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李議員,這位是黃議員」
這是林巍第一次來到國會,準確的說,是國會議員的辦公樓。
外表低調但內里頗有玄機的裝潢,配置嚴密的安保,每個人都西裝革履,佩戴脖子上掛著照片的胸牌,方可自由同行。
前來接引的是盧議員的輔佐官,一位年紀不大,律師出身的中年人。
由他的接引,再加上臨時通行證,林巍才得以頭一次的親自在這國會大樓里行動。
可惜沒給他自由參觀的時間,而是直接由牟賢敏推著就進了會議室,緊接著便是馬不停蹄的介紹人名。
林巍難得感覺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努力的將人臉、身份、地位和名字一一對應的記下,好在牟賢敏隨身的小挎包里能裝的東西足夠,還替他發了名片,交換完了名片,輔佐官還引導著林巍坐到會議室長桌的最內側,緊挨著空出的首座。
林巍頗有些受寵若驚,而牟賢敏就坐在他身邊兒,那些國會議員無不笑臉盈盈,看不出半點盛氣凌人——倒也是,即便可以不在乎林巍,他們也不敢跟如今的牟賢敏甩臉子。
漢城日報如今風頭正盛,哪個國會議員不怕這種筆桿子?
指不定以後還得求著漢城給他們寫新聞呢!
輔佐官見其他人都入座後,道:「盧議員要先參加早間訪談,大概還要十分鐘就會過來,大家可以先互通一下意見,選舉在即,這是我們最後的一場硬戰,希望大家能嚴肅對待。」
說著,輔佐官還對林巍微微一笑,算是提醒他和牟賢敏,今天的會議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歡迎會』。
有不少議員主動找林巍和牟賢敏談話,林巍自知深淺,少說多聽,表現得很沉穩,而牟賢敏落落大方的應付著談話,還時不時自然地給林巍介紹一二,笑吟吟的請對方記得提攜提攜林巍。
議員們也樂得如此,雖然林巍才是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但他們也都很清楚,距離林巍真的成為大人物,那還有的是時間耕耘呢,只是他們別欺少年窮,充分尊重他的潛力就行了。
眼下,真能幫到他們的,還得是牟賢敏。
見到林巍主動低調的話不多,牟賢敏便暫時成為了話題的中心,這些議員雖然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有著不小的權力,可卻誰也不敢怠慢牟賢敏半點兒,處心積慮的搭話,都是為了儘可能的留下一個好印象。
而牟賢敏則表現出對對方的了解來,時不時還笑著主動和林巍誇讚對方,拿出對方履歷中的亮點對林巍進行稱讚說明,儘管兩人從身份上頗有些局外人的感覺,但實際上,所有人卻都殷勤的希望他們能成為真正的自己人。
或許,這也正是盧議員的用意。
他故意讓兩人早些到來,也讓議員提前到場,便是希望他們能聰明點,攀上漢城的大樹——乍一聽似乎有點誇張,下一任總統候選人讓底下的人去攀關係?
但若是明白南韓半島選舉的情況和歷史,便能清楚的看得出,這是盧議員在給自己找後路,也是為自己身後的人提前鋪路。
在他任期內的五年,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再之後那就大浪淘沙了。
但身為媒體的漢城日報不會出事,只要壓中了下一個大選的,依然可以繼續輝煌,即便壓錯,也頂多就是風吹大樹,落點葉子,蟄伏兩年,重頭再來。
除非一直錯到離譜,或者自己運營出現重大錯誤,才有可能失去如今的地位。
林巍親眼見證這一切,只是默默地看著,默默的記著,默默地聽,極少開口,也只是附和稱讚,幾乎不發表任何個人的看法和意見。
牟賢敏都有些意外——這傢伙可是即便在自己老爸面前,都能侃侃而談發表不少意見的,如今不說話低調的樣子,反倒有些罕見。
她琢磨著,但也琢磨不出林巍這樣做的原因,說話時卻不由更加謹慎了些,幾乎不放出太多的意思來,不給任何承諾,只是停留在了客氣的層面。
盧議員終於姍姍來遲,他穿著厚厚的風衣,進門時還打了個噴嚏,有些抱歉的笑著擦了擦鼻子,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出頭,但走起路來雷厲風行,走的很快,看起來是個利落的性子。
他先對著遠處的林巍和牟賢敏笑著點點頭,而後和身旁的國會議員逐一道歉,握了握手,匆匆到了林巍兩人身邊,才輕笑著表達歉意:「今早的訪談錄製節目比我想的要久一些,抱歉,明明你們夫婦二人是客人,我理應來的更早些才對。」
「盧議員太客氣了,您能邀請我們二人出現在這個會議,就已經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更別提道歉,是我該謝謝您為我奔走,讓我終於重獲自由。」
林巍從輪椅上起身,不得不說他這一招現在還真好用,任誰看到他看顫顫巍巍的從輪椅上起來,都能感受到他隆重真摯的情緒。
盧議員笑容更盛一分,他親昵的急忙伸手按下林巍:「可別,在我這兒沒那麼多沒用的規矩,只要能辦好事,辦的好事,就是我的朋友。」
他看起來半點也沒有即將君臨半島的霸氣,親和力十足。
不僅沒有架子,反而盧議員還親切打趣道:「我祖籍也是漂洋過海從那邊來的,嚴格來說,我也算是個華裔呢。」
「是嗎?怪不得您能體會到像我們這樣的人的不易——您果然是真正從底層一路披荊斬棘走上來的真英雄,久聞不如一見,此話真是不虛。」
林巍略顯浮誇的誇讚讓盧議員噗嗤一笑,他先坐好,放下文件,而後才扭頭看著牟賢敏打趣道:「沒想到林先生說起這客套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這話似夸似貶,但用在這裡,顯然是言之有意。
牟賢敏只是淡定的笑笑:「您這可就誤會了,他呀,可是很少會說這樣的客套話的。」
「哦?那看來,我還真是英雄了?」盧議員哈哈笑著,氛圍看似融洽。
林巍卻突然正色道:「如果在這個半島,敢於高呼限制檢察官系統的人都不算是勇士和英雄,那還有誰稱得上呢?」
盧議員扭頭看著林巍,卻見對方只是表情真摯的看著自己,沉默片刻,這才又笑了起來。
「只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英雄亦如此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倒是好奇,你覺得,我這麼做,能成嗎?」
其餘議員此刻出乎意料的安靜,諾大的會議室中,所有人的視線看向盧議員以及他身旁的林巍,有人看著笑話,有人心緒複雜。
而林巍只是沉默片刻,輕聲道:「任何事都是需要有人開個頭的,能不能成,我不敢斷言,只是我想,只要踏出第一步,總會有人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的。」
此話一出,眾人表情各異,即便是牟賢敏也不由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嘴唇。
這可和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不同——即便林巍說的是實話,他們也有不少人同樣這麼想,可當面說未免有些過於大膽了。
而林巍卻只是從容地笑著:「我不過是個剛從地上飛入鳳巢的窮小子,被一個韓強植便能折騰的死去活來,見識淺薄,這件事,想必盧議員心中早有定奪。
我覺得難如登天的事,對您來說,或許未必如此。」
盧議員卻在沉默片刻後,長嘆一聲,不僅沒有半點氣惱神色,反而面露幾分惋惜,他輕輕拍了拍林巍的後背,有些意興闌珊,卻又有些壯志在胸的說著:「伱說得對,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扭頭,看向諸位議員,表情沉穩,淡定自若:「改變檢察官的權力結構,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大選獲勝,五年恐怕也難能成事,但,我不是一個人。」
「若有在座諸位同心戮力,一個五年不成,那就再來一個五年!只要我等信念不改,初心不變,前仆後繼,何愁不能改變這個國家?
想想當初,誰能想到我盧玄武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都笑話我太理想化,都說我是在痴人說夢,看看那群傢伙是怎麼笑話我的吧!
他們說我是高中畢業的土包子,拿我考公六次的事情笑我頭腦不好,可現在呢?
他們又在哪裡?」
盧議員說著說著,便氣勢昂揚,他哈哈大笑著,對著在座的人說道:「總要有個摸著石頭過河的,總要有個站出來反對的,總要有個人要踏出第一步的——那就由我來做這第一個!
只有這樣,我們的國家才能從舊時代的陰影中掙脫出來,才能真正得到改變!
有諸君與我並肩奮戰,五年如何,五十年又如何?」
底下的議員有人鼓掌,有人高呼,林巍都有些出乎意料。
有議員大笑撫掌:「二十年都久!」
「哈哈哈哈!」
眾人皆笑。
牟賢敏也露出淺笑,卻隱蔽的捏了捏林巍的手。
林巍心領神會,反手輕捏。
「林先生雖然年輕,可看起來還真不像如此,難怪能從韓強植那樣的人物里虎口脫險不說,還能反將一軍。
這未來啊,終歸還得是你們年輕人的。」
盧議員讚嘆著。
林巍只是謙遜道:「您謬讚了。」
「哎,既然都聊到這兒了,不如再順著多說幾句你也知曉,我一直宣傳的口號,除了提倡整改檢察官體系,便是抑制房價,復甦經濟,做些利民的事,你覺得,此計如何?」
盧議員看起來對林巍這個新面孔很感興趣,為了讓他大膽說話,還提前為他鋪墊著:「別擔心,儘管說,就當是我在採訪普通市民。」
普通市民面對你也不可能說實話不是?
林巍只是微笑:「您太高看我了,對檢察官體系的理解,還是建立在我這一遭死裡逃生的基礎上,我只有高中文憑,如今雖然努力自學,可終歸學識有限,給您建議,我真沒有這個能力,便不貽笑大方了。」
「哎~別怕,就是說說感受也好。」盧議員卻不依不撓。
林巍只能無奈笑著:「您要非得讓我說感受,那我也只能淺聊幾句。
從普通人來看,我自然是希望房價能保持減速的,可這事終歸是說來容易,想要落實,我也不知該如何著手。
而若是站在像如今這樣,小有家產的富商層面來看,房價無論漲跌,都不是壞事。
因為無論漲還是跌,我該買都還會買,只因為從歷史上看,半島這樣的島國,就註定首爾的房價從長期來看增速只會快過通貨膨脹,也會快過普通人收入的漲幅.
真想解決民眾渴望的房子問題,可得您和專業人士討論商量了。」
他依舊實誠的說著,可這次就只是淺談一下眾人皆知的事情,盧議員搖搖頭,嘆了口氣,便不再追問。
「也是,那麼多專家學者都沒討論出個思緒來,要你說什麼,也是強人所難。
不過也難怪牟小姐會對你一見鍾情,像你這般成熟穩重誠實的人,在這個年代,倒的確是少見的。
以我看來啊,林巍xi,未來可期。」
盧議員給林巍的評價不低,而這幅評價必然也會在會議結束後流傳到外頭。
用古代來形容的話,就像是皇帝當面誇讚某個人『少年英傑、果敢忠誠』,那放到地方上,自然是人人都得給面子,說好話的,即便不喜歡,也得按著皇帝的夸法來形容他,並且對誰都得這麼說。
雖然用皇帝來形容盧議員的現在太過誇張,但效果,卻也不會差到哪去。
林巍心存感激,但卻只是再客氣的自謙幾句,盧議員便迅速帶過了他的話題,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林巍和牟賢敏就當只帶了耳朵來。
直到盧議員和國會議員聊完最近的情況,制定好十二月的最後競選衝刺計劃,他才笑吟吟的扭頭看著林巍道:「林巍xi,不知你願不願意,幫我在最後時刻,一起努力?」
「自然,若能為您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貢獻,是晚輩榮幸之至。」
林巍依舊自謙的說著,而盧議員只是笑:「你要這麼說,那可別怪我不優待病人啦?」
「您儘管放心差遣,即便不論我個人對您的憧憬和尊重,單從您為我擺脫了牢獄之災,我便願意為您鞠躬盡瘁,以還救命之恩。」
林巍義正言辭的說著。
盧議員搖搖頭:「救你的不是我,而是這千萬個和我一樣厭惡黑暗的民眾們,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然若沒有您高舉火把走在前面,誰敢向這黑暗裡踏進一步呢?」
林巍嘆息一聲,言語自嘲笑著:「若不是您,恐怕賢敏姐連電視台都上不了,更別說讓人們知道真相,走上街頭為我申冤,逼著檢察官們低頭了。
您或許覺得我有些誇大,或只是在恭維,可說句心裡話,我的的確確是從窮人家裡走出來的孩子,當著諸位的面,也不說那些虛偽的話
難道在我之前,就沒有媒體報道過像我一樣含冤入獄的事嗎?」
他扭頭看著盧議員,鄭重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可若不是有您這樣的人站出來,這公道便不是公道,正義便不是正義。
勝利即是正義,可正義未必是勝利本身——您若有所需要,別說我只是身受數創而已,即便是真的只能靠輪椅行動,我亦願為您奔走。
我不像您一般能改變這個世界,可或許,能讓更多的人意識到您在做什麼。
如此,在十年二十年之後,我也能對我們夫婦二人的孩子說上一聲,這世界的改變,也有我們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
盧議員看著林巍真摯的表情,饒是他見慣了許多,算得上是閱盡千帆,也看不出他此番言論的真假來。
想到他如今真實年紀不過二十剛出頭,又的確是窮人家的孩子,從他的資料上來看,幼年喪母,替父勞作,小小年紀倒也的確吃過了數不盡的苦頭。
雖然一時走了岔路,卻不沉淪,也不暴戾,做事很有章法邊界,從不做那欺男霸女招搖過市的事兒,以他的年紀和經歷,能在獲得如此成就後做到這一步已算是天賦異稟。
可他不僅沒有就此停下腳步,反而靠著風雲際會,掙脫泥潭,奮力向上,攀到高枝後,依舊做事果決,不惜性命。
他的確算得上是少年英豪!
牟英雄想,若是這等人物,心中還有幾分沒冷掉的熱血,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在這世上,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誰不曾有股熱血?真正困難的,只是讓這熱血不冷掉而已。
誰年少不曾幻想改變世界,行俠仗義,縱馬闖天下?
只是絕大多數人,隨著年齡增長,看到了太多,經歷了太多,便一身熱血被這世界冰凍,再也想不到年輕時的憧憬抱負了,想到,也只會嗤之以鼻。
唯有見識過真正黑暗,卻依然心向光明、矢志不渝的,才是真好漢,真英雄。
林巍見到黑暗了嗎?
盧議員想——他就是從那長出來的。
他心裡有熱血嗎?
盧議員認真的凝視著林巍的雙眼。
他想
應當多少,還是有一些的。
於是,他便笑著,親切的雙手捧著林巍的手。
「那就拜託你了。」
北大門市場中,林巍和盧議員一起參與的演講,再次獲得了電視台的全程直播。
前來參加公開演講的民眾擁堵了街道,無數橫幅與標語,伴隨著讓人頭暈耳聾的高喊聲,在記者的相片中,留下了痕跡。
當林巍接過盧議員的麥克風,對著民眾高呼著盧議員的姓名時。
整個首爾,仿佛就都只剩下了一個聲音。
但是,從十二月初開始。
林巍和盧議員的身影,便很少出現首爾。
而是在鄉下地方。
人們驚奇的發現,林巍仿佛突然化身為盧議員的輔佐官、新聞官一般,在各大媒體的報道中,出現在了釜山、大邱等地,不斷地發表著公開演講。
他雖然每次演講的內容不同,但大抵的內容和核心,卻都是呼籲大家向盧議員投票。
按他的話來說——如果沒有盧議員在那天帶領著大家出現在檢察院前,如今的他,或許已經死在了牢房裡。
打著感恩的名義,林巍和牟賢敏這對夫妻檔開始繁忙的穿梭於半島之中,他們人停車不停,兩個司機連軸轉著,幾乎走遍了全國。
也得虧半島地方小,拋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更小了,這才能讓林巍和牟賢敏在短短十幾天內,便遊走全國。
十二月十五日,林巍和牟賢敏結束了在濟州島的公開演講,回到首爾。
十二月十六日,林巍和牟賢敏坐上宣傳卡車——也就是那種車上掛著橫幅和廣告牌,後車廂可以露出半個身子的那種車。
舉著大喇叭,在首爾進行遊走,呼籲民眾一定要在十九號去投票點將選票投出,投給盧議員。
林巍和牟賢敏的助選口號簡單且響亮:「不要做沉默的大多數!」
寓意著盧議員代表的革新立場。
牟賢敏低調的只是作為沉默的賢內助遞水舉喇叭擦汗,只有在林巍累的頂不住的時候會替他開口。
目的,便是充分利用林巍的形象及他的窮人出身。
每一天,媒體都在公布著盧李議員雙方的民意支持率。
這支持率準確率很高,從過往的調查幾率和選舉結果來看,普遍幾乎只會誤差不到3個百分點上下,是各大媒體的看家絕活。
而在調查的民意支持率表格中。
盧議員在林巍事件前,是以37.7%對陣李議員的39.9%。
而在林巍事件之後,他的民意調查中,支持率來到了驚人的43.4%,而李議員的支持率則在林巍事件持續期間走高,結果出來後下跌,但在下跌兩日後便開始回暖,隨著終期衝刺宣傳而不斷拉高。
最終,在調查中,截止十二月十六日,他的支持率來到了同樣可怕的42.72%。
而在絕大多數的調查結果中,所有的編輯都無不標記寫明了一點:「根據經驗及統計方式,雙方實際支持率可能更高,並更焦灼。」
他們緊鑼密鼓的調查更多數據。
在十二月十七日,十二月十八日,進一步刷新自己的調查結果並奉上新聞。
盧議員的支持率從43.4%依舊不斷上升,最後在十二月十八日晚幾乎是最終調查中,達到了驚人的49.12%。
而李議員竟然不甘示弱的達到了可怕的48.77%。
誰也不知道李議員是怎麼做到的,或許是他最近也在高呼自己也會整改檢察官系統起了作用吧——儘管連林巍一次面都沒見到,卻時常也悲憫的將林巍事件掛在嘴邊,當做整個半島的恥辱傷痛來說。
好像挨刀的不是林巍是他一樣。
記者還跑來採訪林巍,最後又搞出了個大新聞。
《林巍:將我從牢獄中拯救的人姓牟,姓盧,但不姓李。》
這標題辛辣直接,據說當晚氣的李議員演講時嗓子都啞了。
但到了如今,雙方早已撕破臉皮,如此相近的民意調查,就意味著雙方都有可能,在最後實現翻盤的可能性。
而在十二月十九日清晨,半島民眾紛紛走上街頭。
長龍一般的隊伍,從各個區內的投票點蔓延了整個街道,史無前例的投票人數,甚至讓各地的警務人員都出現了調動壓力,好在大家投了票,在雙方陣營默契的呼籲下,沒有聚集,而是該幹嘛幹嘛去。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讓人啼笑皆非,或值得深思的打架事件在選舉前出現。
有幾位支持李議員的白領,被幾個林巍的支持者堵著罵,最後雙方大打出手,白領罵泥腿子懂個西八治理國家,而林巍的支持者則罵這群西八崽子賺錢賺的沒有良心了,打的不可開交,好在沒出大事。
無論如何,這次選舉,都是值得世界關注,觀察的。
而林巍在投票當日,也終於能夠消停的休息一天。
不過,休息了,但沒完全休息。
因為,他和他身邊的人,無論多累,都必須忍著睏乏,強忍著睡意,直到凌晨到來。
那是選票公布的時刻。
一大早,一向響個沒完的手機便出奇的安靜。
可即便如此,林巍卻依舊醒的很早,不僅是他,在主臥一向要睡到林巍叫她起床的牟賢敏,也差不多在同一個時間,精神萎靡的走出房間。
倆人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你這輪椅坐了一段時間,感覺是利索了不少啊?」
牟賢敏打著哈欠,靠在牆邊,打量著林巍。
他光著膀子,一身結實的肌肉,繃帶裹著大半,可走起路來,已經不像前幾天那么小心翼翼了。
「我都說了我結實的很。」
林巍笑著,摸了摸繃帶說著:「就是經常傷口痒痒,癒合期是挺難受的。」
「別撓啊,醫生說了,可不能碰它,留疤多難看啊。」她嘀咕著:「今天是不是該去換藥了?」
「昨天晚上才去了醫院。」
「我不是怕明天沒時間嗎?去吧,下午換了藥,再做做檢查。」
牟賢敏伸了個懶腰:「閒著也是閒著,你不會覺得大選結束你就能休息了吧?」
虧她還嫌棄崔敏舒的睡衣羞人,自個兒最近穿的不也越發輕便了嗎?這黑色短袖的絲綢睡衣,看著嚴實,可輕薄的嚇人。
林巍打量著她,她也只是得意的哼哼一聲:「我先洗漱。」
「嗯。」林巍和她都有了點老夫老妻似的默契,起來之後各自奔一個衛生間去,自個忙自個的,林巍一向迅速,洗把臉刷個牙就出來,靠著自個兒體力點還在,隨時能返廠大修滿血復活,洗面奶洗一下就算完事,根本不做護膚。
牟賢敏勸不好他,但最後看了看他皮膚的狀況,也只能有些嫉妒的酸溜溜的表示不用剛好省錢。
林巍笑吟吟的去客廳打開電視,早間新聞已經開始報道投票盛況,他換了幾個台結果都差不多,有些意興闌珊的不想看——看了也沒用,反而平添焦慮。
走到陽台,但其實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忐忑和煩躁,躺在躺椅上也放鬆不下來,他想了想自己到底缺點什麼,才感覺有點嘴癢,下意識摸了摸兜,只有一個手機。
他這才想起自己因為各種原因,被迫戒菸都一個月了。
他可不怕抽菸有害健康,即便從今天起,就跟于謙似的天天抽菸喝酒燙頭,他都有自信順便打破個吉尼斯長壽記錄。
林巍認為,抽菸絕不是值得提倡的事,但如果想抽,只要別礙著別人,別非得逼著人抽二手菸,影響別人的健康,那誰也沒權利指責他。
於是,偷偷摸摸溜進還在睡覺的崔敏舒臥室,找到她替林巍藏著的最後一盒煙。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歐巴?幾點了?」
「睡你的就好,才六點,我睡不著了,偷偷抽根煙。」
林巍拿著就要出去,她卻伸手抓著林巍:「她也醒了?」
「嗯。」
「.那你就在這抽吧,出去被她看見,又要沒收掉。」
「你就不怕她怪你呀?」
「她還能吃了我不成.」小崔半夢半醒的時候暴露了本性,說完睜開眼,看著他,又眨了眨眼,嘿嘿一笑。
林巍摸了摸她的臉,也不想抽了,乾脆鑽進她暖和的被窩裡,陽台吹的冷氣被她的暖氣驅散。
「冷你是剛才去幹嘛啦」
「陽台。」
「你也不穿個衣服」
「我這身板.」
「是是是,你身板天下第一,無懼冷暖,不怕刀槍.」
「呦,現在都和賢敏姐學會陰陽怪氣兒嘍?」
「只准她這麼說你呀?」
「那倒不是。」
林巍和她被子裡說著悄悄話,她不自覺的就緊緊貼著他,主動伸手抱著,給他暖身子。
「我好吧?」
她笑著。
「嗯,我就沒遇到過比小崔對我還好的女孩。」
林巍實事求是。
她滿足的嘻嘻笑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
「那也是你最好。」
林巍說完,崔敏舒這才美滋滋的用臉蹭他,主動親親。
「愛你。」
「咚咚。」
牟賢敏敲了敲門,聲音帶著陰陽味:「誒呦,我能問問,我老公在裡頭嗎?小崔妹妹?能開下門嗎?我怕打擾到你們呢~」
崔敏舒嚇了一跳,林巍卻淡定的又狠狠親她一口,這才悲壯的拿著煙盒,打開了門。
牟賢敏雙手叉腰站在身前,探頭打量,崔敏舒拿被子蓋著自個兒,只露出一雙眼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下次提前說一聲嘛,我是怕你沒穿衣服出去了,著涼怎麼辦呢?」
牟賢敏說著,林巍卻長唉一聲,拿出煙盒。
「你哪來的?」她眉頭一挑,隨後看向他身後:「哦~」
「我的。」
林巍一副無賴的樣子:「戒了,戒了還不行嗎?」
「真的假的?」她狐疑的看著林巍,她爸也天天喊著戒菸,但被老媽擰著耳朵看病歷都不好使。
林巍一聳肩:「你之前不還說什麼,備孕前一年就得戒菸戒酒嘛?應酬的時候酒推不掉,但煙應該可以。」
牟賢敏聽到他說出關鍵詞,不由臉紅著,同時也有些意外:「你來真的呀?」
「你要是同意我就抽,你覺得影響你心情我就戒唄,它又沒你重要。」
林巍說著,沒事人一樣回到客廳。
牟賢敏猶猶豫豫半天,最後還是把煙盒丟在桌上:「抽唄,我又不怕,就是你傷沒好呢,今天就抽一根好不好?醫生說你好了,你就隨便,只要定期體檢就行,我只是不想你身體出問題。」
「我不在乎醫生說什麼,我在乎你說什麼。」林巍對她微笑。
牟賢敏這哪能把持得住——她咬著嘴唇往他身邊坐下,抱著他:「幹嘛這麼感人?」
「實話,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戒掉,只是今天你也知道有點無所事事的焦慮感。」林巍淡定的說著。
「我沒不喜歡你抽吧,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牟賢敏骨子裡到底還是個傳統的女人,傳統就意味著某種意義上她會尊重自己的伴侶,即便是一些小的壞習慣,只要他喜歡。
她不會在這些小事上斤斤計較,只在乎原則上的問題。
牟賢敏拿起煙盒,遞給他一根,喏了一聲:「今天就一個,到你傷好之前,每天都可以找我領一個,傷好了你就自己看著辦。
我真不在乎你抽菸,更別說,你抽菸的時候.還挺帥的。」
她說完,還看了看林巍的臉色:「.兩個也行?」
林巍忍俊不禁。
到底是要看臉,電影裡流氓地痞抽菸的時候,就是吸菸有害健康,輪到帥哥兒在熒幕上憂鬱的點一根煙,就成了『一口煙吹到老娘心窩裡』了。
他嗯了一聲,親她一口,但卻還是走到陽台去抽:「你最近有點感冒了,我抽完再進去。」
「你穿個衣服呀,都冬天了!」
「我這身板.」
「是是是,你身板天下第一,無懼冷暖,不怕刀槍.我給你拿還不行嗎。」
牟賢敏沒好氣的去匆匆去拿衣服。
林巍等她走後,才噗嗤一笑。
我道是怎麼學的呢。
原來是複製粘貼。
他感受著刺骨的冷風,但正如他所說的那般,他健壯的身體在寒冷下,不僅沒有瑟瑟發抖,反而血液加速流動著,像是生鏽的機器在重新被機油潤滑,心臟有力的跳動著,就像是啟動了身體沉睡的引擎。
怪不得有些冰天雪地的人就喜歡冬泳和光膀子晨跑,之後再去桑拿一蒸,再往冰河裡一蹦——就圖一個刺激痛快,感覺身體倍棒。
他凝望著高樓遠處升起的朝陽。
心中,有些遲到的,突如其來的湧來了一陣成就感與豪氣。
想到如今自己做過的一切,擁有的一切。
他忽然有種想要像《泰坦尼克號》的傑克一樣,高呼一聲我就是世界之王的衝動。
但隨後,他自己搖了搖頭。
世界之王?
連腳下的這片小小的島嶼都只是剛剛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何談世界,何談王者呢?
他望著遠處,目光深遠。
漫長且波瀾壯闊的一年終於即將要走到盡頭。
在新的一年裡,他又要面對什麼樣的挑戰和問題呢?
他.很期待。
牟賢敏匆匆給他拿來厚實衣服,可站在他背後,看著他撐在欄杆上眺望遠處,香菸的煙霧緩緩在寒風中飄散,朝陽打在身上,寬闊的脊背肌肉線條分明,側臉如刀刻雕塑,像是電影中的世界名畫。
看了好幾秒,她才如夢初醒的趕緊出聲:「快點換上衣服啦。」
林巍這才慢悠悠的聽她的穿厚實了,煙也抽了一半,乾脆就此作罷。
「戒了。」
他瀟灑的將菸頭碾滅在鐵欄杆上。
牟賢敏瞪他一眼,看了看欄杆的菸灰印子。
「自己擦乾淨。」
「哦。」
帥不過三秒的林巍嘖了一聲,拿起抹布擦淨,扭頭,她卻噗嗤一笑。
「真的?」
「嗯。」
林巍走到客廳,拿起煙盒,把玩片刻。
隨手一丟,煙盒落入垃圾桶。
他因為想要從警隊合群,能通過抽菸順理成章的與別人搭話,混入群體而開始抽菸。
現在,他不需要了。
牟賢敏這才意識到他來真的。
「真的!?」
她再次發問。
林巍扭頭笑她:「不信我的毅力?」
「就是突然,為什麼啊?」她還是不解——有些突然。
「想成為一個更優秀的傢伙.算嗎?」林巍偏頭問。
牟賢敏看著他,半晌,笑了起來。
她走上前去,嗅了嗅他身上的菸草味道,忽然有些懷念。
不過也好。
「算,我支持你。」
「但其實更多還是考慮你.」林巍眨眨眼,捧著她的臉:「這也是真的。」
「哦?」她打趣著。
「不信?」
他揶揄的低下頭去。
「呀,刷個牙再親」
「我刷過了。」
拿著牙刷走出衛生間的崔敏舒靠在牆上偷偷看著,刷牙的動作優雅從容。
哼,在你親過之前我就已經親過了!
嘻嘻嘻.嗚.
她咬著牙刷,回到衛生間。
不多時,林巍不打招呼的慢悠悠進來。
不由分說的,拿過她的牙刷。
「借點牙膏用用喔。」
「嗚!?」
而當林巍刷好牙出了門,坐在沙發上,看著牟賢敏和崔敏舒倆人一邊嘀咕著一邊準備著早餐。
他終歸還是沒能忍住發出了那聲情不自禁的感嘆。
「我就是世界之王!」
「啊?」
「?」
「沒事,就是突然覺得人生很美滿。」
林巍咳嗽一聲,直接躺下。
拿出手機,給石東出發去簡訊。
「石叔叔,之前不是約好見面嗎?我今天中午和下午大概有空,您有時間嗎?」
對方竟也起得很早。
「晚上來家裡吃個晚飯如何?帶上你的未婚妻一起?今天晚上凌晨大選才出結果,你們忙嗎?」
「好啊~沒什麼要忙的,只要凌晨到來之前回家再電視前等結果就是了,我們一定到,幾點到您那比較好?」
林巍答應了下來。
「下午六點就來吧,仲久也要來,正好家裡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林巍回復沒問題,可心裡,卻因此再次沉了下來。
李仲久?
他琢磨著。
到底是巧合.
還是因為他要去,所以李仲久也會在那兒呢?
他琢磨著,但卻底氣十足,氣定神閒。
不管如何會會再說!
(本章完)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3.635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