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戳了一下,陳圖的身體突兀的一僵,剛剛那些柔軟和灼熱,像是在一瞬間被澆熄。他原本在狂熱摸索著的手停在我的背部,非但沒有帶給我一絲溫暖的倚靠,反而像是冰塊那般,那些涼意浸透漫上我的心口,我半眯著的眼睛睜了睜,只見陳圖的眼眸裡面,演繹著我琢磨不到的暗涌。
心裏面一個咯噔,我強撐住輕聲問:「陳圖你怎麼了?」
像是被我強行拽扯著回過神來,陳圖的手再一次一動,他似乎拼命想要把剛剛被我驅散的氣氛延續回來,他湊過來,更瘋狂地吻我,咬著我的耳垂,他含糊發聲:「要孩子的事,咱們後面再作計劃。」
越吻越深,陳圖在迷離中把那個裝著安全套的紅色包裝袋撕開,他很快把那一小片可以阻止我懷孕的小膠膜往自己的身上套弄,可我的心,像是被人綁了一塊大石頭似的,不斷地往下沉。
陳圖他的意思,是現在還不想要小孩?我們之前不是溝通過,等梁建芳的事落幕,我們就可以開始要小孩了?
可是為什麼這一刻我提出來想要個孩子,陳圖的反應,顯得這麼怪異?
剛剛累積起來的興奮,就像是被裝在了一個漏氣的氣球里,蹭蹭蹭地往外飄散,到最後,我的身體全是涼意。
輕輕推搡了一下想要繼續動作的陳圖,我顫聲道:「陳圖,你先停一下。」
我明明看到陳圖的眼眸裡面,那些欲..望的烈火,越燒越弱,他覆在我身上的手,也不像之前那般熱烈,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卻依然擁著我,咬著我的耳朵說:「我停不下來了,伍一,別的事後面再說好嗎?」
盯著陳圖的眼睛,我在不合時宜的這一刻,把自己的執拗發揮到了極致:「不好,陳圖你先停一下。」
有些不大情願,陳圖最終妥協,他卻沒有就此鬆開我,而是用臂膀擁著我,拽過被子將我們蓋住,躺在了床上。
喘息粗重依舊,陳圖動了好幾次,不斷地將我的身體往他的身上扣。
可是我已經興致全無,我一個下意識,朝著遠離陳圖的方向稍微挪了挪,我再開腔,聲音已經不太淡定:「陳圖,為什麼我們還不能要孩子?我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就那麼難嗎?我還需要做什麼計劃?我還需要花多少的時間來計劃?我們是養不起了還是怎麼著?陳圖我是真的很想當媽媽,我跟你說過了,你也跟我保證過,讓我給你時間給你時間,我給了。現在梁建芳她已經翻騰不起哪怕一片的浪花了,為什麼我們還不能要孩子,為什麼要一個孩子,這原本對於我們這兩個擁有著合法婚姻的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卻還要做什麼所謂的計劃?結婚生子,不應該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嗎,還需要做什麼計劃!陳圖你到底是不想要孩子,還是壓根的,你是不想跟我有孩子?」
面對著我的突如其來的小幅度爆發,陳圖沉寂了將近一分鐘,他才緩緩伸出手來,將我一撈,重新擁入他的懷中。
把我的臉按在他的胸膛上,陳圖的手指從我的髮根捋著到我的發梢,周而復始幾次,他慢騰騰地說:「伍一,我們最近都太累了,狀態不好。在這樣的情況下懷孕,不符合優生優育的原則。你別太激動,乖乖的。」
我的心裏面有一個很強烈的感覺,陳圖這個回應,像是一種想要掩蓋什麼的敷衍,可是我卻無從辯駁。
疲憊不堪,我趴在那裡,我呼出來的熱氣在陳圖的胸膛上面環繞一陣再次撲到我的臉上,帶給我越來越多的迷惘和不安。
仰起臉來,我盯著陳圖的下巴,說:「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要孩子?」
捋著我頭髮的手似乎是用力了不少,陳圖很快說:「過段時間再說吧。」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話,陳圖拍了拍我的頭:「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累了,不如我們睡覺吧。」
再調整了一下姿勢,陳圖似乎是想讓我睡得舒服一些,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偏偏不願意領情。不動聲色地從他的胸膛上下來,我借著被子的掩蓋,摸索拽回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自己的身上套。
穿好了之後,我挪了挪身體,在離陳圖有十厘米距離的地方定住,背對著陳圖,把自己的身體弓成一條煮熟了的蝦似的蜷縮成一團。
幾分鐘,陳圖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伍一?」
我一動也不動:「既然累了,那就睡覺吧。」
陳圖的手僵了僵,過了十幾秒後他又拍了一下:「把臉轉過來,好不好?」
這一次,我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我是在等,我在等他給我一個他內心最真實的答案,他為什麼不想要孩子最真實的答案。
至於我為什麼不主動逼問,為什麼不逼他交出一個答案,是因為我覺得他是一個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考量立場,他主動說,那我就好好聽著,他確實不願意說,那我安然受著。
強扭的瓜不甜,我不願意用逼迫,撬開他的嘴巴。
可是天知道,即使我的呼吸平穩得好像若無其事,其實我多願意他像是我當初那樣子,可以很坦蕩地說很多事很多話,沒有多少的隱瞞和掩蓋。
然而,我最終還是以失落告終。
在我沉默了一會兒後,陳圖把手收了回來,他起了起身,朝浴室那邊走去,一陣後他出來,「啪嗒」一聲把燈關了,他拽過一半的被子,給自己蓋上了。
在黑暗中,時間的概念對於我來說,顯得有些模糊。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的大腦的意識還無比清晰,一丁點兒的睡意都沒有時,陳圖的鼻鼾聲傳到我的耳中。
他其實沒有打呼的習慣,他的鼻鼾聲也很輕薄很均勻,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聽,我總覺得這些聲音如同驚雷,一炸一個坑。
眼睛裡面有輕微的潮意涌動,我最終睜著眼睛,在黑暗中盯著那些有淺淺反光的天花板看,在迷迷糊糊輾轉反側中,不知道煎熬到了凌晨幾點,才緩緩跌入夢中。
第二天我醒來時,另外那一邊床已經空了,只有那淡色系的被單上面留著一個若有若無的印子。
頭重腳輕,我有些搖搖晃晃地從臥室走出來,剛剛到大廳,就聽到鍋鏟接觸碰撞發出的悶響。
我正站在大廳恍惚,陳圖繫著圍裙走出來,他若無其事地衝著我說:「早餐快好了,快去洗漱。」
我還沒有回應,他又是一句:「乖乖的。」
然後轉身又進了廚房。
我整個人怔了再怔。
似乎昨晚,在睡覺之前,我們曾經有過的分歧,不曾存在過一樣。
而我,在這一刻細細想想,似乎他沒有什麼錯,我也沒有什麼錯,唯一錯的就是,我忽然跟不上他的頻道,或者是他跟不上我的腳步。
這沒什麼。反正來日方長,反正後面要孩子的事,會提上議程的。反正我還是可以當媽媽的,別急別急。我不能太矯情,因為這點小事跟陳圖吵架,是不是。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洗漱出來後,還主動上前拿碗拿筷子。
但是整個早餐的過程,陳圖似乎都有在若有所思,他的思維不知道飄忽在什麼地方,他一直在走神,連果醬掉在了餐桌上都渾然不覺。
我實在看不下去,提醒了一下:「額,陳圖,果醬掉了。」
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陳圖明顯驚了驚,他很快恢復如常,一邊拿紙巾擦拭,一邊衝著我:「沒事。」
我一時口快:「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一臉平靜,陳圖簡潔地重複著:「沒事。」
有些自討沒趣,我沒再說話,拼命地往自己的嘴裡面塞麵包塞雞蛋。
我在化妝時,陳圖的手機響了,他一個轉身就去了書房。
我正在塗口紅時,陳圖出現在梳妝檯一旁,他帶著歉意:「伍一,漫遊國際那邊有個事,需要我過去處理一下,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友漫了…」
我很快接上他的話茬:「沒關係,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手扣在我的後腦勺上,將我的臉往他那邊送了送,陳圖很快在我的額頭上蜻蜓點水地蹭了一下,他說:「注意安全,開慢點。」
為了緩和氣氛,我故作俏皮:「知道啦,陳總你快去忙你的。」
笑了,陳圖颳了刮我的鼻子:「調皮。我走了。」
我點頭,用目光送著陳圖,他越走越遠,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裡面。
莫名其妙的,我忽然變得喜愛嘆氣,就在不經意間,我又輕嘆了一下。
心情低落到那種難以形容的程度,我回到了友漫。
跟前一段時間的死氣沉沉不一樣,在陳圖藉助湛江南三度假村的開發項目,成功把友漫的股價起死回生後,友漫呈現了比之前更大的勃勃生機,似乎所有在崗的人,都找了努力拼搏的理由,那一派熱火朝天的氣氛,讓我看得熱血沸騰。
可是,我很快想一隻癟掉的氣球。
在友漫,熱鬧始終是別人的,落寞才最終屬於我。
自嘲地笑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不再甘於當一個閒得發霉,就等哪個職員拿一些不痛不癢的文件過來找我簽字的擺設,於是我打開了電腦上面的項目列表,隨意揪出其中的一個,就開始建了個文檔,順手寫起了只供自己打發時間的推廣策劃案。
雖然有過一段時間的輟筆,但我的基礎到底還在,我越寫越順暢,我也在這不斷地敲擊鍵盤中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存在感,於是我更是賣力,渾然不知時間過去多久。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敲門聲,小鷗隔著門:「伍總,陳總想請你過去一趟。」
陳總?
就在我出門之前,陳圖跟我說過他要去漫遊國際的,所以小鷗所說的這位陳總,應該是陳正吧?
陳正找我能有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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