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原始社會 第一三五章 說服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夾雜著空氣中散溢的水氣照射在張岩的臉上，他很高興，也有些慶幸，因為歷時五天的自衛反擊戰終於結束了，雖然最後一場戰鬥的順利遠超張岩的預期，可是其他的戰士面對這樣的勝利除卻高興之外竟沒有一絲意想不到的驚喜，在他們看來，只要按照張岩這個戰爭天才的計策作戰，再大的勝利都是理所應當的。

    白狼部落的戰士們已經狼狽逃竄了，至於被俘虜的那些白狼部落戰士，作為習慣了互相征伐的遊牧民族，他們早就習慣了成王敗寇，所以他們很有戰敗者的覺悟，在吃過解毒的解藥之後開始在勝利者的指揮下安葬自己死去的戰友，打掃一片狼藉的戰場。

    相比於草草埋葬的白狼部落戰士，在這五天中不幸死亡的聯軍戰士的葬禮要隆重的多，雖然三次大戰都是偷襲得手，可是五百聯軍戰士依然有近百人傷亡，比起白狼部落雖然要強的太多，可是對於那些死亡戰士的親屬來說無疑是天崩地裂。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他們解毒，還要給他們食物？」對於張岩優待俘虜的決定，大多數人是不理解的，而那些有親人死在敵人手上的人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因此當張岩第一次說出給敵人解毒並給予食物之後，絕大多數的人便憤怒了，而剩下的那些人，如張岩的小弟們，他們雖然說不上惱怒，但心情也絕不會美妙。憤怒的人群圍住了張岩開始狂噴，若不是因為他剛剛憑藉一己之力戰勝敵人的功勞，恐怕這個時候迎接他的就不是唾沫，而是沙包一樣大的拳頭了。

    面對憤怒的人群，張岩面色如常的坐在那裡任由他們宣洩著自己的情感，堵不如疏，他們能盡情的對自己吼出來總比暗中咒罵自己要強無數倍。

    不知過了多久，憤怒的人們似乎是累了，一個一個的逐漸平靜下來，帶著不滿、敬佩等混合起來的複雜情感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張岩。

    對於張岩，他們無疑是信服的，哪怕一開始覺得他嘴上沒毛的老人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幾個族長力排眾議的先見之明，過去五天裡死在他的計謀之下的一千多敵人就像勳章一樣證明了張岩的才智，但就是這樣一個聰明人竟然願意放過那些手上染著自己親人血液的野蠻敵人，平靜下來的眾人這才恢復應有的理智。

    「好了，都閉嘴，聽聽張司空怎麼說。」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恢復理智，媯茸便大喝一聲，媯茸的大喝還是很有效果的，剛剛還吵嚷的像是個菜市場的空地上立刻安靜下來，「張司空，請。」媯茸向張岩一抱拳。

    「我和諸位一樣都參與了這三次激烈的戰鬥，我也看到了倒在白狼部落戰士手中的同伴，對此我也很心痛，我和大家一樣痛恨挑起這場戰爭的白狼部落，」張岩面露悲傷。

    「但是現在，」張岩話鋒一轉，「戰爭已經結束了，白狼部落已經被我們打敗了，被我們打的像喪家之犬一樣逃跑了，我們已經勝利了。」

    「既然我們是勝利者，那我們為什麼要放過這些殺死我們親人的畜生？」鹿溪眼中滿是仇恨，他的弟弟死在了第二次戰鬥中，留下了剛剛生下第二個兒子的婆娘和一個剛剛四歲的女兒永遠的離開了他們，這讓他如何能接受張岩的命令。

    「我們是勝利者，我們可以決定戰敗者的命運，我們可以用刀砍死他們，用長矛刺死他們，甚至還可以用泥土活埋了他們。」張岩知道要說服剛剛死了親人的他們有些難，可是為了馬匹，為了牛羊，他必須說服這些渴望著復仇的同伴。

    「可是，殺了他們之後呢？」張岩的話讓眾多渴望復仇的人一愣，復仇之後告慰自己親人的在天之靈，哪還有什麼其他的？

    「殺了他們，雖然能讓你們悲傷憤怒的心情好一些，可是，這樣做對於那些還活著的人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張岩知道能不能成就靠現在了，於是他儘量的放緩了速度，放低了聲調，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感染力一些，「就拿鹿溪叔你來說吧，」張岩一指滿臉悲傷憤怒的鹿溪，「我知道您的親弟弟鹿澗在第二場戰鬥中不光榮犧牲了，他是您最小的弟弟，剛剛成家不過四年，本是最好的年紀，卻為了保衛氏族倒在了敵人的武器下，只留下三歲的女兒和呱呱落地的幼子以及同樣年輕的夫人。」

    「張司空既然知道的這麼清楚，那幹嘛還要阻止我殺了那些禽獸替他報仇。」鹿溪瞬間出離了憤怒，用通紅的眼睛盯著張岩，「你知不知道他對你有多崇拜，可是你呢？你又幹了什麼？你就是這樣對待那些死在戰鬥中的族人的嗎？」鹿溪怒吼著，緊盯著張岩，身體前傾，像是隨時都要撲上來一樣。

    「我知道大家肯定都是像鹿溪叔這樣想的，覺得我對不起那些戰死的戰士們，」張岩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他們千方百計，不顧一切，拼上性命打敗敵人之後，我竟然想放過敵人。」張岩想起同樣長弓氏族那些死在戰鬥之中的族人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可是我依然覺得我這麼做是對的，」張岩的話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眾人有了再次憤怒的徵兆，「因為那些為了保衛氏族，保衛族人，保衛親人而死的英雄想要的不是更多的死亡，他們想要的是氏族更強大，族人更富足，親人更安全。」張岩的話壓下了眾人那剛剛冒出的憤怒。

    「那些英雄已經為了自己的理想犧牲了，就算將所有俘虜屠殺一空也不能換回他們歸來，那麼我們為什麼不用這些俘虜去實現他們的理想呢？」張岩知道要趁熱打鐵，他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些俘虜雖然可恨，可是，為了贖回他們，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族長願意拿出一百匹馬，五十頭牛，兩百隻羊，到時候每一個英雄的家庭都能分到一頭牛或者四隻羊，我相信鹿澗這樣為氏族犧牲的英雄一定更願意看到自己的子女們放牛牧羊，而不是看著作為長兄的你砍下俘虜的頭顱。」

    如果張岩一開始就說出贖買交易的話，那憤怒的人群可能會直接拒絕這個交易，可是經過兩番波折之後，冷靜下來的眾人再聽到這樣的條件之後他們便能仔細的思考一番了。

    「你剛才所說的可是真的？」鹿溪雖然眼睛還是紅紅的，可是在聽到張岩那番英雄的演講之後他就冷靜了下來，而聽到張岩說的分牛羊的條件之後他就陷入了思考。「鹿澗那小子那麼崇拜你，總算是沒有看錯你。」鹿溪最終覺得張岩的做法比砍了敵人要好，死者已矣，與其為死者去殺掉那些不是兇手的俘虜，不如用這些俘虜去換取死者所掛念的親人們更好的生活。

    人始終是現實的，尤其是在這物資匱乏的原始時代，當一時的激憤消退之後，人們便會去衡量哪種做法更有利，而在殺死俘虜污染一大片土地和用俘虜換來三百多頭牲畜之間，人們很快便會做出選擇。

    「炎黃部落啊！」不遠處，被密切看管著的大薩滿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當看到張岩成功說服其他人之後，大薩滿心中便一聲嘆息，「好可怕的炎黃部落啊，我當說服新的首領，不可與之為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