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一行人由白銀城的米爾德恩公館傳送到米爾德恩島,自魔法塔頂層俯瞰,延伸到海里的那座圓台已經變成了一條颶風環繞的空間縫隙。即便魔法塔張開了防護結界,那股凜冽亂流帶來的可怕衝擊,也在壓迫心靈。
佐爾德解說道:「等風暴群島跟主位面重新對接,那條縫隙應該能平靜下來了。」
然後他問:「現在去接薇姬嗎?」
李奇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紅帽還在跑路,沒有她的支持,很難淨化含有命運之力的魔女。
聽李奇說準備在這裡休息,佐爾德異常高興,開起了玩笑:「不去泰德閣下那邊,是怕什麼閒言碎語?的確啊,這個時候,你們需要稍稍保持一下距離。」
咦,你們魔法師什麼時候比記者還跑得快了?
很遺憾,我們還沒發展到牽手的地步,就已經分手了,速度比你們更快。
李奇正要澄清,忽然一個激靈,改口道:「你們魔法師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現在肯定是各種說法漫天飛吧?」
佐爾德眉飛色舞的講起了八卦,李奇才知道,自己和海瑟薇被配對的傳聞,來自於海瑟薇被擠出地底城空間,回到浮空艦時,悽苦的大喊他的名字。
那時候海瑟薇應該是招呼自己保護她母親吧……
「各個家族的首領都在旗艦上,不僅他們聽到了,整個艦隊上萬人也全聽到了,嘖嘖」,佐爾德用無比欽佩的語氣說:「泰德閣下那聲呼喚真是情真意切,令人聞之落淚啊。」
李奇隱隱有了壞心思,海瑟薇,這是你自己的鍋,我不僅不幫你背,還得……嘿嘿。
光是這一聲呼喊還不夠,等小紅帽打破兩層膜,撕開白銀城,幹掉梅奈蘇斯。海瑟薇又不顧有腐化之氣的干擾,毅然向地底城傳送。
當時她的部下和家族首腦們都在勸阻,她就說了一句:「李奇還在那裡。」
得,這個鍋是背磁實了。
話是這麼說,李奇心頭卻掠過一絲苦澀,海瑟薇那時候,其實是真心的吧。
有了這樣的「鐵證」,再聯繫上李奇跟海瑟薇在唐古斯同盟會議上的相識,以及兩人乘坐幻彩馬車夜遊白銀城的浪漫。而後兩人攜手發動這場革命,李奇跟海瑟薇這一對,在魔法師們的心目中就成了確鑿無誤的事實。
「李奇,我真是佩服你……」
佐爾德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羨慕嫉妒恨:「你跟女王……嗯咳,總之關係不一般。現在又跟泰德閣下有了……這種關係,說起來你才是組織起秩序同盟的幕後黑手啊!」
李奇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瞎說實話是會遭神譴的。」
然後他嘆道:「可惜,我和她之間不能只講個人情感,畢竟各有……身份。所以在公開場合,還是得公對公。」
「這個明白,我當然明白,和女王一樣嘛」,佐爾德點頭如搗蒜。
「所以呢,如果她跟你說什麼,你得先過過腦子」,李奇隨手給佐爾德打了一針。或許沒什麼用,先種個痘總是好的。
「早有經驗」,佐爾德的意思是,在女王那裡已經鍛煉出來了。
接著佐爾德說到另外一些傳聞,比如地底城的秘密,梅奈蘇斯的陰謀,說法很多,看來真相還被嚴密封鎖著。
至於控制塔的倒塌,米爾德恩這邊都不清楚細節,只說是控制塔自己倒的,自然也是海瑟薇遮掩了消息。
「梅奈蘇斯是守夜人,泰德閣下是黑夜聖女,她的母親是前任聖女,風暴群島是夜女士的試驗場,這些說法都是有的。」
佐爾德不以為然的聳肩:「就算是真的也無所謂,反正現在風暴群島都這樣了,大家更在意的是未來日子怎麼過。而且跟神祇做交易,本來就是魔法師的傳統。泰德閣下是黑夜聖女,只會讓魔法師更羨慕她,她必定會在魔法之路上走得更遠。她終究是魔法師啊,還是個傳奇。」
聽他這麼說,李奇對海瑟薇所堅持的自由有了新的理解,其實就是在魔法師的價值觀上的進一步延伸。
在魔法師看來,只要走上了魔法之路,不管是什麼身份都無所謂,都是同類。至於不是魔法師的凡人,可以劃分為潛在的學徒、不錯的試驗材料、愚蠢的神職者等等類別,總之不是同類。
這可以看成是潛藏在魔法師心底的傲慢嗎?
佐爾德很自然的展現了這種傲慢:「信仰之力與魔法之力,終究是不相容的。走上了魔法之路,就意味著擁抱真理,跟那些神棍……咳咳,不是說您,您千萬別在意。」
「總之梅奈蘇斯想通過暗魔網,把神力魔力統一起來,結果不還是失敗了嗎?」
讓你辛苦的掩飾對我這種「神棍」的鄙視還真是我的罪過啊……
李奇也懶得教育佐爾德,他父親培羅的靈魂核晶還在自己兜里,還是給自己積點德唄。
正想跟小紅帽通訊,問問她的情況,佐爾德微微顫抖著說:「來了……」
百米高的海潮洶湧而來,風暴群島重回主位面。
因為控制塔被炸,次位面膜的法則化無法調整,在最初的衝擊中全然失效,連基本的防護法則都不再起作用。整個風暴群島,就只能靠白銀城和各大家族魔法塔撐起的防護結界抵禦。
海瑟薇所說的「千年財富毀於一旦」當然是誇張了,不過防護結界外的資產盡數化為烏有,想必所有家族首領都在吐血吧。也就佐爾德這種剛接手家族,對家族資產還沒有清晰概念的傢伙還能穩得住。
即便置身防護結界裡,一波波沖天海潮的衝擊帶起的震動,也讓李奇感到震撼。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主位面那邊,應該也遭遇了可怕的災難吧。
………………
第二天,恐怖的海潮終於消退,風暴群島完全回到主位面。現在它已經不再是個次位面,罩住風暴群島的空間膜,退化成普通的,規模巨大的結界。
仰望天空,景象不再隔著一層所以有所偏差,原本對神力的壓制也盡皆消失,令李奇身心無比舒爽。
所以再次面對海瑟薇時,他顯得從容自如。
被拖延了幾天的「至高議會重組會議」,今天在白銀城正式召開,會議也多了與秩序同盟代表,女王特使李奇磋商雙方關係走向的環節。
風暴群島雖然剛經歷過一場革命,又在海嘯中一片狼藉,但確立最高權力機構,確定與秩序同盟的關係,這些事情比救災本身還重要。
白銀城中心,偉人廊道前,海瑟薇再次充當接待人,此時兩人的身份和立場也有了很大變化。
海瑟薇作為至高議會的臨時議長,迎接為風暴群島帶來新生的英雄和恩人。
當然她本人並不是這個態度……
海瑟薇臉上壘著厚厚的禮儀性笑容,用熱情親切的語氣說著尖酸刻薄的話:「好好看看你的傑作吧,李奇,這都是你造成的。你的確給風暴群島帶來了一場革命,結果是大家都傾家蕩產。」
李奇訝異的道:「怎麼就是我的錯了?不是我和我的女神力挽狂瀾,你們風暴群島已經變成暗魔網神國了!」
海瑟薇冷笑:「不是導師認定你是未來的威脅,急著要執行女士的計劃,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是這樣的邏輯嗎?那我還真是罪孽深重啊,阻礙了泰德閣下封神」,李奇抬扛。
「不要這麼見外,李奇,我們的關係非同尋常啊」,海瑟薇說:「我這是好心提醒你,你的所作所為,雖然我已經竭力按下來了,可魔法師之間是很難藏住秘密的。你不會真的把這次會面,當作是給你頒獎的慶典吧?」
「原本我真是這麼以為的……」
看著海瑟薇略帶譏諷的笑容,李奇恍悟,有人會在會議上發難?這是功大不賞,所以在考慮卸磨殺驢了?
他斷然反擊:「既然魔法師藏不住秘密,那海瑟薇你的秘密該怎麼辦?就算魔法師不在乎這些事情,還是會被政敵拿來做文章,搞出很多亂子吧?」
「威脅我沒用,李奇」,海瑟薇嘆氣:「又不是我要為難你,我只是臨時議長,不是女王,必須順從民意。看在我們是盟友的份上,我才提醒你一下。所以,那些事情……」
「啊,我們是盟友!?」
李奇恍然道:「我才記起來!好吧那些事情就是我們共同的秘密了!」
「你能這麼想就好……」
儘管還維持著那層厚厚的屏障,可海瑟薇看李奇的目光也多出一絲幽怨。
這個傢伙一旦變成對手,就難以摸准他的思路了,對付起來還真是累啊……
兩人是在隔音結界裡交談的,看他們彼此靠得很近的身體,交談間笑意盈盈的表情和眉來眼去的動作,跟在後面的佐爾德等人交換著默契的眼神。
佐爾德嘀咕道:「他們這一對,感情真好啊。說是公對公,其實根本忍不住呢。」
進到曾經來過一次的至高議會大廳,才發現這場革命,不,嚴格說是李奇這個瘟神帶來的破壞,真是驚心觸目。
原本的獨立空間沒了,就是普通的廳堂,因為法則化次位面膜沒了。
原本肅然而立,給人無形壓迫的戰鬥魔法師、魔武士、戰鬥傀儡都沒了,老議會的部隊就算有不少投誠反正,也不敢再用他們,所以周圍就歪歪斜斜的站著零星僕從,明顯是從各個家族調來充門面的。
原本神聖而肅穆的會場秩序也沒了,李奇一進去,議員們一擁而上的打招呼。跟上次來井然有序,熱情但又矜持,像是演舞台劇的氣氛完全不同。
總而言之,至高議會原本那股高高在上的非人氣息,被掃蕩得乾乾淨淨。
寒暄客套完畢後,「法師聯合會至高議會重組會議第一次準備會」正式召開,會議的主題是酬謝李奇這位大恩人。
海瑟薇的提醒和他的預料很快變成了現實,這不是一場酬謝會,是一場控訴會。
一個個議員拿出一份份文件,指控李奇參與了梅奈蘇斯的陰謀。
當一個議員將魔導槍、魔火彈等武器擺到桌子上,聲稱李奇在支持陰影城人趁革命之機製造反對魔法師的暴亂,而且還指使陰影城暴徒炸毀了控制塔時,聲討李奇的浪潮抵達了頂點。
那些文件完全就是一句話就能戳破的虛言,根本費不了什麼精神對付,可那批被查出來的武器裝備,以及李奇跟黑夜會聯絡的證據,尤其李奇親口唱的「摧毀高塔」錄音,還真是板上釘釘的鐵證。
這個議員做了總結陳詞:「普雷爾公爵,風暴群島遭受的災難,是您一手策劃的吧?您到底想幹什麼?」
很有節制的聲討,不僅語氣沒有一點憤慨,連稱呼都沒忘用敬語。說完還忐忑的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去瞅海瑟薇,大概是確認自己的分寸是不是到位。
洶湧的槽流在李奇心中涌動,海妮,咱們不是盟友嗎?
這些責難,就算不是海瑟薇慫恿的,也是她默認的。目的麼,一方面是大功不賞,另一方面,則是斬斷李奇跟風暴群島的聯繫,免得他以後繼續伸手,或者借著這場恩德做文章。
魔法師的本性就是如此涼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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