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魔導槍和機槍的彈道編織出絢麗光網,矮人炸彈和魔法粒子炸彈綻放出團團烈焰,橘黃與湛藍交錯輝映。
一群群穿著舊式鎧甲,揮著古老武器的男女們被光網撕碎,被烈焰吞噬。決絕堅定的表情,英勇無畏的氣概,繁雜華美的服飾和徽章,以及呼喊著各自封爵名號的衝鋒,給血火景象染上一層悽美,令觀者下意識生出憐憫。
從艾蘭尼斯到薩其頓,從紅石到諾頓,如此景象在東費恩各地上演著,也在各種傳訊網絡中流傳。不僅是東費恩,西費恩的聖羅蘭、七符文、飛馬幾個王國,也爆發了同樣的「平民革命」。
除開東費恩北方三國、西費恩意志帝國以及鐵砧堡和高地這些小王國之外,主位面舊大陸上,最後的國王、貴族和騎士們以如此華麗而悽美的姿態,迎來了他們的終末。
傳訊網絡上公開的現場幻景大力渲染了舊時代貴族的英勇,可強壯的血肉,虔誠的信仰乃至燃燒的靈魂,在光網和烈焰下毫無意義。
光網和烈焰,加上背景中遮天蔽日的浮空艦隊、快如閃電的戰鬥飛舟,以及全身籠罩在重甲中,手持沉重魔導武器的戰士,融合為強大到讓人覺得無從抗拒的力量。
浮空艦和戰鬥飛舟是凡人製造,凡人駕駛的,炸彈也是凡人製造,凡人投擲的,手持魔導槍的重甲武士也都是凡人,正是如此,才顯得更加冷酷,似乎比神祇更加強大。
在這樣的威壓之下,觀者即便憐憫死難者,甚至對行兇者憤慨憎惡,但也沒多少人願意步其後塵,重演幻景中發生過的事情。
其實這些幻景都經過了精心加工,相信是神殿山那位已經跟前首相走到了一起的前宣傳部長的傑作。
貴族們穿戴舊時代鎧甲,揮舞刀劍長矛的衝鋒畫面不過是特效或者做了剪輯,那種貴族早在曙光戰爭時代就死絕了。哪怕是最頑固的貴族,也早就懂得一部魔導機槍勝過一百個騎士的道理。各地「起事」的貴族其實都掌握著眾多魔導武器,擁有相當數量的現代軍隊。
然而在瑞瑪科的艦隊和魔法師的武裝前,貴族們擁有的武裝實在不夠看。在這個凡人與神祇開戰的時代,浮空艦、戰鬥飛舟、魔導戰車和魔導炮這些技術裝備才是戰爭的決定因素,而這些裝備靠貴族自己的封地是攢不出來的。
一具具屍體、一顆顆頭顱像屠宰場裡的牲畜般陳列,一個個俘虜背著「背叛神人誓約」的罪名上了絞架,從薩其頓國王到眾多公爵、侯爵以及已經不值錢的伯爵,絞架都不夠用,以至於屍體像曬乾肉般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好笑的是,即便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宣告舊時代的終結,但死刑的檔次劃分,仍然看得出舊時代留下的濃烈痕跡。
正牌的貴族們是上絞架,那些無法證明自己身份的低等貴族或者冒充者則被砍了腦袋,用木桿戳起來示眾。
某些有著重要影響,卻證明不了自己貴族血統的人,遭受的待遇更為酷烈。
清晨,一夜無眠的費共五大代表忙完自己的工作,打開消息頻道,瀏覽昨夜費恩主位面大變的各類消息。
他們看到了數十萬人殞命,看到了包括三個國王在內,上萬男爵以上的貴族們以各種方式展示他們的悲慘結局。
奇麗、小紅、歐蘿拉等人也在看,看到這些貴族的下場時,還只是唏噓。當看到又一幕影像時,她們跟所有代表一樣,都沉默了。
那是發生在艾蘭尼斯的事情……
那個自稱是格羅妮婭的妹妹,被推舉出來統領聖武士教團和艾蘭尼斯貴族的紅髮少女,也被處死了。
她既沒有上絞架,也沒被砍頭。
她被剝光了架在火堆上,用定魂術束縛靈魂,一直燒成焦炭才意識消散,靈魂湮滅。
她的罪名從假冒貴族、惑亂凡人到使用邪術,洋洋灑灑好幾十項,偏偏就沒有其他貴族領下的罪名,因為她不夠格。
新設立的超神委員會頻道里,奇麗幽幽的道:「這些罪名,扣在我們身上正好啊。」
卡琳嘀咕:「可憐的小姑娘,讓我想到了格羅妮婭。那傢伙是自己作死,又被神祇當成了棋子,這個小姑娘恐怕從頭到尾都是被凡人蠱惑的吧。」
凱瑟琳怒哼:「反動派!」
蕾婭附和:「劊子手!」
這副景象,還真是反動派鎮壓勞動人民起義的標準現場,非常有既視感。
小紅倒沒什麼大反應,而是深沉的說:「歷史進步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僅會經常開倒車,就算步入了新時代,只要階級矛盾還存在,新的統治階級總會把舊統治階級的很多東西找回來,讓歷史看上去就是一次次的重演。」
「歷史就是複讀機嘛,哪怕在魔幻世界也是一樣的。只要勞動人民沒有掌握統治權,這個循環就會一直繼續下去。」
「這是誰幹的?辛伯納和唐古斯、莫德溫那幫人?難怪,還沒擔起他們肩負的歷史使命,就開始花心思打造自己的統治法理了,星海深處那個戰場,真的能指望這幫傢伙嗎?」
奇麗訝然,小紅這傢伙怎麼一下子這麼哲學起來了?
小紅嘆氣:「我們的改革是讓小年輕們來接班,我們這些老傢伙退居二線,但也不能就此不管事了只是埋頭幹活,這種歷史規律的東西,至少能當作經驗傳授給他們啊。」
超神助理尤爾娜趕緊解釋:「小紅陛下……哦不,小紅委員說想寫本書,這是在現場構思呢。」
奇麗氣結,嘿你還真當自己是老同志,要著書立言準備後事了?
她鼓舞道:「我們跟這些反動派必然會有一場對決的,其實現在就已經開始了。費恩世界內外的危局,到底是哪一方能先解決各自的任務,哪一條道路有優越性,人民自然會看在眼裡。」
「這些事情我們了解就好,沒必要傷懷悲秋了,現在我們要乾的活可不少,能不能搞定,還是個巨大挑戰呢。」
「小紅,清理好神國,把卡琳的生態園拉到宇普西隆合併,還有狂天使軍團的事情,你那邊擔子重得很!什麼書,等我們有了孫子曾孫再說!」
小紅一愣,然後咆哮:「我什麼時候答應當你的五姨太了啊?還孫子曾孫,你這人簡直太自戀了!」
歐蘿拉嗤笑:「哎呀奇麗說的我們,是說李奇和我還有凱瑟琳和菲妮,你怎麼一下子跳到……五姨太了?」
菲妮嘿嘿賊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小紅嘴硬道:「你們隨便編排我吧,我受得住!」
奇麗可不敢摻合這個話題,小紅正通過靈魂鏈接掄著大錘發泄呢。
的確,赤聯這邊任務很重。
科研部門正在如饑似渴的吸收海瑟薇那邊的新魔法,同時研究融合神械,希望能按圖索驥,通過小白殘留下的東西摸索到更深層次的力量。
卡琳的生命神國會跟宇普西隆合併,作為赤聯在主位面外的大本營。
銀月之心還在加緊改建,必須改造出更強大的能量引擎,才能衝破虛空混沌,進入天堂山。必須裝上更強大的武器,才能撼動秩序諸神的老家。必須武裝更多凡人,才能確保銀月之心和武器都發揮效力。
為此赤聯從風暴洋海底到神隕高原老家,從高聯酋到新大陸,每個角落都得完全動員起來。
對應這樣的需求,赤聯就必須推動目前擁有的各個種族接近兩千萬人口儘快成長,同時擴展勢力範圍,在不影響救世同盟整體團結的基礎上,吃下哈德朗、高地、鐵砧堡這幾個國家,讓總人口再翻一番。
費共中央的改革理順了體制,各位超神和魔女也各自肩負重任,目前設立的三百多個公社也將全力開動,為天堂山之戰全力奮鬥的同時,也讓社員們快速成長。
到下午時分,費共中央的新組織體制梳理得差不多了,各委員會和各部門的人選也進入最後表決關頭,這時候從舊帝國那邊傳來的消息,讓奇麗稍稍放心了一些。
雖然對方是反動派,但裡面畢竟也有進步的反動派,讓那幫人……不,應該說是神祇,祂們掌握的力量,終於有了令人期許的變化。
自由女神、商業女神、軍神、戰神、自然女神、生命女神等眾多神祇通過代言者發表聯合宣言,宣布將繼承特蕾希婭的斷塔誓約,實現「神祇的歸神祇、凡人的歸凡人」,也就是凡人與神祇相隔。
加入該宣言的神祇都不在凡間設立神許教會,凡人可以自由組織教會,也可以單獨面對神祇,總之沒有人有資格頂著神祇的名義壟斷信仰渠道,即便是代言者,也只有巡查和發布特別神諭的權利。
諸神還宣布,共同組建「費恩眾神網絡」,以自由魔法學院,也就是海瑟薇那邊建設好的傳奇網絡為技術基礎,建立凡人可以更方便接收信息、奉獻信仰和獲得神術的網絡。
加入這個網絡的神祇陣營都在善良或者中立,邪惡神祇只有一位,那就是陰謀之神,但已經改為隱秘之神。其他邪惡神祇自然不願加入這個網絡,但祂們也會依照這個思路,組建專屬於自己,卻不能見光的地下網絡。
令人矚目的是,在宣言中露面的還有由信風之神轉職的通訊之神,以及由文藝和音樂之神轉職的傳媒之神。律法之神龍爾德的小號也重新以正義之神的身份露面,只是堅持律法才是正義。
原本以為各方勢力將貴族一掃而空,舊帝國百國林立,混亂局勢會進一步加劇,但眾神網絡的推出,讓局勢煥然一新。
自由女神辛西婭的發言起到了更關鍵的作用,她陳述了費恩世界面臨的巨大挑戰,還提出了讓大多數凡人都全心認可的全新秩序。因為這一點也被諸神認可,被凡人視為是自由女神為凡人帶來的巨大變革,也讓她的聲望乃至信仰空前高漲。
「靈魂是凡人最寶貴的東西,也是凡人最可貴的品質。」
「爭取靈魂自由是每個凡人天然的權利,這個權利是世界意志賦予的,哪怕是神祇都無權強行剝奪這個自由。」
「唯有自由的凡人,才有資格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唯有自由,才能創造出更豐厚的財富。唯有自由,凡人才能演繹出更輝煌的歷史,讓幸福更加燦爛。」
「自由的團結,自由的競爭,自由的戰鬥,凡人們,迎接自由吧!」
「這是神祇與凡人的又一次誓約,如果說真的有永恆秩序,我相信,唯有這樣的誓約才能永恆!」
辛西婭的話被信徒誇耀為「自由誓約」,他們還刻了塊巨大的銅板,花了好幾萬金蒲耳放在唐古斯神殿山的中心,也就是皇帝行宮高塔的廢墟上。那裡將保持原狀,讓凡人時刻牢記,曙光帝國已經成為過去。
隨著「自由誓約」的擴散,以及商業女神許諾將幫各地建立眾神網絡的基礎設施,新成立的眾多國家紛紛表示擁護諸神的宣言,服從救世同盟的管轄。在救世同盟的框架內,確定邊界,建設家園,儘快讓凡人安居樂業,投身到拯救世界的工作中。
眾神網絡的徽記是湛藍底色,一個個神徽加入,形成的旗幟也是藍色。新成立的國家都願意接受眾神網絡,畢竟台前幕後的統治者就是那幫人,所以各自的國旗也是以湛藍為主色調,正好與赤聯的紅旗形成鮮明對比。
就在這一天,「藍約」這個稱呼在非正式的場合出現,用以指代救世同盟中除開赤聯和神聖意志帝國的勢力。而擴及到整個費恩的凡人世界,藍、紅、黑、白各自指代什麼,也都有了共識。
要自由宣言,有諸神的認同,有商業女神的推動,再加上「藍約」直接管轄的統一武裝力量,奇麗相信,距離自己預料的合眾國或者聯邦之類的龐然大物登台,應該要不了多久時間。
眾神網絡是冉娜創建的傳奇網絡的進化,即便衍生出諸多神祇的通道,但更加廣闊和深入的覆蓋,必然會加速匯聚超凡者的力量。
也就是說,在海瑟薇的推動下,「藍約」這砣亂七八糟的東西,終於拼裝出了一個全新的社會機器,現在正在向戰爭機器轉化。
有商業女神的潤滑和發酵,奇麗覺得他們應該會很快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這也是好事,競爭能讓赤聯人放下過去戰無不勝的驕傲,壓力能讓費共拋開面對反動派的優越感,就看紅藍兩方誰能拔得頭籌。
………………
銀月之心深處,存放融合神械的寬闊空間裡,粉紅光暈閃爍不定。
飄在神械旁邊的英靈提爾嘆氣:「今天你已經在我身上進進出出幾十次了,又不像那個小姑娘那樣,是去研究小白留下的東西,就是針對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白髮少年夏小安說:「我研究的是你啊,我想找到自己跟你的關聯。」
「按道理說,我跟提爾……不是你啊是真正那個提爾,我們彼此的關係,應該跟小白和李奇的關係差不多。」
英靈提爾淡淡笑道:「的確,我感應得到。不過你也跟李奇一樣,靈魂衍變得太多,像雜質一樣,已經無法追溯到提爾的靈魂烙印了。」
「如果你可以……提純一下,跟提爾的靈魂烙印產生共鳴,哪怕只是一絲,都能激活我的記憶,讓我記起提爾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來費恩,最終發生了什麼事情,歸宿又是什麼。」
「沒錯,記起了這些,順帶也能記起一些曙光女神和小白的事情。」
「但是……」
英靈提爾露出玩味的笑容:「你該明白,這樣的共鳴會給你帶來什麼變化。」
夏小安愣了好一會,搖頭說:「我又不是不知道父母是誰拼命想找出真相的孤兒,還沒這麼大的勁頭。」
「我只是想跟真正的提爾對照一下,確認自己的道路是不是正確。」
「聽你這麼說,就沒什麼必要了。我是夏安,是那些……所謂的雜質,讓我成為現在的我。」
「至於道路,同理啊,是不是正確,何必非要去跟老祖宗這種東西對照呢,應該跟身邊的人,尤其是並肩戰鬥的戰友們對照啊。」
英靈提爾點頭:「說得好……」
夏小安圍著融合神械又轉了一圈,繞回來,壓低了聲音。
「其實……我還想知道個秘密……」
身上的神光更顯粉紅,他眯著眼睛問:「小白,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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