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姨娘,你總算是明白過來了。」聽聞武順開口呵斥,李賢不怒反喜,迅速來到武順面前,訕訕笑著說道。
「哼,吾豈不知爾這小小把戲?故意對顯兒發怒,以圖引起吾之關注?只是顯兒何其無辜?爾作為兄長,不知團結手足,反而如此無理取鬧,羞也不羞?」武順輕輕地用指頭戳了一下李賢的腦門,用溫柔的口氣教訓著李賢,就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兒子一樣。
看到這一幕的李顯不由得心中哀嘆,不僅僅是為李賢和武順,同時也為武后。武順對李賢太過疼愛,視如己出,而李賢同樣以親母看待武順,這樣一來絕對會被有心人士利用,製造流言,不利於李賢的低位。而武后本是親生母親,卻對親子缺失母愛,導致母子隔閡越來越深,彼此之間越行越遠,既違背了人性,又為日後的悲劇埋下了隱患。
不過李顯卻並未將這一切說出,因為疏不間親,以李顯現在的尷尬地位,對誰都無法勸解。武順是出於兒子賀蘭敏之常年陪在老母榮國夫人身邊之故,漸漸地將李賢當做自己親生兒子,如今女兒死去,今後恐怕更加依賴,自己雖然善意提醒,卻也可能對武順造成傷害,從而令其失去在這世上唯一的精神支柱。至於李賢,因為李顯本身就對他好感欠奉,再者也知道他的命運,根本沒想著去招惹,再加上兄弟關係本就緊張,勸也沒用,所以還不如不勸。
而武后那邊,自然更是不容置喙,否則的話倒有可能引起武后對他的警覺,所以,李顯雖然知道武順方才之言其實是為了袒護李賢而有意所說,卻也不說破,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聖上方才驚聞姨娘尋短見,大驚之下竟暈了過去,幸喜如今姨娘身體康泰,聖上見了,定然欣喜,甥兒相信於其病情,亦是大有好處吧?」
「爾說甚?聖上暈倒了?」武順聽到消息後不由得大吃一驚,隨後也立刻明白了這一切,因為只有她才知道,她母女二人對於高宗有多重要,首先賀蘭敏月的去世對高宗的打擊就不輕,如果再聽說她也死了,以高宗那柔弱多情的性子,不暈過去才怪了。
所以,想到這裡,武順再也坐不住了,連忙掙扎著從榻上起來,換上衣服,精心打扮一番,再強裝笑容,隨著李賢和李賢一起前往高宗的行宮,對高宗進行勸解,以幫助高宗緩解病情。
片刻之後,盛裝的武順款款出現在高總的面前,這時候經過秦鳴鶴的調治,高宗已經醒了過來,只不過情緒仍然很低落,呆呆的看著殿頂,久久不發一言。
看到自己傾慕的男人竟然是如此一副可憐相,武順險些流出淚來,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輕輕來到高宗榻前,柔聲喊道:「陛下可安好否?臣妾武順拜見。」
「嗯?爾說甚?」聽到「武順」兩個字,高宗不啻聽到仙樂一般,連忙回過頭來,看見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的武順正流著淚看著自己,頓時握住武順的手,流淚說道:「好,好,好,沒想到朕也來到了陰司,不過能夠與爾等團聚,死了也便死了,沒什麼值得遺憾的。」
武順聽高宗說這樣的話,一雙眼睛再也不可遏止的噴涌而出,嗚嗚哭著說道:「臣妾能得陛下如此厚待,真的是死亦無憾了,不過臣妾告訴陛下一個好消息,陛下還活著,臣妾也還活著,臣妾僥天之幸,被宮人從死神手中拉回來,撿了一條命,從而能夠再見陛下,如今臣妾聽說陛下之病因臣妾而起,心中不勝惶恐,還望陛下保重龍體,以天下社稷為重,如此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太子幸甚,臣妾等亦覺幸甚。」
高宗是何人?立馬便聽出了武順話中的情意,心中也不由得為之一振,當即說道:「大姐放心便是,朕一定會保重身體,為我大唐江山社稷,也為了爾等一片赤誠之心。韓國夫人新喪愛女,卻不顧自己悲痛,前來安慰朕躬,其心可嘉,朕決意厚賞絹千匹,錢千貫,朕累了,爾等且先退下吧。」
「諾。」武后、武順姐妹,李弘、李顯兄弟,還有侍醫秦鳴鶴等人立即應諾,躬身而退。
而等到眾人眼看要退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得高宗說道:「韓國夫人且先留下,商議魏國夫人身後之事。」
李顯默默看了高宗和韓國夫人一眼,隨著眾人悄悄離去,他自然知道今夜高宗要和韓國夫人商議什麼,無非是兩個苦難的鴛鴦互相安慰,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心中才更加憂慮,其實想想也是,深更半夜的,高宗竟然把妻姐單獨留下商議事情,連武后都給趕走了,其中的貓膩任誰都能猜得出來,而作為之前悲劇製造者的武后,豈能容忍這一點?所以,他敢相信用不了多久,連韓國夫人都一定會香消玉殞。
不過對於這一點他卻是沒有任何辦法,用他在後世之時所說的一句話,那就是不作死便不會死,高宗與韓國夫人明目張胆的做法絕對會為其招來禍殃。而李顯所要做的,只能是盡力拖延韓國夫人遭遇悲劇的時間,以免高宗受到刺激,病情惡化,相信以武后的明智,也一定會想到這一點吧。
三天後,經過有司的審判,在高宗的親自干預下,對於武氏子弟的處理結果出來了:武惟良、武懷運二賊因蓄意謀叛,以謀反罪論處,處以斬刑。武氏諸子弟之中,武惟良之子武攸宜、武攸緒,武懷運之子武攸歸、武攸望處以斬刑,其他人等流放振州,同時剝奪武元爽、武承嗣、武三思以及武懿宗、武嗣宗、武重歸、武載德、武攸寧、武攸暨、武攸止等人爵位、官身及姓氏,賜姓蝮氏,其家眷盡數籍沒到掖庭宮中為奴。又以韓國夫人武順之子賀蘭敏之改姓武,繼承其外祖父周國公的爵位。
就在宣判的第二天一大早,隨著劊子手的一聲聲大喝,便見武惟良、武懷運、武攸宜、武攸緒、武攸歸、武攸望等人的頭顱紛紛落地,只見刑場一片哀嚎,鮮血紛紛飄灑,濺了圍觀眾人滿臉滿身。
而在武惟良父子和武懷運父子被處決的同時,其餘的武氏子弟也被集體押解著配往振州。而在流配的途中,這些武氏子弟則遭到了滅頂之災。
「如何了?」在李顯行宮內的一間密室內,李顯對著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說道。
「呵呵,我做事爾還不放心麼?在武氏子弟被押往振州的途中,突然有一天遭遇到了一夥山賊,結果不僅隊伍遭受洗劫,武重歸、武載德、武攸寧三人亦被賊人誤殺。再到後來,武嗣宗、武攸止二人因不堪押解差役折辱,自殺身亡。不過提前有一事需向爾說明,在吾趕上那支隊伍之前,武懿宗和武攸暨二人早已不知所蹤,據說是結伴逃亡,吾派人四下搜索,費了數天功夫,卻依然無有結果。」
在這世上能夠跟李顯用這種口氣說話,而且還為李顯辦事的女人,只有一個,那便是竇仙童。
「嗯?武懿宗倒也罷了,這武攸暨卻是心腹之患,不過這也不能怪汝,罷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接下來這兩個,只能暗中查訪了。」李顯略略思考了一下,又鄭重的對竇仙童說道:「吾還有一件要事需要交代於汝,武氏子弟之中尚有兩位急需處置,務必要將其殺死方能令吾心安,此二賊乃是武三思與武承嗣,亦即那日南市之中與我結仇之人。」
「哼,吾只管貪官污吏,今日為汝殺死這幾個賊人便已是破例了,要不是看著爾將我妹送入京兆韋氏府上為婢,解決了出身問題,便是這個忙也不幫。如今人情已償還,如何還能為爾等了卻私仇?」竇仙童一臉的不悅,冷哼著說道。
卻見李顯嘆了一口氣,悠悠的說道:「首先來說,這些人等皆是那人娘家之人,與爾有莫大仇恨,吾想辦法令爾復仇,豈不是為爾著想?再者說了,此等賊子雖則如今惡跡不顯,日後定成武后爪牙,屆時荼毒天下,唯恐悔之晚矣。」
「哼,汝怎的甚都知曉?也罷,吾便幫爾跑上這一趟,反正不管則樣說都是汝有理。」竇仙童冷哼了一身,也不再管李顯,然後立刻扭轉身形,便欲離去。
「且慢。」看到竇仙童風塵僕僕而來,還沒休息片刻便再度離去,李顯頓時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心疼,突然出口挽留。
「又有何事?」竇仙童並未體會到李顯的心情,不耐煩的問道。
「呃,呵呵,爾亦不必著急,且歇上一晚再去又何妨?更何況,爾亦有大半年未見到令妹了,不如我安排爾見上令妹一面?」
「哼,還算是有良心。」竇仙童強忍著對李顯如此細心關照自己的感動,硬是將想要流出的淚水憋住,倏地轉身,一個乳燕投林,笑吟吟的站到了李顯的身旁。
就在李顯和竇仙童在密室密謀殺害武三思和武承嗣的同時,武后在行宮之中也是一臉的沉思,在她面前,同樣擺著一份密報,而密報的內容與竇仙童向李顯說的竟然一模一樣。
「遭遇盜賊、不堪看守虐待等理由實在太過牽強,此一次牢獄之災,我武氏子弟竟然死亡殆盡,看來是有人蓄意為之,爾等且暗暗探訪,吾定要挖出幕後主謀。」武后看著面前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漢子,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後開口道:「嗯,賊子既然要盡滅我武氏子弟,承嗣和三思這兩個逆子定然不會放過,爾且秘密將二逆子轉移至他處,然後在二逆子藏身之處安排好人手,將賊子擒獲,便可挖出幕後主謀。」
「諾。」只見那黑衣人應了一聲,對武后拱一拱手,退出行宮,然後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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