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強植朴泰秀我倒是知道這幾個傢伙。」
牟賢敏靠坐在床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身旁的林巍:「都不是好惹的主,你怎麼和這幾個傢伙扯上關係了?」
「不是我要扯上關係.」林巍嘆了口氣,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牟賢敏安靜的聽,聽完之後,琢磨了一會:「也就是還沒發生衝突唄?」
「我們當然不想平白無故的招惹總檢察院實權的檢察官,但這不也要看對面的意思嗎?」
林巍輕笑著說道:「我就是來問問情況,到底最後會怎麼樣,還不知道呢。」
「韓強植現在是戰略搜查部的部長,不過外面普遍都認可,如果不出岔子,他應該是下一個檢察次長,如果站對了位置,還有可能直接當上檢察長總檢查院的檢察長是什麼級別,你應該明白吧?」
牟賢敏眉頭微皺,替他有些擔心——這可不是什麼地檢、鄉下的檢察長,首爾總檢察院的檢察長再進一步,那可就是升到大檢查廳去,成全國檢察官的頭頭兒了。
韓強植今年也不過四十多歲,能在這個歲數一路爬到這個位置,個人能力更不用多說,所在的戰略部又是能夠針對官員、財閥展開調查的實權部門。
招惹他,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林巍點點頭,輕聲道:「如果有的選,我當然也不想和他發生衝突」
牟賢敏沉默著,看了他兩眼,垂下眼帘,若有所指道:「不過若是機會合適,倒也不是不能壓一壓他,他風頭太盛,這些年也不是沒得罪過人,但無論如何,都得等到總統大選之後了。」
「那到時候就得請賢敏姐救命啦!」林巍笑著,牟賢敏翻了個白眼:「當你姐可真遭罪,以後還不知道要因為伱扯進什麼麻煩去我今天下午出院。」
她話題一轉,讓林巍都有點猝不及防:「今天?」
「嗯,呆在這兒又沒什麼事兒做,每天躺在這兒,等醫生來問話,都是老一套,頭疼不疼啊,傷口恢復的怎麼樣啊
回家也一樣,到時候找護士每天來換藥做檢查就是了,主要是我的皮膚」
她頗有怨念的念叨著,說著之後還要去美容醫院看看怎麼才能把身上零星的疤痕全部消掉。
林巍等她說完才笑著說道:「賢敏姐還真是不給普通女人活路,有點瑕疵不也挺好的嗎?」
「行啦~就你會說話。」她看似埋怨,實則難掩笑意。
林巍卻突兀的伸手:「等下。」
他撩起她腦袋一側傷口的長髮,叮囑道:「醫生不都說了嗎,這兒的傷口不要用頭髮蓋著,影響恢復。」
不大不小的創口還算分明,牟賢敏看去,他的表情一切如常,手指輕輕在她額角滑過,被他碰過的地方隱隱發燙。
「知道了」她嘆了口氣。
撩起頭髮到耳邊,才發覺耳朵也有點紅——離這麼近幹嘛!
她扭頭靠倒:「你今天晚上就來家裡吃飯算了,擇日不如撞日,也可以問問我爸媽韓強植那是什麼情況。
我了解的也不多.」
「你不得問問阿姨?」林巍笑著沒有拆穿她此刻似乎有點害羞的內心,裝著什麼也不知道:「賢敏姐會做飯嗎?」
「有保姆啊.你不會覺得我媽說她下廚,就是她做飯吧?我跟你說,她也就會做嫩豆腐湯,還是因為我爸以前總喝酒,給他戒酒用的」
牟賢敏毫不留情的吐槽著自家的老媽,最後笑道:「到時候桌上要是有嫩豆腐湯,你就狠夸這道菜准沒錯,誇別的我媽可不會高興。」
「行,那叔叔喜歡什麼?要是下午就要去你家的話,怎麼也得準備點禮物吧?」
林巍看起來有些惆悵:「你這也有點太突然了」
牟賢敏卻大大咧咧的擺擺手:「我爸什麼都不缺上門的話,帶壺酒算了,你們華僑那邊兒流行的好酒,給他拿去嘗嘗鮮,其他的洋酒就不用了,他估計早都喝膩了。」
林巍拿出手機給尹炫優發了個簡訊,但發到一半,想了想,算了,他得問丁青要。
尹炫優就算現在撒幣去買,恐怕也很難搞到什麼好酒,還得靠自己的親親大哥幫忙才行。
「行。」
「那那一會你就先該幹嘛幹嘛去,等到了飯點再來。」
牟賢敏卻突然開始逐客了。
林巍笑著起身,對她眨眨眼:「其實不用打扮的多漂亮的,我都有點習慣了」
「就你聰明!」牟賢敏瞪他一眼:「那你別看。」
林巍一攤手,促狹地笑著:「那可不行。」
「去去去。」牟賢敏趕他走,等他走後,卻一個翻身拿起手機,叫自家司機趕緊來接人。
如果晚上就要見面的話,又得收拾頭髮、換衣服,還得好好化化妝,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弄完的。
她一想到終於能脫下這煩人的病號服,也不用再整天以『邋遢』的樣子見人,心情總算愉悅了起來。
哼著小曲,卻看到了桌上的花瓶。
猶豫片刻,在司機上樓幫忙收拾東西時,她最終還是叮囑道:「把這個花瓶帶回去吧放我臥室去,看習慣了。」
司機莞爾一笑,什麼也沒說,只是笑道:「是,賢敏小姐。」
牟賢敏撇撇嘴,看向鏡子。
額頭上的傷口痕跡依舊——真煩,不用頭髮遮著的話,那該怎麼辦呢?
下午六點,林巍的高級轎車緩緩停靠在漢南洞的別墅區的路邊,牟賢敏家的司機早早就在外等候,看到車輛開來,便拉開黑色的大門,引導著車輛停了進去。
牟賢敏的家的確很氣派。
漢南洞的獨棟別墅,上下三層,有獨立庭院。
在漢南洞住得起這樣的房子,足以證明漢城日報往日的輝煌,儘管這棟別墅在林巍看來有些老氣,可這也正是很多有錢人所謂的『底蘊』的證明。
司機帶著崔永豪停車後,從側門去下人們吃飯休息地方的偏廳呆著,林巍則單獨從正門走,走到門口,保姆不等他敲門,就聽著聲音拉開了門,滿臉笑容:「歡迎。」
她九十度鞠躬,伸手接過林巍手中的禮物:「夫人就在.」
保姆話未說完,安雅英的聲音就笑著從客廳內傳來:「小林,你來啦?」
她穿著圍裙從客廳迎了出來,說道:「快進來,先坐著和賢敏聊聊天,她爸要稍微晚一點回來,臨時開了個小會,要耽擱一會。」
「阿姨,您辛苦了。」林巍微笑著鞠躬打招呼,安雅英親切的半摟著他的肩:「到這兒啊,你就像在自己家一樣,不用這麼生疏。」
林巍被她推到了客廳,牟賢敏才從圍欄上探出頭來:「呦,還換了身衣服?」
林巍整了整自己剛換的定製西裝,敞開手臂:「怎麼樣,沒給你丟臉吧?」
「你們兩個先聊,阿姨等會忙完了再出來。」
安雅英眼神促狹的看了看兩人,一副和藹的樣子,快步進了廚房,把空間留給兩人。
牟賢敏上身是白色的緊身線衣,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線和頸線,下身則是青色的高腰牛仔褲,更加突出了腰臀的曲線,踩著黑色的高跟鞋,短髮去打理的蓬鬆還帶著微卷。
比起之前在生日宴上見到的那副公主般的模樣,多了幾分都市麗人的簡約和高冷。
更像是個事業有成,年輕漂亮的女社長。
她這副打扮頗有門道,屬於那種乍一看好像只是穿了身便服,但實則處處都有女孩自己的小心機。
包括她那鑲著黑色水晶的發卡、脖子上的黑寶石吊墜,手腕上還帶著秀氣卻不失貴氣的腕錶——簡約卻不簡單,配合她畫重了些,更加凸顯自己分明的五官的臉,讓林巍不由的看的入了神。
或者說,起碼在牟賢敏看來,他少有的看呆了。
「噗嗤。」
她捂嘴淺笑:「看什麼呢?」
「賢敏姐怎麼隨便打扮一下都這麼好看?」林巍似是尷尬的笑笑,看她從二樓走下。
牟賢敏頗為得意的揚著下巴:「是吧?」
天知道她換了多少套衣服和搭配,下午這幾個小時到底有多忙。
林巍看著她還細緻的用發卡卡著頭髮,露出小小的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輕聲道:「好看。」
牟賢敏走到了他跟前,面前的男人頭髮用髮膠固定的一絲不苟,不粗不細的眉毛被修剪的整齊,尾端微微向上。
雙眼炯炯有神,黑色的眸子裡倒映著家裡吊燈的暖光,高挺的鼻樑下頭,此刻咧嘴笑著,能看見整齊的大白牙。
結實的身板外,合身的西服下,襯衫勾勒著隱約能看到他肌肉的輪廓,黑色的領帶,修長的腿,配合板正的西褲,給人一種挺拔的感覺,黑色的皮鞋看著就是新品,沒有半點褶皺,油光鋥亮。
「你看著就像是來參加晚會的——不錯嘛,我爸就喜歡你這樣兒的。」
牟賢敏說著,自然的拍了拍他肩膀:「坐,沙發上坐一會,想喝什麼?飲料還是茶水?」
「我都行。」林巍和她並肩站著向客廳的沙發走去。
牟賢敏提高聲音喊了一聲:「阿姨,煮壺茶來吧,就用我爸的那個,紅盒裡的那個。」
廚房裡的保姆答應了一聲,腳步匆匆的去,而安雅英則聲音含笑:「你倒是不心疼。」
「人家可是華僑,總不能拿普通的茶葉糊弄吧?」牟賢敏振振有詞,讓林巍坐到大沙發上,她就坐在一側的小沙發上,兩人隔著兩條沙發扶手的距離,不近不遠。
她纖細筆直的兩條腿交叉疊翹著,坐下後雙手抱在身前,將白色線衣前的起伏弄得愈發分明,緊緻的牛仔褲勾勒出細長的線條,能看到她鍛煉普拉提養成的肌肉的弧度。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有理。」安雅英調笑著,牟賢敏眉頭一皺,有些難為情的瞥了林巍一眼,嘴上卻又大大方方道:「姐姐對你好吧?」
「好。」林巍沒有猶豫。
「那能不能幫我個小忙?」
牟賢敏笑嘻嘻道。
林巍一本正經:「上刀山,下火海.」
「停~我又不是你的大哥是我的私事。」
牟賢敏正色了起來。
林巍同樣正色道:「你說說看,出什麼問題了?」
「能不能替我殺個人?」
牟賢敏語出驚人,她雙手抱在身前,一隻手在頸邊,手指勾著短髮發尾,漫不經心的說出了讓人震驚的話。
林巍一愣,而後,眉頭緊鎖,沉默片刻,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還是嚴肅道:「是誰?」
牟賢敏看著他的表情,卻沒忍住又笑出了聲:「逗你玩的,怎麼可能嘛.」
「不過真有類似的事要拜託你。」牟賢敏也認真了起來,她秀眉微皺,面露冷意:「你知道我的車禍沒那麼簡單,對吧?」
「嗯。」
林巍點頭。
之前他曾讓手下將肇事司機和去滅口的殺手都幹掉了,但最關鍵的那位指使兩人的黑幫頭目卻一直沒找著。
從某些消息來看,對方可能已經被滅口了。
「我們大概知道是誰做的.可偏偏那賤人最近貼上了順洋,和陳星俊打得火熱,原本想要報復她的手段,也就很多都不能用了。
若是有直接證據還好,可偏偏最關鍵的那位證人,你找不到,我們也找不到.」
牟賢敏嘆了口氣:「我氣不過。」
她還不掩蓋自己的生氣與恨意,說著:「今天下午去做頭髮的時候,還聽到理髮師說,這女人最近還去看婚紗了.我想在她和陳星俊可能訂婚之前,報復她。」
牟賢敏看了一眼廚房,低聲道:「我不用你去殺了對方,只要一報還一報就好,她讓我出車禍,你也讓她出點意外就行。」
牟賢敏看著林巍,直接道:「最好能讓她那張噁心人的臉蛋上,和我這兒一樣.」
她指了指自己鬢角的創口:「留下點痕跡來。」
林巍問著:「對方是誰?」
「大洋食品家的小女兒,河閔娥。」
牟賢敏看到林巍的手指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便主動俯身向前,將茶几上的菸灰缸挪到他臉前:「在家裡放鬆一點就行,我不在乎這種事。」
她笑笑,林巍嗯了一聲,卻沒有拿出煙來,只是思索片刻,道:「是那家主營進出口食品的?他家的大倉庫是不是在仁川港那邊?」
「是的,據說大洋公司有華爾街的部分背景,陳星俊可能看上她的原因之一,或許就是因為這個,不過,他們有錢,但在這裡的影響力卻小的可憐,只要事情做的嗯,像你說的,專業一點,不會有什麼波瀾的。」
牟賢敏平靜的看著他:「她沒了那張好臉皮,陳星俊也未必會還會在乎她,禮尚往來,別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最重要的是只要你別自己出問題,這件事就是我做的,漢城日報做的。」
這算是給林巍打了個定心針。
別管對方是誰,只要你自己別暴露身份,外人就只會知道這件事是牟家的報復行為,冤有頭債有主,輪不到林巍來抗。
「好。」
林巍輕聲答應了下來。
他看著牟賢敏,微微一笑:「只需要讓她破了相就好?」
「嗯。」牟賢敏點頭。
「我會安排,就在這個禮拜。」林巍給出了肯定的答覆,表情冷漠:「但我覺得,與其都要面對對方可能再來的報復,不如」
牟賢敏看著他,沒見過他這副樣子,那冷峻的臉和眼神,還真挺符合她對林巍另一面的猜測——雖然有些危險.卻也很有魅力。
她微笑著搖搖頭:「你太小看漢城啦,這麼做的目的,既是為了報復那個女人,也是為了告訴陳星俊——他這副嘴臉屬實也太噁心人了。
出車禍那天還知道來裝個人模狗樣,事後就乾脆一次不來,反而輪到撞我的女人去看婚紗?
呵,看來我破相對他的影響還真大呢。」
牟賢敏笑容嘲諷。
林巍點頭:「沒問題,我會親自監督執行,不會出任何問題,也不會有證據和犯人。」
「那就交給你了.」
牟賢敏說著,撩起短髮,沒看他,只是望著一側:「你不會怪我吧?明明你救了我,按理說,該是我謝謝你才對,結果卻還需要你幫忙做這樣的事兒」
「雖然我現在不大喜歡做這樣的事.」林巍笑笑,只是牟賢敏扭過頭來,卻看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看。
「如果是你的請求,我會去做。」林巍這才將後半句說完。
兩人四目相對,一秒,又或許是好幾秒之後,牟賢敏嫣然一笑:「殺人也行嗎?」
「要看對方做了什麼,要做什麼。」林巍沒有否認,淡淡道:「如果達成目的有必要的犧牲,只要犧牲的不是我自己和我身邊的人很容易做出決定。」
「我們可真像」牟賢敏笑吟吟的,卻又道:「會不會覺得我有點壞壞的?」
「那我豈不是更無可救藥了嗎?」林巍失笑兩聲,搖搖頭,看起來有些意興闌珊。
牟賢敏知曉他可能有些傷心,但這事她的確沒法多說什麼,只能輕聲道:「謝謝,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能找誰做這件事了.馬上就要十一月,今年的選票可能在十一月中旬就會投完,這個敏感的時間,我們不能出事
對我來說,如果非要做這件事不可的話.你最可信。」
「阿姨是這麼想的?」林巍問。
牟賢敏一愣,隨後無聲的點了點頭。
林巍嗯了一聲,卻突然笑了:「那就好,看來在阿姨眼裡,我還挺靠譜。」
他突然變得高興了些,讓牟賢敏一時沒想通,直到看他眼神溫和的看著自己,才不自覺的挪開視線。
哦.
或許在林巍看來,這件事不是她牟賢敏想做的,而是安雅英,她只是被母親要求,才會來和他談及此事
可事實上這件事,對也不對——儘管安雅英的的確確在今天下午又提了一次,她才下定決心,可事實上.她也的確是這麼想的,若還想要血債血償的報復對方,就必須要找林巍去做了。
或許對方也是算準了這個尷尬敏感的時間點,才會對她下手,就是為了讓漢城日報不敢明目張胆的報復。
若再拖一段時間,生米煮成熟飯,陳星俊和那女人公開訂婚,再開始報復,可能就要面對順洋丟了面子,也不得不反擊的情況。
的確,漢城日報在之前,的確沒有什麼靠譜的,在這個時間,合適去做這種報復的朋友或者說盟友。
可現在,有林巍在,事情就不同了。
無論是金門的背景,還是他個人的能力,去做這樣一件事兒,都是專業對口且輕而易舉的事。
牟賢敏輕聲道:「其實.」
「叮咚。」
門前動靜響起,打斷了牟賢敏欲言又止的話,保姆腳步匆匆的去開門。
林巍起身,牟賢敏下意識的也跟著站了起來,門口,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邁步而入,只有一米七出頭的個子,走起路來卻虎虎生風。
看到林巍,他哈哈大笑:「你就是林巍,林常務吧?」
「牟會長nim。」林巍鞠躬,給足尊重,面帶笑意:「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總算能與您見上一面了。」
「唉~別這麼說,我拖了這麼久才當面向你致謝,本就不應該,還讓你在家裡等了這麼久坐,坐下聊。」
牟會長滿臉和善,看起來沒什麼架子,長相也很有親和力,給人的感覺,像是個熱心的鄰居大叔。
兩人互相打量幾眼,牟英雄笑容更甚,對著自家女兒有些促狹的挑了挑眉頭:「還真是一表人才,放到我們那年代啊,上門說媒的人,怕是能把門檻踩破。」
「你這話說的,現在不也一樣嗎?」
安雅英從廚房出來,或許她其實早就忙完了,只是想給林巍和牟賢敏單獨聊天的時間而已。
走到客廳,她親切的拉著林巍的胳膊讓他坐回沙發上,既表明了態度,也是讓牟英雄明白林巍在她心裡的分量。
這著實讓牟英雄有點意外,沒想到自家太太這麼看重這位年輕人,笑著坐到單獨的沙發上,而牟賢敏則被他一揮手趕去和林巍一起坐著。
她嗔怒的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卻落落大方的坐到了他身邊,牟英雄一左一右的看了幾遍,滿意的點點頭:「小伙子這身板,還真壯實,比那個陳星俊好多了,那小子一坐下彎腰駝背,說話也沒個德行。」
他將西服外套脫下,安雅英伸手接過去掛著,牟英雄從襯衫口袋摸出煙盒來,遞給林巍一根,林巍雙手接過。
「林巍xi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歲。」林巍笑容靦腆。
牟英雄嘖嘖稱奇:「真是年輕啊賢敏你今年多大來著?」
「爸!」牟賢敏小臉一垮,安雅英也瞪了他一下,牟英雄攤了攤手,自然地對著林巍打趣道:「看到了吧?在牟家,男人的家庭地位就是這樣的。」
林巍配合的笑著,卻羨慕道:「您家裡人的關係可真好。」
「哈哈哈,按你們的話說,家和萬事興嘛,誒,對了,真按祖籍算,我老家也是你那邊的,我記得我爸和我說過,我爺爺那輩是在哪來著好像是山東。
也不知道我祖上是怎麼跑來的。」
牟英雄說著:「聽說那位盧玄武議員祖籍也是你那邊兒的,這可真巧了——我聽說你還挺支持他的?」
林巍知曉是自己和安雅英閒聊時的話漏到了他這兒去,這既是閒聊,恐怕也是考驗。
這一連串的問話林巍還沒琢磨明白,邊想邊答道:「也說不上支持吧,我連給人送錢的機會都沒有只是覺得,今年最後的勝者,應當會是他了。」
「你說的那些話我聽你阿姨說過了,有點道理。」牟英雄點燃自己的香菸,順勢點燃的火遞到林巍面前,林巍雙手捧著點燃香菸。
牟英雄等他的香菸點燃,才大大咧咧的將打火機往桌上一丟,另一隻手扯了扯褲腰帶,大馬金刀的靠坐在沙發上。
「但」
「怎麼一回家就談這些事。」安雅英打斷了他的話,瞪他一眼,道:「誰不知道你還是看好那位李議員嘛。」
「從民意調查和各方面看,李議員無論從票數還是聲望,都和盧議員不相上下——而以他的身份,不相上下的這種票數,很難讓人相信他能走到最後。」
牟英雄卻看著林巍,執著道:「我就是想聽聽年輕人的看法.在這種局面相近的時候,你說說,漢城日報還有什麼理由放棄已經支持了幾年的盟友,突然改投敵營呢?
贏了也就風光兩年,輸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林巍看著他,突然笑了笑:「看來叔叔其實已經有了傾向您是在問我,其實也只是想讓我給您一些可能幫助您肯定判斷的理由吧?」
他這麼說之後,安雅英和牟賢敏就都不說話了,保姆安靜的遞上一壺茶水,牟賢敏對她擺擺手後,她便自覺去廚房忙碌。
牟賢敏給兩人倒茶,時不時看林巍一眼。
他正在侃侃而談。
「如果讓我來判斷之後的情況,我認為此次大選,支持盧議員的原因有三。
其一,過去連續三位總統治下的韓半島問題重重,經濟問題、民生問題、黑幫問題、錢權交易問題.
人們迫切的需要一個新面孔來改變這一切,盧玄武是南韓生態中從未有過的野路子,他出馬選舉,本身代表著一種革新。
第二,盧玄武本身的經驗積累,及其輔佐官的能力超絕,能以律師再到檢察官,從檢察官再到律師,再到議員,盧玄武這一路除去運氣,自身能力毋庸置疑。
作為如此人物,起初還沒有過多人意識到他的價值,卻能從無到有,攪動風雲,成為本次選舉中,和李議員平分秋色的唯二選項,無論成敗,都象徵了許多。
盧議員麾下的輔佐官、為他搖旗吶喊的新黨議員,觀其底色,大多都是從寒門出身。
時間已經是02年,未來的十年,像盧議員這樣草根出身的議員、檢察官還會越來越多,此為大勢,難以更改。
第三」
林巍對著牟賢敏笑笑,她將茶水放到了林巍的面前。
「我認為,即便盧議員此次落敗,下次,也絕不會再輸,無非就是贏得這個三年,還是贏得下一個五年的區別罷了,而這一場如果李議員未能獲得勝利才是我們雪中送炭的時候。」
林巍的話讓牟英雄沉默片刻,他突然道:「怎麼是三年?」
「我認為,盧玄武本次任期很難順利走完。」
林巍的話可謂驚人。
此刻大傢伙連誰會當選都不知道呢,他卻已經想到了是盧玄武獲勝,並且會在中途出現意外。
「您想想看吧,有多少人押注李議員,而這部分人,會在新總統上任後迎來什麼結局?
李議員高喊的掃黑除惡,我們都知道,可能也就是個口號而已。
但盧議員不同」
林巍嚴肅了起來:「這些此刻積極向李議員靠攏的人,在之後必然會迎來一場大洗牌,您沒發現,某些人已經開始謀求退路了嗎?
就比如那位阿姨想要介紹給我認識的檢察長他這個年紀,本來還能再往總檢湊湊,可偏偏急流勇退,在這個風口決定離開檢察系統,功勞都分給手下,扶持新人
我思來想去,除非是那位檢察長真的累了打算退休,要不然,定然是因為他心裡也和我一樣,認為此次選舉若由盧議員上任,必然會有不少人會被拿來當靶子」
一時間,客廳里只剩下了茶壺的霧氣裊裊,直到林巍手裡只抽了一口的香菸都只剩下煙屁股,林巍才將它碾滅在菸灰缸里。
牟英雄沉聲問:「可若是李議員成功,我們怎麼抗得過清算?」
「這就要說到李議員和盧議員的不同了——李議員是個商人,給足了好處,就能把嘴閉好,只要利益足夠,就能一笑泯恩仇。
盧議員呢?」
林巍點到即止。
在座諸位即便是牟賢敏這個平日裡在搞時尚媒體的女人,都對每年選舉的人物如數家珍。
牟英雄更不用多說。
「我認為,就漢城日報現在的情況,寧願大出血,賭輸了給李議員割肉吃,也不能讓首都日報再一次賭贏——想想看吧,如果首都日報這次押中了盧議員,未來的幾年,漢城日報該怎麼熬?」
林巍說完,牟英雄便又掏出一根煙來,可安雅英卻瞪了他一眼,他無奈搖搖頭,放下煙,喝了口茶水,咳嗽兩聲,又喝了一口。
「有道理,沒想到林巍你年紀輕輕,有事兒看的還挺遠。」
牟英雄笑呵呵道:「金門那邊還教這些?嚯,那這金門可夠嚇人的。」
「我認為石會長應當與我見解相同,但其他的人大多都不懂這些不怕您笑話,現在啊,金門要是離了石會長,立馬就又得是一片血雨腥風。」
林巍說著,牟英雄卻點點頭道:「我知道,不過,石會長倒是的確和盧議員關係挺近要是有機會,能一起吃個飯就好了,說來也是,之前和石會長一別,最近都沒怎麼再聯繫過了。」
他隱晦的說著:「之前總還得避避嫌嘛,不過現在,我倒是想聽他說說盧議員到底可不可信的.可惜,沒什麼機會。」
牟英雄笑呵呵道:「嗨,說這個幹嘛東西做好了嗎?餓了。」
「早做好啦,還有你最喜歡的,一會和林巍喝點?我看他帶了好酒。」安雅英這才開口說話。
「嫩豆腐湯?嚯,這是什麼,瀘州老窖?好酒啊。」
牟英雄看著保姆放到餐桌邊的酒,眼睛一亮。
「說來也是運氣.是我大哥自己搞來的,直接從海上運來的好東西,才剛落地沒多久呢,我厚著臉求了半天,才要來的,就一瓶,多了都不肯給我。」
林巍笑吟吟的回想起下午給丁青打電話時對方那鬱悶的語氣,不由笑的更開心了。
天天在這兒調侃我和牟賢敏,真到了要你發揮作用的時候.那不能讓你白調笑不是?
丁青也算是下了血本,這酒今年在國內最高拍了四十五萬元一瓶,可比時下的茅台什麼的珍貴多了。
看來他也是打定主意,不想讓林巍丟面子——那豈不是丟了他的面子?誰說黑幫崽子不上檯面的?
牟英雄顯然是個老酒鬼了,此刻口舌生津,根本不等旁人幫忙,自己就樂呵呵的拆盒開蓋。
漂亮的玻璃瓶還自帶兩個配套的杯子,他把玩了一會,才暢快的倒了兩大杯,道:「平時家裡可都沒人能陪我喝這帶勁的,今兒個可得拜託小林你陪到位了啊!」
他大大咧咧的,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致勃勃。
林巍笑著入座,牟賢敏走到旁邊,拿起酒杯:「我先洗洗。」
她拿著東西進了廚房,出來卻說要上個廁所,還在桌下偷偷拍了拍他的大腿。
林巍面色不變,笑道:「那我可得先去洗個手,上個廁所,今天叔叔想喝多少,我奉陪到底。」
「好!哈哈哈哈!」牟英雄樂樂呵呵的,牟賢敏起身道:「我帶你去。」
她帶著林巍去到廁所邊上,往他手裡遞來一枚藥片:「解酒藥,喝之前把它吃了,其實最好是半小時前吃,我忘了.總之,你吃了,一會先吃點東西再喝,我爸可能喝了。
而且一高興就沒個底兒,又是在家裡,說不準就要喝到完全盡興為止,你不知道,上次他第一次見陳星俊,非要把他喝趴下才肯走,換做你呀,恐怕不等你吐兩回,都不樂意你坐我邊上.」
「這算是考驗嗎?」林巍卻在門口扭頭,她下意識退了一步,身後卻是走廊牆壁,林巍的手還和她輕輕抓著,藥片在兩人的手心裡。
她看著林巍一時說不出話,林巍低頭看著她,半晌,低聲笑笑:「小看我了不是?既然是考驗,那當然要光明正大的贏了才行你拿去給叔叔吃吧,要不明天可不能讓叔叔怨我。」
他鬆開手,扭頭進了洗手間,牟賢敏靠在牆壁上,雙手背在身後,看著他在洗手池前的背影,半晌,哼笑一聲:「行!」
她扭頭就走,還沒到桌上,就看見安雅英眉頭一皺,在牟英雄看不見的地方點了點側臉。
牟賢敏伸手摸了摸,發現滾燙,不用看便知道定然霞飛雙頰——一個轉身,假裝調整自己的高跟鞋,幾個呼吸,才轉身回到座位,笑臉盈盈的看著自家老爹:「爸,他可是吹牛了,說喝酒就沒醉過呢。」
「嚯?」牟英雄眼神更亮,擼起袖子,悄悄解開褲腰帶,卻不忘先看了一眼身旁的安雅英一眼。
安雅英嘆了口氣,說道:「你不怕明天起不來就隨便唄在家裡也不怕你喝多。」
「好說,好說,明天上午沒會。」
牟英雄看了一眼飯桌:「多整點下酒菜。」
保姆答應一聲,又鑽進廚房。
林巍回來,脫下西服外套,解開襯衫礙事的紐扣,對著牟英雄微微一笑:「叔叔,我先敬您一杯?」
「好好好~」牟英雄樂呵呵的,卻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牟賢敏:「你也喝一杯啊?」
「不用了吧?我傷還沒好呢。」牟賢敏婉拒。
「是嗎?我還以為你剛才偷喝過了.那就算了。」牟英雄打趣一聲,林巍卻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被牟賢敏偷偷在大腿上給了一拳,面色如常:「叔叔,第一杯,先敬您的身體健康。」
當晚,牟英雄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當林巍笑臉盈盈,說話依舊滴水不漏,臉頰只是微紅,坐著卻依舊不動如山的向他提議要不要再開一瓶酒的時候.牟英雄覺得自己可能的確病了。
沒道理啊!?
喝了這麼多年,還不如這麼一個21歲的小屁孩!?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酒桌上,竟然還有要靠一個後輩照顧的時候。
「唉,不行了,喝得有點多叔叔,咱要不,就到這兒?都挺晚的了,我怕耽誤您明天的事兒。」
林巍看了看手錶。
牟英雄看了一眼遠處牆上掛著的時鐘。
得,看了幾眼,都看花了,看不清時針分針在哪。
「行,那今天就到這兒,再喝,我怕你阿姨不高興了。」
他笑呵呵的說著:「賢敏啊,你送送他,我再吃點。」
牟賢敏起身:「行。」
林巍起身,長舒一口氣,晃悠一下,用力眨了眨眼:「差點都坐不住了叔叔的酒量可真厲害,我還從沒有過,喝到快坐不住的時候.」
見他晃悠,牟英雄哈哈笑了兩聲:「你小子可別讓我。」
「哪能啊,您別看我坐著我站起來,就亂了。」
他說話的確看起來有點沒了分寸。
牟英雄擺擺手:「行行行,去吧,咱哥叔侄兩人,之後再聚!老嘍」
安雅英好笑的捏捏他的肩:「行啦,今天可喝夠了?」
「行了。」
牟英雄長舒一口氣,點了根煙,愈發上頭。
林巍看起來搖搖晃晃被牟賢敏送到門口。
「這小子合適?」
他問。
安雅英沉默片刻,低聲道:「你覺得呢?」
「不賴.起碼能陪我喝酒,大不了就在家裡.以後跟著我,灌死那些酒蒙子,嘿。」
牟英雄勉強站起身來,安雅英費力的和保姆一起扶著他:「你可歇歇吧。」
「.等我,見了石會長再說自家長輩都,看不上的話,那就沒戲,你覺得呢?」牟英雄眯著眼。
「嗯。」安雅英沒有反駁。
「唉,就是年輕了點.擔心,咱閨女,以後吃苦。」牟英雄又嘆息一聲。
「她?嘿。」安雅英看了保姆一眼,沒說話。
牟賢敏吃虧?
他這個當爹的可真不了解自家閨女的本事呀。
門口,林巍點了根煙,夜風一吹,精神了很多。
「衣服穿上,出了汗,也不怕感冒。」牟賢敏把他懷裡的西服外套拿出來,展開。
林巍看她一眼,有些意外,但是還是配合的伸出手,讓她給自己套上。
她動作輕柔的給他把外套套好,在他身後,低聲道:「.別太高興。」
「什麼?」
林巍眨了眨眼,酒醒了。
牟賢敏平靜的看著他:「還沒到高興的時候。」
林巍沉默片刻,笑了:「我知道。」
「你得再努力很努力才行。」牟賢敏重重的說著。
林巍嗯了一聲,面露幾分疲憊,她這才笑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知道就好,姐就怕你暈乎乎的,忘了正事.我爸桌上說的話,你該記得還記得嗎?不記得,記不清的給我打電話。」
「記得,我回去就親自去見石會長.」林巍說完,卻沉默著。
牟賢敏嘆了口氣,手往下,從身側抱了抱他:「很難吧?」
「還好,已經習慣了。」
林巍有些意外的她突然這麼主動,牟賢敏鬆開手,側頭看著他,短髮下的俏臉有些緋紅。
牟賢敏看著他的眼睛,或許是夜風太撩人,或許是他身上些許酒氣讓她也有了醉意,又或許只是因為今晚的月亮很美。
「姐看上你了。」她說。
「嗯?」林巍好像沒聽清似的。
「我說,我看上你了。」牟賢敏加重了語氣,她不閃不避,看著林巍的眼睛。
「你得配得上我的眼光才行懂嗎?」
她用一種有些霸道的語氣說著,看著林巍,語氣說不上是柔和還是堅硬:「我可是牟賢敏誒。」
「.呀。」
林巍第一次沒用敬語,一隻手插進褲兜,一隻手拿著香菸,在夜風裡,側臉先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
「我可是林巍。」
牟賢敏看著他,半晌,踮起腳尖,在他側臉輕輕一吻,發間帶來一股玫瑰花香,而後,沒好氣的用手一拍他的後背,順勢將他推開:「說敬語!小子!」
她拉開房門,閃身進去,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林巍半晌,失笑幾聲,拿起香菸,輕吸一口。
呵.
攻心技!小子!
(本章完)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68s 3.777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