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花了幾秒鐘才止住紛亂的思緒,摸摸於清清的腦袋:「總之記著一件事,我在這裡,什麼都別怕。如果有人要欺負你,那麼你就欺負他們。」
清清抿嘴一笑,拖長聲音:「知——道——啦——!」
然後她一蹦一跳地跑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又一轉頭:「那你好好睡覺噢!」
李真朝她擺擺手,小女孩便消失在門口,隨後聽見她快活的聲音:「走,我帶你去院子裡玩,晚上我們找吃的去!」
異種發出低沉的嘶吼。李真從床邊的窗戶里看了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翻過一側的圍牆,向北跑遠過去了。那是正是被應龍的一記擺尾摧毀的城區,眼下少有人煙。這幾天於清清像淘寶似的在那裡晃悠——床頭擺著的船型小鬧鐘、兩隻嶄新的鋼筆、一個破了口的白玉瓶等等等等,都是她的「戰利品」。
其實這種時候不該讓他們兩個往外跑。但李真知道現在她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而她似乎很久都沒有體會過開開心心地「瘋跑」的感覺了。她原本就是個生性好動的孩子,否則從前也不會往荒山的墳地里跑,然後又遇上自己……
不過的確很難有什麼人能夠傷害到她的吧。
他微微笑了笑,搖搖頭,滑下身子陷進枕頭裡。
他需要睡眠。在睡眠的時候身體才能加速恢復,才能儘快讓所有事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這時候於清清已經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出去好遠,來到他們兩個前一日還沒搜索完的地方。這裡在從前似乎是個玩具店,只不過眼下的狀態叫人發愁。
它以前應該是一個平房,兩邊則是二三層的小樓——小樓先塌下來了,將玩具店埋在裡面。所以殘磚碎瓦將她的那些「寶貝」埋得嚴嚴實實,得花好些力氣才能將它們刨出來。
於清清背著手在一塊平坦些的路面上走了幾步,嚴肅地對異種說:「喏,今天你的任務就是拯救他們。你聽,他們現在正在哭,都在喊你的名字……」
這是例行的「戰前動員」。以往的時候大個子都是安安靜靜站在原地,就像一個好兵一樣嚴肅鎮定,直到清清說「開始」的時候才會悶頭悶鬧地撲過去,然後在那片殘磚碎瓦里搞得塵土飛揚。然而今天他的表現卻不大好。
於清清背手背對他走了幾步再轉過身,才發現大個子今天有點兒奇怪。他的身體晃晃悠悠,鼻子一皺一皺,就好像在努力嗅著什麼。然而清清之前那個「站在原地」不許動的指令還有約束力,他就只能煩躁地左看右看,從嗓子裡擠出低沉的嘶吼。
好像有些興奮。
於清清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然後走到異種面前拍著他的大腿:「你怎麼啦?」
大個子低頭看了看她,低吼一聲,然後又猛然抬起頭、警惕地環視四周。
於清清「啊」了一聲,趕緊說道:「快,蹲下來!」
相處這麼久,她當然知道這種表現意味著什麼——大個子聞到了活人的味道。雖然因為自己的約束他不會想要撲上去,然而……他的確想要吃東西。
有什麼人也來這裡尋寶了。於清清悶悶地想,看起來今天沒法兒好好玩了。
但隨後她就注意到大個子更奇怪的舉動——他的身體繃緊了,猛然收聲。粗壯高大的身軀繃成一個弓形、四肢著地。紅色的眼睛瞪得眼角都快要裂開了,長長的獠牙一根一根呲出來,嘴巴微微抖動,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猛然睜大眼睛,意識到一件事——大個子不是因為聞到了活人的味道而興奮,而是……在恐懼與戒備!
有什麼東西或者人讓他也覺得害怕!
他之前擺著頭向四周看來看去,那意味著……不止一個人!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於清清低呼一聲,翻身抱住環住異種的脖子:「快跑,快跑!」
這命令立時壓倒異種心中的畏懼警惕,他當即站起身,用雙臂將小女孩托在胸前,像一枚炮彈一樣躍了出去!
而幾乎就是在同一刻,潛伏者現身。
幾個身影從遠處的廢墟之中縱躍而出、帶起大片煙塵,銜尾狂追。人數大致在十個左右,個個擁有驚人的體能,跑起來就好像在廢墟的殘磚碎瓦當中貼地飛翔。這些人看起來都是能力者,相較「大個子」而言擁有明顯纖細的體型。這一優勢令兩者之間的距離緩慢拉近,在幾十秒鐘過後,於清清已經能從「大個子」的肩膀上看到追擊者的模樣了。
他們似乎都是人。而之所以用「似乎」這個詞,是因為他們的表情——猙獰可怖、扭曲殘忍。即便沒有獠牙與紅眼,給她的第一印象也是……
異種!
於清清一咬牙,像從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子,踢開大個子環著她的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讓自己來到了他的背上。然後又一次在異種的耳邊低聲道:「快跑呀!」
異種直立奔跑著的身軀頓時矮了下來——比普通人類還要長些的雙臂也著了地,從兩腿狂奔變成一隻真正的猛獸奔跑的形態。粗壯有力的四肢狠狠踩踏地面,只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將身後的追兵遠遠拋開了。
於清清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爆起一條煙塵。緊接著是第二團、第三團、第四團——
四枚子彈落在異種的去路上。大個子低吼一聲,身體猛然一斜便往一旁跳過去。但幾乎就是在落腳的那一瞬間,三顆子彈在他的腳邊落下,令他只一彈就又變了方向,試著從另一側突圍。
可不知身處何處的狙擊者像是有意在戲耍他們,或者僅僅是為了阻礙他們逃離——每次子彈都射擊在異種落腳處。這片無遮無攔的區域如此廣闊,可一時間異種卻好像被無形的牢籠困住——每踏出四五步便會迎來子彈的截擊!
因為這麼一耽誤,身後的追擊者已經猛撲上來。他們在半空高高躍起,雙手大張,像是打算將這兩個人一同撲倒在地。
於清清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叫,本能地伸出一隻手去,柔嫩纖細的五指張開:「啊————!」
躍至半空的追擊者像是忽然受到某種影響,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而後身體微微一僵——
撲通撲通地直直墜落下去。
狙擊者似乎也因為這一幕愣了愣。就趁著這個機會,異種怒吼一聲飛身向前,三次跳躍之後消失在一片廢墟里。
但落到地上的追擊者只一瞬間便恢復正常,他們疑惑地相互看了看,而後一言不發地開始奔跑,甚至有一個人低低地喝罵一聲:「***怎麼回事?!」
這是人。
從這裡到遠處的那個小小院落大約有四百多米。這樣一段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距離,對於雙方來說都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異種在短短一瞬間便可跳過牆去,追擊者在短短一瞬間便可攔截在去路上,而狙擊者……
則在短短一瞬間,開了三槍。
這一次不是空槍。
子彈命中高速奔跑的異種的雙腿、左臂。著彈點異常精確,每一枚都擊碎異種的關節骨骼。高速運動的龐大身軀頓時失掉平衡,只來得及用一隻手將背後的小女孩扯進懷裡、牢牢護住,便像一隻巨大的皮球一樣蜷成一團,在地上滾起濃重的煙塵,一頭撞在外側的院牆上。
十餘個追擊者終於趕了上來,當先一個凌空躍起,向著地上的異種飛撲——
然後便被凌空爆頭!
毫無徵兆的一槍。半空中那人影的腦袋便像是被無形的力量一把拍碎的西瓜,嘩啦啦灑下一大片腦漿和血漿,噗通一聲墜落在地。
這時其他三個追擊者也正要躍起,卻在見到這一幕時低吼一聲,硬生生收住身形,直撲向地面、翻滾、臥倒、直奔附近的掩體。
然而另外三聲槍響。
一人是在翻滾的過程中腦袋開花,就好像自己抵在地上將自己的腦袋撞碎了。
一人是在臥倒之後四肢貼地向著一段殘牆匍匐而去的時候腦袋開花,好像也撞上了什麼東西。
第三位則是在躲去掩體之後,剛要舒口氣的時候——一枚子彈從他頭頂射過,擊在一根粗鋼筋上。然後跳彈經過三次反彈,從他的眼眶裡鑽了進去。
其他的追擊者當即收住腳步,一頭扎進附近的廢墟之中。而與此同時遠處與院落當中槍聲連成一片,半空中一大片火星四濺,叮叮噹噹聲不絕於耳,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不停地憑空爆開!
密集的槍聲持續了十幾秒鐘,而後一切歸於平靜。
牆壁之外的異種動了動,發出一聲嘶吼。於清清從他的懷裡探出了頭,試著輕手輕腳地往院子裡面跑。
但剛走了一步一顆子彈便在一米之外的去路上激起一蓬塵土。她下得一縮頭,又咬牙躲進異種的懷裡。
然而這一聲槍響卻好像捅了馬蜂窩。院子裡那支01式突擊步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一共開了六槍。
子彈或是以各種匪夷所思的從廢墟的磚瓦縫隙之中切入進去、或是在裸露的鋼筋上反覆彈跳命中目標、或者乾脆就是在半空中像導彈一樣猛一拐彎——
六個自以為藏身在著彈點死角的追擊者,統統被爆了頭!
極遠處一棟半傾塌的房屋裡,一個狙擊手猛地瞪大眼睛,張開嘴巴——簡直可以塞進一隻拳頭。過了半晌他才用夢囈似的聲音說:「我x……這怎麼回事?!!」
旁邊一個人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沉聲道:「別開槍了。你應付不來。再開一槍,我們的人就死光了。」
狙擊手詫異地轉頭看他一眼,喃喃道:「我可是A級啊……」
「A級也有強弱之分。」那個聲音說道,「顯然對方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A級了。」
「那怎麼辦,長官?」狙擊手覺得自己的手有點兒發抖,「異種也會用槍了?還是覺醒者?」
旁邊那人想了想,將他手裡的槍接過來:「先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透過瞄準鏡、透過槍口前一道小小的縫隙向遠處看了看:「對方用的是突擊步槍,射程沒我們遠……」
話音剛落。
臉上便感受到一片溫熱。像是西瓜被大力拍碎的悶響,剛才還在說話、並且把槍交在他手裡的狙擊者同樣被爆了頭。紅白相間的腦漿濺了他滿身滿臉,噴泉一樣的鮮血從脖頸里湧出來,無頭的身軀用前臂撐著身子愣了好一會兒才撲倒在地。
還活著的人怒罵一聲,一翻身滾到旁邊那堵堅實的牆壁之後,再也不敢冒頭。
這次的沉寂持續的時間久了些。十幾秒鐘之後,院落里傳出一個聲音:「清清,進來。」
於清清往遠處瞄了瞄,咬著嘴唇拍拍異種的胳膊:「你還能走嗎?」
大個子異種低吼一聲,試著站起身。但即便異種的恢復能力比普通人還要強些,眼下卻也沒有復原。他又一頭栽倒在地,只能用剩下的一隻完好的胳膊拖著身子往院子裡爬。於清清用雙手抱著他的腦袋想要幫幫忙,但力量有限。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只能緩慢地往牆邊蹭——
但這一次再沒人敢開槍了。
處於「戰場」中間的兩個人慢慢騰騰地花了好幾分鐘才從牆頭翻過去,然後院子裡安靜下來。一個追擊者聽到了聲音,並且看到了遠處那一幕。他再三思量,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把心一橫,抬起一隻手。
緊閉眼睛等了好幾秒——
安然無恙。
隨後他慢慢將手放下來,朝不遠處的另一個同伴指指自己的位置,又向遠處指了指。那同伴會意地點頭。於是他飛身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後面跑。於是此同時他的那個同伴也跳了起來——用身體遮掩住了他的身影。
但一次竟然做了無用功——槍沒有響。
逃脫的追擊者毫不遲疑地發力狂奔,在兩分鐘之後一頭扎進那間半傾塌的房屋裡,然後見到滿地的鮮血。他只微微一愣便往另一側看去——
牆壁之後,一個人正將身上的上尉制服脫掉,用薄薄的夏裝上衣服去擦自己臉上的血跡。
「長官,您……」
「我沒事。」上尉沉重地嘆口氣,「可惜了小鄧了。***異種。」
然後他甩開衣服,一把提起手裡的槍:「走!」
來者「啊」了一聲:「您要出去?可是那人——」
「他沒子彈了!」上尉大步踏出門,在毫無遮攔的街道上站了一會兒,然後聳聳肩,「所以你才能活著過來!」
「他剛才打死小鄧的時候我就知道——那是在示威。小鄧已經被他壓得不敢開槍了,而他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人,卻又耗費了一發子彈。這就是在示威,讓我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士兵鬆了一口氣,然後眉頭一皺:「那我們壓上去!***,異種還敢——」
但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於是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長官,開槍的那個可能不是異種,也不是覺醒者。」
「嗯?」上尉皺起眉,「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他說話了。」士兵握了握拳,「說的好像是,清清,進來——無論是異種還是覺醒者都是不會說話的,那一定是個人。」
上尉的臉色忽然變了變。而後他愣在原地,皺著眉頭似乎努力回想些什麼,然後一把抓住士兵的肩膀:「你聽見的四個字,你確定?!」
士兵沒想到長官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但仍舊用力點頭:「我確定。周圍很安靜,我聽得清清楚楚。」
上尉倒吸一口涼氣,退開兩步,嘴裡喃喃自語:「我的天……」
他又重複一遍:「我的天……那咱們這些人……還真是命大……」
士兵疑惑地皺眉:「長官,怎麼回事?」
上尉看著他,握了握手裡的槍:「我沒猜錯的話,院子裡的那個人……是李真。」
士兵張大了嘴,呆若木雞。
上尉一擺手:「撤撤撤,這事兒我們搞不定——至少得一個師,一個整編裝甲師!」
士兵這時候才從呆滯狀態中清醒過來,一把抓住上尉的槍:「是不是那個李真?不是將軍,是那個李真?!我們真就這麼走?」
上尉抬手給了他一耳光:「你他嗎給我清醒點!哪怕不是將軍,那也是一個分裂體!你想咱們都死在這兒嗎!」
他又踹了那個兵一腳:「讓他們撤!」
但這時候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上尉與士兵一起轉過頭,看到的是三個飛奔而至的身影。當先一人大步走過來,厲喝一聲:「怎麼回事!」
上尉臉色一滯,抬手敬禮:「長官,我們發現李真了!」
來者的肩上兩槓一星,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你說什麼?」
上尉看了那士兵一眼,拉著少校走到一邊低聲道:「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李真的事情?他當初在地下的時候有一個小女孩幫了他?——你說是北方基地那邊傳過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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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今天差點把我活活寫死,你們差一點就見不到我了!今天的一萬六完成了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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