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剛現,墨清池就依舊察覺到了,是一種極其森冷的殺機,極其凜冽的殺意。
倘若一般的人遇到這種事情或許已經驚慌失色或許已經鎮定拔劍或許已經轉身便逃了,只是墨清池並沒有做出尋常人會做的事情,他坐在輪椅上穩如泰山,臉上洋溢著非常燦爛和煦的笑意望著面前這位手依舊握住那柄有著高麗風情的寶劍,一雙眼眸中並沒有畏懼或忌憚,反而閃過了一抹欣賞的意味。
他靜靜坐在輪椅上望著面前這位風姿綽約足矣令世間任何男兒都為之動心的女人,輕聲嘆道:「世人公認當今天下有三大宗師:中土的散人寧道奇、突厥武尊畢玄、高麗的弈劍大師傅采林,三大宗師武學造詣各有千秋,至今都難以分出伯仲,據說傅大師最有名的武學便是弈劍術以及九玄大法,只可惜此法除開傅大師以外僅僅只有其三位坐下弟子得緣習之,今日有幸可以預見傅大師之徒,不知可有幸見識一下傅大師的弈劍之術以及九玄大法呢?」
傅君婥神情微微色變,她手握住劍,冷盯著眼前這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道:「你真想見識一下?」
墨清池笑了笑,他聳了聳肩,一臉無奈輕嘆道:「難道我說我不想見識傅姑娘就會止住讓我見識弈劍術以及九玄大法嗎?畢竟我現在似乎知道得實在有些太多了,手中掌握得似乎也已經太多了。」
這一點傅君婥沒有半點言語,仿佛默認了這句話,事實上她不能不默認這句話,在她看來眼前這個男人幾乎可以算得上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似乎在自入中土以來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並沒有逃出這個人的耳目。
有如此這樣一個人存在,而且這個人還是對她身上掌控的楊公寶藏意圖不軌的人存在,那他豈非未來不是步步受到桎梏?無論是她還是墨清池都非常明白兩個人坦誠相待以後結果就只有兩個:一拔劍相向、二合作。
而現在傅君婥似乎暫時已經決定選擇了前者了。
森冷的殺意已經瀰漫這個院子,院中的鮮花綠草仿佛也忽然之間充斥著看不見但並非感覺不到的殺意,只是墨清池仿佛並沒有感覺到一樣,他慢慢站立起身,似乎並沒有注意或在乎手已經握住了傅采林親傳弈劍的傅君婥,他非常自然而隨意的站立起身,他站起身的瞬間面色顯得更加蒼白了,不過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一丁點的畏懼,還是微笑望著面前這個女人,道:「我已經不拔劍多年,劍並未隨身攜帶,我是不是可以取一取我的劍。」他說道這裡望著眼前女人眼中那一抹遲疑便立刻又坐下了身,開口道:「不過我實在手腳有些不方便,看姑娘也並非喜歡占便宜的人,不如勞煩姑娘為我取劍,劍就在精舍的大廳中。」
傅君婥深深瞧了眼前這位睿智的男人一眼,她沒有說什麼人,直接返回精舍為墨清池取下了那柄劍。
這是一柄做工非常精緻,材料也非常絕佳的寶劍,雖然並非神兵,但依舊可以削鐵如泥。
路上傅君婥並沒有拔出劍,不過她握住這柄劍基本上也可以感知到這柄劍的大致模樣,她實在有些奇怪這柄劍並非殺人的劍,他從這柄劍上並沒有感覺一丁點殺氣,一柄沒有殺人的劍上面是沒有殺氣的。
這一點一般人是感覺不出來的,但如傅君婥這樣高明的劍客,這種殺過人的武者才可以感覺得出來,墨清池請她拿來的劍的確是一柄新劍,至少是一柄絕對沒有殺過人的劍。
現在墨清池手中已經有劍了,他的人已經握住了的劍,他的眼睛也看著手中的劍。
劍拔出一寸,一道冷森的光在空中閃過。
這一刻傅君婥發現墨清池全身上下發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這一刻握住劍的墨清池仿佛又已經化作三天前他曾見過的那個墨清池,那個全身上下都流露出劍者氣質的墨清池。
這一刻無論任何人,她相信即使他恩師來了也絕對會認為眼前這個人是一位超級劍客,而不是一位文弱書生,可在剛才之前她明明感覺這個人就是一個文弱書生。
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非常不可思議的出現了……
——雖然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但他實在難以想像一個人會因為一柄劍發生如此大的改變,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令一個人一樣,可事實就是這樣,他即使不願意相信,不敢相信,但也不能不相信。
五月十八。
熊霸天並沒有跟在墨清池的身邊,他並非沒有時間跟在墨清池的身邊,而是墨清池並不希望他跟在他的身邊,墨清池要見一個人,見一個叫傅君婥的女人,他絕對不希望任何人打攪他。
事實上他離開墨清池已經有兩天時間了,這兩天他不是遊蕩在茶館酒肆就是時不時暗中跑到海沙幫去,在海沙幫幫眾眼中看來他這個人仿佛已經被海沙幫新任幫主招攬了一樣,但實際上並非是這樣的。
他這一生只會聽一個人的言語,這個人不可能是游秋鳳,只可能是墨清池,倘若墨清池已經不需要他了,那他也就會繼續在一個小縣城內做起買豬肉的生意。
他實在沒有地方可去了,因此他才找游秋鳳,找這個一直以來他都不討厭甚至還在從墨清池口中聽見游秋鳳這個人還非常佩服的女人。
這兩天實在非常閒,而婠婠呢?婠婠這兩天是不是也一樣呢?是的,婠婠這兩天也是一樣的,這兩天她也根本沒有呆在墨清池的身邊,不過她需要做的事情比熊霸天多得多,因此她並不算空閒。
她先後去見了師妹白清兒。師叔辟守玄以及鐵騎會的艷尼常真,有一些事情一直需要她處理但她一直沒有時間處理,這兩天她終於可以處理這些事情了,甚至這這兩天他還給江淮軍的二首領輔公佑寫過一份密信。
這兩年來師尊祝玉妍漸漸將手中的一部分事情交到她的手中,因此她需要得也不僅僅只是習武而已了,特別是她呆在墨清池身邊以後,她這個陰癸派的傳人也不僅僅只是要和慈航靜齋傳人一爭高下了。
剛剛和白清兒見了一面,分享了一個江湖朝堂上的事情,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名陰癸派的弟子傳來訊息:一個女子已經拜訪墨先生了。
婠婠原本已經準備起身了,但聽見這件事又在廂房中坐了下來,她的雙手托著下巴眺望著還是可以看見她居住得那個院子中的兩道聲音,喃喃自語道:「魔傅啊魔傅,你這一次究竟會使用出怎樣的手段呢?」她並不擔心墨清池是不是可以從傅君婥手中得到楊公寶藏,似乎這件事情自從傅君婥走進精舍就已經成為定局了,現在她好奇墨清池會使用什麼手段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
——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揣度得出墨清池的心思,甚至墨清池自己也不例外。
墨清池的手中已經握住了劍,雖然他依舊坐在輪椅上,但他身上的氣質卻已經發生了改變,任何人都應當看得出墨清池已經並非是昔日的墨清池了,傅君婥也看得出,她的眼中甚至流露出了凝重神色,她似乎也已經忘記了眼前這位握住劍的青年人在握住劍之前其實是一個身體極其孱弱的人。
墨清池道:「請。」他的手握住劍,對著傅君婥點頭。
請有很多種意思,可此時此刻請只有一種意思,那就是請拔劍。
傅君婥沒有拔劍,她皺起了眉頭,眉宇間甚至還流露出了憤怒了,她為什麼會憤怒呢?難道是因為墨清池這個請字?
自然不是,傅君婥眼睛望著墨清池,準確來說是盯著墨清池的輪椅,她凝視墨清池很久,墨清池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仿佛隨時都在等她拔劍。
終於這種對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君婥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她道:「你坐在輪椅上出劍?」
一名劍客坐在輪椅上出劍豈非是對另外一名劍客的蔑視嗎?而且還是極大的蔑視。
墨清池愣了一下,仿佛並不明白傅君婥的意思,但他很快明白了,嘴角號勾起了一抹苦笑,只不過他依舊沒有起身,他望著眼前的這個風姿卓越的女人,解釋道:「倘若是有人坐在我面前拔劍我也會生氣,只不過我卻只能坐在你的面前拔劍。」
傅君婥面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但聲音卻更冷了,她問:「為什麼?」
墨清池道:「因為現在我只能坐在輪椅上拔劍了。」他看見傅君婥那有些懵懂的神色,繼續解釋道:「以我現在的身體承受能力如果站立恐怕劍也揮不出,我唯有坐在輪椅上,藉助輪椅的支撐力才有可能揮出一劍。」
他的面上也沒有一丁點表情,望著面色沒有變化,但眼神中已經流露出動容敬佩神色的傅君婥,他和先前一樣的語調道:「請。」
這一次請的意思自然和那一次請的意思一模一樣,自然是請拔劍。
這一次傅君婥沒有再問什麼了,她的手已經握住了劍,可並沒有拔劍。
她知道眼前這一個可以除掉這個人的絕佳機會,可面對這樣一位劍客,她反而有點沒有法子拔劍了。
她的劍在鞘中。
可劍和劍鞘仿佛已經連在了一起一樣,無論她如何用力,仿佛都拔不出劍一樣,她望著面前這位雖然坐在輪椅身,但身體坐得筆直,手中握住劍的劍客,這一刻,她的人她的心仿佛有千斤重。
拔劍拔劍,可劍依舊難以拔出。
墨清池臉上沒有表情了,他仿佛依舊進入了劍客的狀態,只是冷冷望著眼前這位對手,等待面前這個對手拔劍。
劍在鞘中,沒有拔出劍,他在等待對手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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