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神 第五十九章 幽靈機群

    作為這架代號「巨隼」的遠程戰略轟炸機的駕駛員，陸仁賈與肖炳義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保持著沉默。因為心裡有某種一直被壓抑的情緒——那是在憤怒、激動、期待之外的某些情緒，某些難以言表，也生怕被人知曉的預感。

    不詳的預感。

    這種預感大概源自他們一年前看到的最後那麼一瞬間，「鎮國將軍號」的命運使得他們心中惻然，也成為了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裡困擾他們的夢魘。

    第六感這種東西大多出現在吸引眼球的花邊新聞里，也會被很多人不負責任地一再提及。但就在這段時間裡，無論兩人之中的哪一位都產生了一種模糊不清的知覺或者說預感。這種看起來沒頭沒腦的事情使得兩個人都羞於向對方提及——因為他們是戰士，而非不負責任的小報編輯或者娛樂記者。

    於是在此時此刻，飛行在一萬五千米高空的轟炸機編隊中，兩個人心底的那種感覺逐漸變得強烈。這令他們都緊緊抿住了嘴，直視前方的藍天與白雲，試著避開同伴有意或者無意的眼神。

    反常而異樣的沉默持續了五分鐘。直到陸仁賈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他們的通訊波段當中，還帶有強烈雜音，就仿佛有一個業餘的無線電愛好者偶然切入這個頻道，並且正在嘗試向他們發送一些信息。

    他們所在的「巨隼」號處於機群的第一編隊，這意味著其他機組同樣收到了這聲音。

    陸仁賈花了十幾秒鐘的時間確認對方呼叫的內容，然後眉頭微微一皺。

    因為就在他確定發信人所在位置的同時也挺清楚了對方究竟在說什麼。

    他們處於轟炸機編隊的前下方，與整個機群相隔五千米遠。而他們所使用的語言是英語。他聽到的有限幾個較為清晰的詞語是——

    「……隸屬美國空軍……執行……任務……請表明身份……盟軍領空……」

    倘若將這些詞彙連貫起來的話，大意便是「你方機群已進入盟軍領空，我方隸屬美國空軍某部，正在執行任務，請表明身份。」

    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是某人在開玩笑。「盟軍領空」這個詞兒……的確是在歷史上出現過的。二戰末期除被軸心國控制的空域之外幾乎都可以被稱為「盟軍領空」。而帝國在整個二戰期間並未直接出兵作戰，倒是周圍的日本、高麗、菲律賓等國家自始至終地參與了整場戰爭，並且獲得了帝國的大量援助。

    倘若那時候帝國的機群出現在「盟軍領空」的話，美國人的確有資格這樣喊話。然而……眼下可是2015年！二戰都已經過去60年了！

    陸仁賈看了肖炳義一眼。肖炳義是機長，同時也是「巨隼」所在這支飛行小隊的指揮官。但此刻肖炳義的臉色就和他自己一樣緊張，他猶豫了兩三秒之後又看了一眼雷達。

    對方一共有五架飛機，同樣是轟炸機。自動識別系統此刻也已將對方的飛機型號反饋了出來。然而看到這麼一條信息，陸仁賈與肖炳義臉上的表情都在一瞬間變得極其精彩。

    那是五架TBF復仇者魚雷轟炸機。

    由美國軍火製造商格魯曼公司生產的TBF復仇者魚雷轟炸機，1942年進行量產，主要活躍在太平洋戰場上。

    而這東西……

    怎麼跑來這裡了？預警雷達之前沒有任何反應，這五架飛機就好像鬼魂一樣突然出現在機群下方，緊接著便發出一連串「鬼氣森森」的信息——

    「盟軍領空」！

    的確是二戰時期的飛機，用的又的確是那時候的詞兒。肖炳義的心裡浮現出某種不祥的預感，卻又在緊張惶恐的同時覺得微微鬆了一口氣——終於來了。他總覺得這一趟任務哪裡會出些問題，到此刻問題終於就這麼擺在眼前。

    他又覺得有些如釋重負。

    便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思，肖炳義做出了回應。

    「這裡是中國空軍轟-22空中飛行編隊，前往墨西哥執行轟炸任務。你方已進入我空中編隊警戒範圍，請立即表明身份，請立即表明身份。」

    對方沉默了一陣子，並未立即遠離，也沒有回話。

    「天空堡壘」是帝國最為巨大的一型遠程戰略轟炸機，機身長66米，翼長75.8米。如此的龐然大物便真的如同一座移動的空中堡壘一樣，倘若從低空掠過，真真是「遮天蔽日」。而眼下「巨隼」的後方還有兩百八十二架同樣的巨大轟炸機，在廣闊的洋面上投下一片巨大陰影，也將那五架「復仇者」籠罩其中。

    看起來，就好像一頭巨象與五隻螞蟻的差別。

    對方顯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相當可怕而壯觀的空中編隊，因此在沉默很久之後竟反常地回應道：「請表明身份……請表明立場。」

    肖炳義聽得出對方的聲音里蘊含著惶恐與疑惑的味道。實際上回話的重點應該是那句「請表明立場」。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頭腦一震，下意識地向陸仁賈看過去。

    陸仁賈當然清楚這位機長此刻流露出來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然而即便直到此時他也覺得徘徊在頭腦當中的那個念頭相當瘋狂——

    「請表明立場」。如果這五架轟炸機的確屬於美國空軍，那麼他們沒理由不清楚這一次的行動，也該知道中國空軍的轟炸機編隊此刻正在精確地按照既定路線趕赴戰場——他們絕不應當表現得如此疑惑惶恐。

    但假如……換一種思維方式——

    他們反覆提到的那個「盟軍領空」。

    肖炳義的眼神與陸仁賈接觸了一下子，兩個人都感到一陣寒意從背後升騰起來。

    而就在此時此刻，轟炸機群下方五千米處的「復仇者」駕駛艙內，小隊指揮官卡斯塔？容格張大了嘴，呆呆注視著頭頂上那一片烏雲般的重型轟炸機群，覺得整個世界同自己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上帝作證——這是中國的飛機？！

    中華民國的飛機？！

    他們不是還在國內苦苦支撐麼？不是還被日本人打得節節敗退麼？！他們哪裡來的這樣一支龐大的轟炸機編隊？那些又到底是什麼東西？！哪怕是他目前駕駛的最新型TBF復仇者，和頭頂的那些東西比起來也像是破銅爛鐵！

    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或許是德國人的機群。德國人偽裝成中國人，試著長途奔襲美國本土。

    要知道他們說的可是「轟炸墨西哥」！

    但下一刻他又意識到，即便是德國人也不可能搞出這樣一個編隊來。對方的速度驚人，遠遠不在他認知當中的任何一種空中作戰武器範圍之內！

    那麼……上帝保佑，真的是中國人？中國人同日本人講和了然後加入了軸心國？！

    驚詫之情無以言表。他鼓起勇氣，決定暫時放棄對日本人的轟炸任務，先弄清楚發生在眼前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他在要求對方表明立場之後又補充道：「墨西哥是同盟國之一。對墨西哥領土進行轟炸將被視為中華民國向同盟國宣戰，請立即表明立場！」

    令人心焦的三秒鐘之後，容格聽到對方的回應。

    這一次似乎換了一個人，聲音略顯蒼老。對方使用的是英語，內容則是——

    「我是中國空軍轟-22編隊最高指揮官鮑輝上校。我方依照『和平』行動計劃前往墨西哥執行轟炸任務。」

    隔了一會兒，對方又說道：「中華民國，是哪一個國家？」

    再一次確認——這支編隊的確要轟炸墨西哥！

    容格按捺心頭湧上來的驚詫與不安，讓自己的聲音儘可能地鎮定下來：「中華民國，簡稱中國。你們自稱中國空軍，這意味著……」

    「中國全稱是，大中華、泛東亞、西伯利亞及澳利亞聯合帝國。請在一分鐘之內表明身份，否則我方將對你方使用致命武力！」

    「見鬼！」容格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爆了粗口。對方說的那個名字——那一長串名字，每一個詞兒他都知道是什麼意思，然而連在一起——

    「大中華、泛東亞、西伯利亞及澳利亞聯合帝國」是個什麼東西？

    但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時候，他的僚機駕駛員突然插進通訊頻道。那個小個子黑人用幾乎是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現在是哪一年？」

    三秒鐘之後，對方傳來回應：「現在是2015年6月9日。」

    容格覺得自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巨隼」的駕駛艙內，陸仁賈與肖炳義同樣面面相覷——

    「中華民國」？那是什麼？

    實際上最令他們感到震撼的是下方五架轟炸機的機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麼一個傳聞，或者說小報消息——

    二戰期間美軍曾有五架轟炸機神秘消失，一直不見蹤影。而那五架飛機的型號便是TBF復仇者！

    從前人們一直認為那五架飛機也許墜毀在什麼地方，只是一直沒有被發現。然而此刻……它們就像幽靈一樣的出現了，並且還在與自己通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