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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麥穗兒喉嚨艱難的滾動了下。
她蹲在灌木旁,視線不曾離開罅隙里顧長摯的那張臉。
他給她展示完身體被石子砸中的幾處地方後,繼續縮成一團,圓睜著眼睛瞪她。
看起來似乎是對她不吭聲不道歉不表示的態度有些生氣,但他偏不說話,死死抿住唇,就盯著。
儼然敵不動我不動的陣仗!
愚蠢!
麥穗兒皺眉。
她再看他一眼,起身,想離開。
孰知蹲得有些過久,雙腳發麻,加之穿的還是雙高跟鞋,人一下子就重心不穩的朝灌木匍匐倒去。
這可把顧長摯嚇壞了。
驚呼了一聲,雙腳雙手都往後躲,又躲無可躲,只好胡亂拍打樹枝,似是阻攔她的侵襲。
麥穗兒罵了聲「住手」。
他卻變本加厲,將樹枝拍得簌簌作響。
想趕走她?
是不是傻?
從亂蓬蓬枝葉里穩住身體,麥穗兒匆匆往後退。
旋即毫無形象的喘氣坐在地上,鼓著腮幫子把裙子和頭頂的葉片摘下來。
顧長摯隨之緩緩停下動作。
他警惕的悶了會兒,鬆開手裡拽著的樹枝。
「啪」一聲。
交錯的樹枝反彈,直接彈在了他臉上。
「嗚……」捂住臉,他眸子裡頃刻沁出水潤,微微張嘴,要哭的節奏。
「住嘴。」
麥穗兒汗毛都豎了起來,忙凶著臉怒吼。
他住是住嘴了。
一隻手捂著被樹枝打到的臉頰,一隻手捂著被石子砸到的額頭。
眼淚無聲的滾著往下淌。
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麥穗兒:「……」
她張皇失措的僵住,下意識開始翻手包,翻出幾顆巧克力和一個小吊墜布娃娃
。
攤開掌心給他看。
光線昏暗。
並看不清。
顧長摯被眼淚洗過的眼睛是唯一的亮色。
很難想像,一個大男人縮成小小一團是幹什麼,他吸了吸鼻子,忌憚的避開樹枝,似是賭氣,折斷了擋在眼前的一根枝椏,揮手大力甩開,然後非常緩慢前傾上半身,一步步朝她靠近。
大約還有一尺之距時,他猛地停下,雙眼不眨的望著她,似在打量!
麥穗兒被看得心裡直發毛。
春夜溫度比白日低,裸/露在外的胳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實話,她寧願顧長摯一臉傲慢睥睨,因為總比現在的狀態好……
太可怕了!
見他不再往前,麥穗兒準備合攏掌心。
然而——
就在這一瞬間,手上一輕,眼前黑影晃動,再看,顧長摯已經飛快的重新退回到了灌木深處。
麥穗兒掃了眼自己掌心,巧克力還在,她隨手縫製的南瓜小布偶沒了。
「我記得你。」忽的,他開口道。依然沒抬頭,雙手捏著南瓜布偶娃娃把玩,聲音純淨。
「你聲音軟軟的,像……」他遲疑了下,似在費勁的思索,然後篤定的點頭,彎唇一笑,掀眸看她,「像炸毛的喵喵!喵嗚……」
喵嗚?
他還喵嗚?
顧長摯會掐著嗓子喵嗚?
瑟縮了下。
麥穗兒抖了抖肩膀,真該給錄下來。
舉凡他沖她耀武揚威,就「喵嗚喵嗚喵嗚」給他聽……
「為什麼是貓?」麥穗兒蹙眉不解的問。
他笑了兩聲,不是諷笑嗤笑,是正常的笑聲。
配合他本就磁性十足的嗓音,怪矛盾的,如性感與純真的結合體。
「因為你愛生氣,可聲音軟綿綿,和喵喵一樣,怎麼炸毛還是喵嗚喵嗚……」
又來了。
默默拿出手機,麥穗兒調到錄音模式,扔進包里。
繼而沉著臉瞪他。
內心霍然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難怪顧長摯平日在她面前囂張成那樣,敢情是認為她徒有聲勢,啊不,是連聲勢都沒有
!
皮笑肉不笑的歪了歪嘴。
麥穗兒攥緊掌心,才意識到右手還握著兩顆巧克力。
「手裡還剩什麼?」許是和她說了幾句話,他好像不若先前那般排斥和忌憚,眨巴著眼睛望向她手心,眸中閃爍著好奇。
「巧克力。」
「哦,能吃的巧克力麼?」
「不能吃。」
「我想吃……」
舔了舔嘴,顧長摯毫不猶豫的往灌叢洞口蹭。
眼睛一直盯著她手心。
麥穗兒腦中簡直嗡鳴了下。
舔嘴?
辣眼睛!
以後怎麼直視一臉全宇宙我最酷霸拽的顧長摯?
「可以。」忽的靈感一現,麥穗兒挑眉道,「但要先回答我問題。」
「狡猾的喵喵!」顧長摯呶嘴,雙唇微嘟,頃刻停止往她方向蹭的動作,原地蹲坐下來,一邊捏手裡的南瓜布偶,一邊妥協的蔫蔫,「你問。」
撇嘴,麥穗兒不屑。
狡猾?論狡詐誰敢跟你顧長摯比肩?
白他一眼,轉了轉眼珠,麥穗兒捏了捏手裡的兩顆巧克力球。
兩個問題,問什麼?
遲疑的打量他。
麥穗兒依稀猜測,不能問太複雜的,他看起來邏輯沒有問題,可性格言行舉止都十分詭異,特別不顧長摯。
關鍵兩顆巧克力球可以騙到他,呵呵呵……
要是惡魔版本的顧長摯,估計得發瘋般的用巧克力砸死她吧?
「你叫什麼名字?」麥穗兒頓了片刻,問。
她毫不錯眼的望著他,直至聽他啟唇乖乖道,「小顧顧!」
呸!
麥穗兒一瞬間覺得心口像受到了重重一擊。
小顧顧……
小、顧、顧!
捂住胸口,麥穗兒揉了揉,都被雷得體無完膚了!
「巧克力球。」他伸出手,一副我回答了你要兌現承諾的正經臉。
麥穗兒抽了抽嘴角,把巧克力遞過去。
他收下,認真的放進上衣口袋裡,還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好像得了個了不得的寶貝
。
「第二個。」定定盯著她掌心,顧長摯開始主動追問。
然而她沒什麼想問的了,麥穗兒扶額,她幾乎可以確定,顧長摯有問題,不知是生理還是心理。
難怪陳遇安急成那樣!
把剩下的巧克力球遞給他。
麥穗兒起身理了理裙擺,「我走了,你走麼?」
搖頭。
顧長摯看她一眼,把巧克力球好生放進口袋,縮成一團,重新將頭埋進膝蓋。
明顯自我保護的姿勢。
「為什麼不走?」覷見他反應,麥穗兒情不自禁的開口問。
這樣的顧長摯倒是乖順,輕聲答,「這裡安全,不能走!」
「可我這裡也很安全,你看。」來回走了兩步,麥穗兒攤開手,試探道,「你可以出來,站到我這裡。」
下巴磕在膝蓋。
他從環繞的臂膀里露出兩顆微亮的眼珠,望著灌木外的麥穗兒。
顯然正在思索,似乎又有些猶豫……
他記得她的臉。
上次見過的!
而且她身上沒有肉。
抱著不舒服。
低眉看了眼鼓鼓囊囊的胸前口袋。
仿若作出了某個決定,他從灌木里爬出來,一身明顯不菲的西裝亂糟糟的。
也不拍打拍打泥土和雜葉,就這麼瑟縮的走到她身前,臉上有幾分緊張和扭捏,而後從口袋取出巧克力球,埋頭仔細的剝開金紙,十分虔誠,表情神聖。
麥穗兒越發看不懂。
她正要說話,剛啟唇,他的手就迅速送著巧克力球餵進她嘴裡。
甜膩潤滑的口感瞬息在舌尖化開……
顧長摯不好意思的彎唇,雙眼不太敢正視她,微垂的手蹂/躪著糖紙,喏喏道,「我把好吃的都給你,我的也給你,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嚇得一動不敢動。
麥穗兒怔在原地。
兩人幾乎貼身站著,儘管光線隱約,也能清清楚楚看到顧長摯臉上的不安,他兩扇纖長的睫毛顫動得極快,不自信,怯懦,畏懼,羞赧……
反著的。
和原先的性格是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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