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宮中一片肅穆。
王重陽乃是當世絕頂高手,況且未到六十歲,算來不該這麼早病逝,但外間都未起疑,乃因王重陽早年經歷的緣故。以前王重陽未出家時曾參軍打戰,那時他武功不高,也沒多的閒暇去練功,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受凍是家常便飯,長久下來便落了病根兒舊疾。別看這等舊疾平時蟄伏不動,然而一旦發作出來,要人命也是常情。
全真觀對外公布的便是王重陽為病逝。
實則,王重陽的確是舊疾復發,且在去年冬日便發作了,哪怕他武功高強內功深厚,到底不能避免病痛折磨。王重陽打過戰,又很有謀略城府,心知他若死了,全真教便要遭逢大禍。江湖都知《九陰真經》在他手中,特別是西域歐陽鋒一直在虎視眈眈,身為五絕之一,若沒了他,整個全真教無一人能抵擋西毒。倒是同在終南山的林朝英有能力彈壓歐陽鋒,但一來林朝英當初就沒要經書,二來……對於當年拒絕林朝英心意,他到底愧疚,無顏請求。
況且經過舊年山巔之上一番相談,他發覺林朝英已勘破情關,武學心境都已遠在他之上,特別是對方所創的《玉女劍法》,一招一式都是克制全真劍法。他驚嘆又不服,有心閉關,想破解《玉女劍法》,收效甚微。他本不欲學經書武功,但好奇之下翻閱了一遍,《九陰真經》不愧是本奇書至寶,其中所載奧秘精義,一經過目,思索上十來日,竟一一將《玉女心經》破解。
王重陽也有爭強好勝之心,特別是他與林朝英兩人,相識幾十年來,兩人一直相互不服輸,你斗我,我斗你,他當即便想邀林朝英比試。
偏生舊疾復發。
一時間王重陽心緒起伏,回思種種,嘆然一笑。他能破解玉女心經,乃是藉助九陰真經的緣故,林朝英卻是獨創玉女心經,到底是林朝英勝上一籌。
最後,王重陽沒去尋林朝英,而是帶上周伯通去了大理,見段智興。
王重陽請求段智興教他一陽指,他以《先天功》作為交換。此二人都是當時高手,彼此談論武學,相互切磋,格外盡興。但此時的王重陽絕對不會料到,他那頑劣的師弟竟和南帝寵愛的妃子攪合在了一處,引出日後孽緣來。
返回中原後,王重陽一番布置,便詐死了。
古墓派離全真教最近,那邊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們,第一時間便有人將消息報了上來。
「你說什麼?」林朝英正坐在寒玉床上練功,忽聞此事,驚的瞬間睜眼。
「回稟掌門,全真教王重陽掌教昨晚舊疾復發,病逝了,今日全真教的道士們已經布置了靈堂,並往外發布了消息。」跪在地上回稟消息的女子十分眼熟,正是此前被歐陽克刑訊的馮衡。
林朝英要壯大古墓派,首先一個不是招收弟子,而是擴建古墓。
若要擴建古墓,需要錢財,林朝英不缺錢,因為她為自己準備了一批豐厚嫁妝。如今情關已破,她不再執著,嫁妝便沒了用處,於是都挪作擴建古墓的費用。如今古墓是從前的幾倍大,聽著是墓,實則內中十分寬敞,又四通八達,機關密布,整個古墓繞著山體而建,山勢合圍之內也有樹林湖泊,弟子們閒暇也能出來逛逛。
此番收徒,並未大肆張揚,但林朝英力壓其他五絕,古墓神女的名號傳遍了江湖。男子們或酸或妒,女子們卻趨之若鶩,不少人不遠千里前來投奔。
古墓選徒十分嚴格,林朝英初時只打算招十名弟子,十來個侍女,往後若有好苗子再慢慢兒尋覓了收入門下,但前來的人太多,看著那些女子期盼的眼神,林朝英到底有所動搖。
天下女子何其不易,特別是長相出眾卻又無自保之力者,哪怕不能收入古墓,卻可庇護一二。
林朝英親自坐鎮收徒,標準毫不放鬆,一共收了十名,年齡在十一到十五歲,容貌也有挑剔,最起碼得清秀。不過這十個人她並不是很滿意,年紀到底大了點兒,錯過了習武打基礎的最好時機,幸而其中幾個有些底子。她將這十人列為內門弟子,除了《玉女心經》和唯我獨尊功,其他都是可以傳授的。
此外又招收了二十名普通弟子,讓翠姑代為教授,年齡可以略微放寬一些。
又招收了五十名侍女,按照年齡段和資質性情,分到不同地方,做的都是服侍的活兒,但也可以學些基本功夫。
剩下還有許多女子,古墓派卻是無法再收容了。林朝英找來一直在古墓做雜役的孫婆婆,孫婆婆雖面相醜陋,卻最是慈和,且擅長處理瑣碎事情,就由她在山下鎮子附近買一塊地,建房置業,將一些不願離去的女子安頓下來。偌大的門派要運轉,所需浩大,必然要有產業支撐,如今也算一舉兩得。
馮衡的年紀大了些,容貌極好,性子瞧著也溫順,便被挑上做侍女。經過先前變故,馮衡也怕了,變得謹慎,甚至過分小心,也知道吃苦努力了,所以在入門一個月後,她時來運轉,被撥到掌門林朝英身邊服侍。
馮衡每日忙忙碌碌,又是在與世隔絕的古墓,歐陽克又沒聯繫過她,她險些忘記以前念念不忘的劇情。如今突然得知王重陽病逝,心中感慨可想而知。
林朝英卻是怔怔的,許久才擺手令她退下。
翠姑看了眼馮衡,便擔心起林朝英。
馮衡是翠姑帶回來的,起先自然要問清楚她和歐陽克黃藥師等人的糾葛。馮衡這次不敢隨便撒謊,可也不能全都照實說,所以她說了穿越後的身份,撒謊說不願接受指腹為婚才離家出走,後來聽聞了黃藥師的名聲,心生愛慕,才屢次接近,卻讓人誤以為她有陰謀。又說本來歐陽克要殺她,是黃藥師開口留人,歐陽克賣黃藥師顏面,這才放過她。
翠姑也打聽了一番,又暗中觀察了歐陽克和黃藥師,那幾人根本沒再管馮衡,所以便信了。後來見她依舊不肯回家,但性子變了些,便將她留在了古墓。
歐陽鋒早就來到了終南山,仔細探查了一番,這才在夜晚摸上重陽宮。
歐陽鋒的到來悄無聲息,他在王重陽的房間四處翻找,並沒發現真經的影子。想了想,便朝正殿靈堂而去,他懷疑經書隨著王重陽一起藏在棺中。
殿中有靜悄悄的,看夜的小道士正打瞌睡。
歐陽鋒快速點了小道士的睡穴,身子一掠就沖棺木而去。因為要停靈七天,棺木還沒封死,歐陽鋒用巧勁兒將棺木推開,一低頭,卻正對一雙驟然睜開的眼睛,還沒等他反應,只見一指疾如閃電般刺來,哪怕歐陽鋒極快運轉蛤蟆功後退躲避,可那一指的威力竟避無可避,且點在他身上,頓時就破了他的蛤蟆功。
「王重陽,你沒死!」歐陽鋒又驚又怒又怕。
王重陽不言語,作勢又要攻來。
歐陽鋒立時放出兩條毒蛇,虛晃一招,快速竄離而去。
王重陽沒追,也制止了聞聲而來的周伯通去追,當歐陽鋒的身影消失在夜裡中,他終於支撐不住軟倒在地。
「師兄!」周伯通嚇得手足無措。
「師父!」原本周伯通得王重陽叮囑,要他告誡教中諸人,不論今晚靈堂有什麼動靜都不可出來,然而全真七子哪能坐得住。
王重陽方才與歐陽鋒對戰,看似占盡上風,實則已是用盡全力,若歐陽鋒不退,只怕……但王重陽敢詐死布下此局,便是摸准了歐陽鋒的性子,經此一事,幾年內歐陽鋒都不會再來中原。
此時竄逃的歐陽鋒已到了山下,內功被破絕對不是什麼好受的事,他正打算尋個地方養傷,再返回西域重新練功,偏生半道出現個攔路之人。
「林朝英!」歐陽鋒看著面前的女人,冷笑道:「怎麼,心疼你的舊情人了?這是要王重陽出氣來了?女人啊,就是心軟善變。」
林朝英冷哼一聲,抬掌就打過來。
歐陽鋒一面準備奮力抵抗,一面尋思著脫身之計,畢竟他本就不是林朝英的對手,況且又受了很重的內傷,蛤蟆功都無法再用。
卻在此時,一抹青色人影突然出現,接下了林朝英的掌力,又還了看似輕飄飄的一掌,直將毫無防備的林朝英擊退數十步。
「黃藥師?!」林朝英雙眉一皺,既意外又警惕。
「叔叔,走!」歐陽克隨後出現,帶著歐陽鋒就離開了。
說來兩人雖是共同參加了華山論劍,實則沒什麼交情,彼此即便有份欣賞,更多的也是防備。林朝英早知華山論劍時對方有所隱藏,但方才那一掌的威力仍是讓她心驚,以至於她不敢再貿然攻擊,因為她沒有自信可以取勝。如今林朝英壯大了古墓派,束縛多了,責任重了,自然不能不有所顧慮。
桃朔白也沒有和她打鬥的意思,彼此對峙了盞茶功夫,便離開了。
林朝英盯著他離去的方向暗暗皺眉:東邪黃藥師和西毒歐陽鋒湊在了一處,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況且、似乎北丐洪七與黃藥師關係也近。
當林朝英出現在重陽宮,只見全真七子盡皆跪在地上,唯有周伯通抱著王重陽哭的像個孩子。
王重陽意識彌留之際,看到她來,說不清心中是喜是悲,但有一件事從無疑問,在他心裡放著三件事:一是國家,二是全真教,三是林朝英。
林朝英什麼都沒說,看著王重陽真正的死去,重新入棺,便返身回了古墓。這以後,林朝英只在古墓教授弟子,再未出古墓一步。
歐陽鋒受了傷,當即就要返回了西域閉關,歐陽克自然要一同回去。歐陽鋒的傷不輕,短期內養不好,況且歐陽鋒是個武痴,白駝山莊大小事都是歐陽克料理,原本也不能長久離開,這麼一來,許久都不能見面了。
乘著屬下人準備車駕東西,歐陽鋒又在房中調息,歐陽克便與桃朔白道別。
「今年怕是不能來中原,明年,或者最晚後年開春,我肯定過來。」歐陽克心裡捨不得走,兩個人捅破窗戶紙還沒相處多少日子呢,萬一他回了西域,山高路遠又長久不見,又有人打上桃花島島主夫人位置的主意怎麼辦?
桃朔白也無奈,畢竟桃花島在東海之上,白駝山莊遠在西域,現今別說歐陽鋒受了傷,即便是沒有,歐陽克還未到二十,功夫還淺,歐陽鋒也必定要他留在西域勤習苦練。
十幾年後,若歐陽克盡得歐陽鋒真傳,實力倒也不錯,可原著中有回降龍十八掌的郭靖,有會打狗棍法的黃蓉,如今林朝英尚在,焉知將來的林朝英或是其徒不會與歐陽克對上?
思慮之後,他從儲物袋中翻出一顆雪白瑩潤龍眼大小的珠子,這便是曾經使用過的黑蛇妖的內丹。他將內丹交給歐陽克:「這是一隻很有年頭的黑蛇體內生出的珠子,那黑蛇極毒,但這顆珠子卻完全能克制各樣毒物,你養蛇,許能用得上。」
想著,又將曾交給江曉語的那本《百毒淬心》功法拿了出來,一併給他:「這是一本毒功的功法,你做個參考。」
歐陽克倒也沒客氣,兩樣東西一看就是好東西,他自然也清楚對方的意思:「你放心,我總不能差你太多。」
兩人這一別,轉眼便到了第二年深秋。
桃朔白早就估算過時間,該去收養個女嬰了。
出了桃花島,他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動,不是沒遇到年齡合適的孤女,但都不合眼緣。好比之前收徒,原只是走個程序,可養得久了,到底有感情。如今要養的可是女兒,猛然間要做父親,雖說不大自在,可絕對不能馬虎。
這天途徑山林野路,忽然聽到砍殺聲,空氣中還有血腥氣。
桃朔白雙腳一點,身如幻影飛掠而出,到了事發地,果然是山匪劫掠。山匪有十來個,個個兇狠,手中砍刀早被鮮血染紅。被害的是一個商隊,統共二十多人,也請了鏢局的人押車,但如今商隊的人躺了一地,僅剩一個男人滿身是血的護著身後的女子,而那女子身著青衫翠裙,容顏秀美脫俗,當屬絕代風姿,只是此刻滿臉驚懼,臉色煞白,更重要的是她挺著大肚子,裙衫上已有血跡滲出。
桃朔白沒留手,摘了一把松針,灌注內力,瞬間拋射出去。
那些山匪一聲悶哼也無,全都倒地,只在眉心處有個血色小點。
那男子見到他,雖有戒備,到底還是鬆了口氣。也正是一口氣鬆懈下來,人也撐不住了,他只是無限眷戀的看著女子,最終沒能再說出什麼話來。
「相公!相公你醒醒啊,相公!」女子托著大肚子,淚如雨下,無助又哀切,眼見著就要昏過去了。
桃朔白立刻往她口中餵了一粒藥丸,提醒道:「你若昏過去,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俗話說為母則強,女子再哀慟,念及腹中骨肉,最終都忍耐了下來。
此處離城鎮太遠,桃朔白只能去尋了最近的村落,花錢請村中里正將此事上報官府,又花銀子請村民們將商隊之人屍身收斂,暫且安頓在村尾空置的破土地廟裡。此處有山匪為患不是一兩天,官府得知有人除了山匪,大為高興,立刻就派了衙役來處理後事。
桃朔白這般熱心,除了順心而為,還是因女子腹中孩兒。
從一見女子起,他便心中隱隱一動,特意掐算了一回,知其腹中是個女嬰。大約便是他和這女嬰有緣分,女子的情況很不好,難產,身子又太單薄,加之先前血氣衝撞,驚懼哀慟,命是難保了。
最終,女子果然生下一名女嬰,大出血,接生婆看了直搖頭嘆氣。
「恩公、恩公……」女子氣若遊絲,面若白紙,可一口氣始終不斷。
桃朔白也顧不得男女大防、產房不吉利之話,來到女子床前,摸出一塊參片噙在她嘴裡。
女子似恢復了些力氣,感激的笑了笑,眼中傷痛不舍猶深。她看著身側的孩兒,忐忑問道:「恩公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和相公本就沒什麼親人,此番原是遠走他鄉避禍,不曾想……我知道自己撐不住了,可憐我的蓉兒,沒見著她爹爹一面,娘親又無法撫育她長大。恩公、恩公可否收留她?我、我著實沒什麼人可以託付了。若恩公不方便,還請恩公再實援手,將她送與個和善人家吧。」
女子心中是想將女兒託付給此人,畢竟能仗義相救,可見人品,武功不俗,又能讓女兒安全長大。但她也不敢強求。
「蓉兒?」桃朔白的目光落在女嬰身上。
女子笑意溫柔,眼波似水:「這是她爹爹起的名字,黃蓉。相公姓黃,名固,從小被我爹收養,我二人青梅竹馬,兩年前成婚,只因仇家逼上門來,不得不離鄉避禍。誰知,相公卻沒能看蓉兒一眼。」
「我可以收養她。」桃朔白道。
女子眼睛一亮,激動的伏在床上就磕頭:「馮衡多謝恩公。」
馮衡啊……
桃朔白將黃固與馮衡合葬,並在村中雇了一戶人幫忙看護墓地,然後便帶著黃蓉返回桃花島。
原本打算回到島上再用信鴿將收養黃蓉的事情告知歐陽克,誰知剛到碼頭,卻見曲靈風侯在船上。
「師父……」曲靈風看上去十分憔悴,又一副自責愧疚,噗通往甲板上一跪。
「什麼事?」桃朔白心下嘆了口氣,大約猜到了幾分。
果然,曲靈風說道:「二師弟和三師妹……他們私自離島了。」
這個所謂私自離島,並非是貪玩,而是這兩人年紀漸長,朝夕相處,情愫漸生,便想相守。也不知這二人是怎麼想的,竟怕此事被桃朔白髮覺而受罰,加之在島上待久了,難免貪戀外間繁華熱鬧,兩人一商議,竟是趁著桃朔白不在島上,一起私奔了!
其實那兩人的事桃朔白已經察覺了些端倪,本以為二人會和他提的。
「隨他們去吧。」桃朔白將襁褓中的黃蓉交給月娘,此番就是為尋「黃蓉」,所以他特地帶了月娘。
曲靈風只以為是師父又收的徒兒。
回到島上,先將黃蓉安頓了,而後寫了信告知歐陽克,然而才來到曉翠堂。堂中以曲靈風為首,陸乘風、武眠風、馮默風,跪了一地,連秀兒也跟著曲靈風一起跪。
「都起來吧。」桃朔白不是那等遷怒的人,何況那二人私奔他並不覺有多憤怒,大抵……有些失落吧。
曲靈風幾個見他反應平淡,卻是更加不敢起身,生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桃朔白也不管他們,只是說道:「算來靈風二十七,乘風也有十六,都出島去吧。」
「師父!」兩人慌了,以為這是要趕他們走。
「不是趕你們!」桃朔白先做了申明,見幾人情緒平靜下來,繼而才說:「總在島上待著,到底欠缺歷練,你們兩個就往江湖中走走,特別是乘風,過兩年總要成家,難道還要師父張羅?」
陸乘風如今才十六歲,哪怕有些少年慕艾,如此這般聽師父言及親事,也靦腆的起來。
「我收你們為徒,是傳承武功,使桃花島一脈不至於斷絕,而不是要你們固守島上,不涉塵世。外面的世界總要你們自己去闖,將來你們有了自己的家業,說出去,師父面上也光彩。」桃朔白覺得打發出去最好,該教的教了,往後若歐陽克來了島上,一群徒弟圍觀,到底不合適。
曲靈風聽明白了,雖說不捨得,但並非是被趕出去,心下也安定了些,當即磕頭說道:「師父放心,徒兒必定不敢墮了師父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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