」

    兩人肩並肩，放鬆著身軀，彎起膝蓋，胳膊搭在柵欄上並壓上整個身子的重量，就像晾著的衣服架子似的，吊兒郎當地掛在那兒，迎著晚風的吹拂，品著嘴中絲絲糖味，相默無聲。

    嗯。。。懷舊。。。總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情。。。但是人生，總是要向前的。。。

    「什麼時候走？」葉靜嘆了口氣，開口問道。

    「嗯？」江濤一時沒明白過來，「大伙兒還沒吃完呢吧。。。」

    「我說你出國的事情」葉靜糾正了他，「你不是要跟著那個什麼去國外學攝影麼？」

    「你都知道了？」江濤呼了一口氣，白白的熱氣在夜的冷清中，被迅速地撕碎，「桃子告訴你的？」

    「不然呢。。。」葉靜嘖嘖嘴，「今天怎麼沒看到她？」

    「同學聚會。。。她。。。她來幹嘛。。。」江濤的口氣有些心虛。

    葉靜閉了閉眼，像是鼓起了勇氣，問道：「這些。。。是因為我麼？」

    「你？」江濤搖搖頭，「沒有，不是。。。不是你的問題。。。」

    「那你和桃子怎麼回事？」葉靜追問道。

    「我和她沒事啊！」江濤少有地衝著葉靜不耐煩道，「我和她本來就沒事！」

    習慣了江濤在自己面前總是畏畏縮縮，詞不達意的葉靜，忽然覺得眼前的江濤仿佛是個陌生人，她甚至有些擔心那些觸及他敏感內心的問題會進一步惹惱他。本想就此結束話題的葉靜，腦中忽然閃過桃子那笑中帶淚的那句話。。。

    就是因為你這樣。。。所以江濤才可憐啊。。。

    冷冷的空氣，讓人瑟縮，卻也令人頭腦清醒。。。

    葉靜忽然明白了，站在這裡的是個女孩子，對於這個世界來說，變得雖說只有她一人，但是圍繞著她的變化，又有多少人和事受其漣漪。。。

    她曾試圖去了解，一直以來，為了遷就自己對於友情的那份執著，曾經的好友，江濤、唐佳俊、顧凱該如何糾結於自己內心深處那份情竇初開，懵懂的愛慕？也正因明白自己什麼都給不了他們時，她才會那樣在意，小薰與唐佳俊的兩情相悅才會那樣在乎，江濤與桃子的情投意合。她打心眼裡希望他們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升華他們，也是解放自己。。。

    等等？解放自己？是的。。。是的。。。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只是為了救贖自己那份虧欠他們的心。享受他們友情饋贈的同時，又不許無辜的他們跨過那條紅線。是有多自私的人才會這樣對待那些昔日的好友？

    是的，其實，並不單單是他們幾個在遷就自己，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維持這份曖昧而在努力遷就他們？害怕得到，又害怕失去，就這樣在日復一日的行而又止中，將愛與被愛搞的那麼複雜，把大家都糾結的那麼難受。。。

    說到底。。。我。。。還是自私的呢。。。

    「你和她。。。怎麼會沒有事？」葉靜輕嘆了一句，忽然猛地一把揪住江濤的衣領，迎面嚇道，「你若和她沒事，她又為什麼要跑來像我哭訴？你既然給得了承諾，就應該擔得起這個責任！你吃著碗裡想著鍋里到底是哪樣？桃子對你不好麼？桃子不愛你嗎？」

    「是是是，桃子對我很好！」一臉驚愕的江濤也顧不得周圍人好奇的目光，賭氣似地大聲回到，「桃子對我，比你對我好的多！」

    「那你幹嘛腦子還想著我！」葉靜也不甘示弱，「是兄。。。是朋友就把話說明白了！你這樣做不覺得對不起桃子嗎？」

    「。。。。。」江濤一時語塞，因為沒有脫口而出的言語，反倒瞬間冷靜了不少，察覺到了周遭人異樣的目光，忙不迭地掙脫葉靜的雙手，「鬆開，鬆開啦」

    見江濤忽然鬆了勁頭，葉靜也不知該往哪裡懟他了，只記得方才大庭廣眾下兩人對嚷嚷，頓時尷尬得無以復加，趕忙鬆了還揪著江濤衣服的雙手。。。

    「咳咳。。。」江濤顧忌地看了看周圍，清了清嗓子小聲建議道，「我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