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無塵無垢
鳩摩智沒有理由不笑,他實在太有理由笑了,他僅僅憑藉兩句話就得到一個率先出手的機會,他如何不笑?而且這是一個絕佳的出手機會,絕佳到他與墨傾池見面以來前所未有般的好機會,因此他非常有理由笑,他笑得非常燦爛也非常自信。
「我雖然已經破解了你的劍法,但仍然破解不了你的劍。」
「但我依舊請戰。」
這兩句話是鳩摩智說得,他沒有說謊,一個字也沒有說謊,他的確已經破解了墨傾池的劍法,但他終究還是破解墨傾池劍——當世之上,沒有什麼劍法無懈可擊,也沒有劍客什麼舉世無雙,任何劍法、任何劍客都有破綻,只要尋到破綻便有機會擊殺之。
他已經尋到墨傾池劍譜上的破綻,可也僅僅只是尋到墨傾池劍譜上的破綻而已。他回憶起墨傾池與他對手的四招時,因破解劍譜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墨傾池早已經將劍融會貫通,渾然天成,劍招雖還是原本的劍招,但墨傾池使用而出卻帶著一種攝人的魔力,遠非普通劍客使用出此招可以相提並論。
「他的劍法早已經超越了劍招,而我的破解之法卻僅僅局限於劍招。」鳩摩智心中輕嘆,當時他已經明白過來為什麼墨傾池會如此自信將劍譜交給他,因為墨傾池出招由心,人劍相合,早已經不是破解區區劍譜就可以勝過。
不過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未戰而敗,因此他來了,他還想出了一個他本不願意想出的法子,那便是以言語攻心導致墨傾池對決之時失神,他已占據先機,以雷霆交擊,分出勝負。
武學修為已經臻至他們這種境界,無論哪個人占得先機都等同於勝負的天平向著一方狠狠傾斜,幾乎已經達到常人難以翻盤的地步。
為了不讓墨傾池翻盤,鳩摩智孤注一擲,他的出手很快,出手亦是全力以赴,絕沒有半點留情之色!當他手掌推出瞬間,掌就已經出現墨傾池的面前,再一瞬間,雙掌就已經狠狠擊中墨傾池的胸口。
鳩摩智已經可以發生大笑了,只不過他的笑容還沒有出現面龐上就已經笑不出來了,他的笑容被一聲非常清脆的響聲蓋過,一聲砰的聲音響起。
眼前銀芒四射,猶如月華降塵,出現在他剛才與墨傾池對掌時的胸前。
月華自然不可能降臨塵世,況且還是白日降臨於塵世。閃爍銀芒的不是月華,而是一柄漂浮在半空中飛速旋轉的劍。剛才他的手擊中得並非是墨傾池的五臟六腑,而是一柄劍。
鳩摩智不知道墨傾池的佩劍何時出鞘,他只知道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一柄劍正是墨傾池的佩劍。
佩劍在墨傾池的胸前不過區區一寸左右距離快速旋轉,墨傾池負手而立,平靜望著被劍上森冷劍意震退的鳩摩智,而後有低頭掃了一眼寒意愈來愈沉,氣勢越來越荒涼,氣質越來越寂寥孤高絕世的劍。
這一瞬間的變故令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鳩摩智瞳孔猛縮,但他卻有很快舒展開來,面上無喜無悲。而木婉清此時此刻終於松下了口氣,她非常相信墨傾池,但在鳩摩智的雙手即將印上墨傾池的胸口時,她甚至已經騰身出手了,若不是一雙手拉住了她的肩膀,她已經出手了。
那人只是非常冷靜但也非常自信說了一句:「公子不會敗。」
墨傾池沒有敗,至少在此時此刻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墨傾池沒有敗,劍在墨傾池身前快速旋轉,墨傾池神色自若望著鳩摩智,如同一位劍中君王在俯視臣子一樣。
「看來你已經知道你並非是我的對手。」墨傾池很平靜說話,似乎剛才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此時此刻鳩摩智言語也很平靜,點頭道:「我終究還是上當了,我本不應當研究你的劍譜,我本不應當答應你的條件,若我不研究你的劍譜,至少我現在還有一戰之心。」
墨傾池笑了笑:「可是當你研究了我的劍譜後你發現你即使破解了我全部的劍招,但你卻也勝不過我,因此你連求戰的信念也不存了。」
鳩摩智道:「因此我終究還是上當了,我即使不研究你的劍譜,以我現在的實力至少可以與你交手四招,但我研究了你的劍譜,我與你交手卻最多不過三招就可以分出勝負,而且我根本想不出你究竟會出那一招。」
墨傾池點頭道:「不錯,現在你的心已經亂了,你的心已有雜念,你應當清楚向我們這種人一旦心中起了雜念,就比任何事情都可怕。」
「我知道。」
墨傾池瞥了一眼情不自禁攥緊拳頭的鳩摩智道:「因此現在的你自己已經完全無法摒棄雜念,不過我卻可以幫你。」
「你幫我?」鳩摩智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神色,
墨傾池沒有望鳩摩智,繼續以依舊很平靜的語調開口道:「不錯,我幫你,只不過你肯不肯相信我?」
鳩摩智沒有說話,墨傾池卻又說話了:「我只會出一招,這一招你也知道正是我給你劍譜中的第七招:秋風落葉,你可聽清楚?」
鳩摩智還是沒有說話,沒有人知道他聽清楚或沒有聽清楚,不過墨傾池卻已經不再理會了,他已經慢慢閉上了眸子,他眸子閉上的很慢,比平常人慢上看了將近一倍。
不過他胸前的劍卻非常,旋轉的速度飛快,劍上的寒光也更加犀利凌冽。
劍旋轉,捲起一陣劍風,由劍氣瀰漫而形成的颶風。
颶風捲起地上的本不應當在這個時候這個季節凋落的菊花,菊花隨著劍在劍四周上下飛舞旋轉,如同美人起舞,又如飛墜瀑布,又似大漠狂沙,又如水中船舟。
在墨傾池閉上眸子的短短瞬間,劍風捲起的殘菊已經在半空中形成了十幾種圖案。
鳩摩智還是沒有說話,他已經認出了墨傾池這一招,這的確是秋風落葉的起手招式。可他不明白為什麼墨傾池會告訴他他僅僅使用這一招,難道是認為他連這一招都不可能接下嗎?還是故意以此招的起手式來誘導他作出錯誤的推斷,而後中途變招取勝。
彈指間,鳩摩智腦海中已經思緒了千萬遍,思忖了千萬種可能,卻難終究沒有得到答案。
但墨傾池的雙眸已經睜開了,隨即握住了。
墨傾池握住劍的瞬間,鳩摩智就感覺到一股空前壓力的出現,。然而這壓力才剛剛出現就剎那間消失,劍風也隨之消失,墨傾池也隨之消失在原地。
凌波微步。
秋風落葉。
步是逍遙派的凌波微步,招是秋風落葉。
劍指著鳩摩智的胸前,僅僅一瞬就已收劍。
木婉清沒有看懂兩人之間就近誰勝誰敗,不過劍入鞘中,那些原本因劍風消失而即將蕭瑟飄落在地上的菊花卻非常優雅的擊打在鳩摩智身上。
一朵、兩朵、十朵、百朵、千朵、上萬朵。
眨眼間鳩摩智胸前已貼滿了菊花,鳩摩智驀然無語,如同雕塑一樣站立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墨傾池,一句話也不開口,眼神木然,似乎已經失去了魂魄一樣。
墨傾池踏著菊花而來,踏著菊花而去,牽著佳人,一如來時優雅,走時灑脫飄逸。
————
路上,木婉清問:「他死了?」
墨傾池搖頭驚訝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木婉清偏著頭道:「因為他看上去已經失去了魂魄。」
墨傾池嘆了嘆:「倘若我想殺他,剛才那一劍他已經死了,在他遲疑我是否出得是秋風落葉這一招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木婉清武藝遠遜色於墨傾池,但眼力卻不差,開口問道:「剛才那一招的殺招並不在於快速擊出的劍,而在於比劍晚上一息時間呼至的菊花?」
墨傾池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殺招是劍?」
墨傾池也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剛才那一招的殺招是什麼?」
「兩者都是!」墨傾池見木婉清還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解釋道:「菊花出現之時,鳩摩智就分心應付若優雅慢行而至的菊花,因此我的劍是殺招。當鳩摩智分心於我的劍之時,菊花就會擊中鳩摩智全身上下,雖然他有金身羅漢神功護體,但亦只能敗。」
「他不是尋到破解你這一招的方法了嗎?」
墨傾池笑道:「他的確尋到了。」
木婉清道:「可他卻並未使用出來?」
墨傾池嘆道:「他在遲疑的時候就已經使用不出來了。」
「為什麼?」
墨傾池道:「因為破解我這一招的方式只能是避其鋒芒而已,而他卻在我招式鋒芒最盛的時候卻並未退,他如何可以破解我這一招式呢?」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了你從未有敗過?」木婉清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說道。
墨傾池微笑望著面前這個永遠只在自己面前天真浪漫的女人,笑著道:「為什麼?」
木婉清偏著頭,帶著些許幼稚的語調說道:「因為你實在太聰明了,你的一舉一動之間都將令對手產生錯誤的判斷,屆時他們真正與你交手時絕對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
墨傾池優雅一笑,說了一句木婉清永遠也無法忘記的言語:「我心無塵無垢,而他們有,因此我勝,而他們敗!」
這一刻,墨傾池彷佛如不染紅塵的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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