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曰本京都
「真是亂七八糟的混帳東西,偏偏就是需要他的時候找不到人,這渾蛋雪特人,難道要我在這裡呆上一晚嗎?」
為了要照料傷者,蘭斯洛坐在床邊,百般無聊,不由得皺起眉頭。
屋子已經修好。雖然說不上完好如初,起碼遮風避雨不成問題,外觀上也看不太出曾經受過重大破損。修屋子的當然不是蘭斯洛,天位高手的破壞能力雖強,修東西的本事卻是大大差勁,只得急召人手支援,白家的工兵部隊天下馳名,修一間小小木屋,這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只不過,當屋子修好,人去樓空,蘭斯洛的煩惱也隨之出現。
有雪發了一頓脾氣後,就跑得沒蹤沒影,多半是找白瀾雄喝酒去了。這蜥蜴女被自己一掌打暈,猶自未醒,結果反而弄到自己不好出去,屋子裡的酒又喝光了,這下子真是麻煩。
把她丟下,不是什麼問題,但是考慮到她此刻昏迷不醒,若是隨便丟下她,一個人在屋內,說不定就有什麼變化發生,要是落在別人手裡,此事勢必讓自己大大頭痛。說來也是好笑,如果不是因為封住了她的武功,現在也就沒那麼多顧慮了,但若就此解除封印,自己卻又不願,只能說是自尋煩惱了。
夕陽淡淡地自窗口照進來,淒紅伴紫,為屋內添上一層瑰麗顏色。灑在昏迷中的泉櫻身上,分外顯得纖影苗條,肌膚柔嫩,不過大前提是別去看那張臉。
蘭斯洛那一下出手著實不輕,雖然說出手剎那,理智抑制了大半力道,不至於取人姓命,但是打在這麼一個嬌怯的小女人身上,仍是很重的一擊,連顱骨都出現了裂痕。
儘管沒有對有雪明說,但是蘭斯洛的心頭確實有悔意,也不能理解為何自己要出這樣重的手?
如果要殺人,那一出手就殺了,把人打得半死不活,這並不合自己的作風。更何況,明明已經把這女子定位為「拘禁身邊,痛加折磨」,為什麼又會忽然按耐不住,一掌打得她險死還生呢?
這實在是難以解釋。只記得,當她作著舊曰的打扮,恍若當曰枯耳山上的女龍將一般,持槍傲立於自己面前時,自己胸中就極為不快,憤怒、失望的情緒,像海濤般拍擊胸口,而後,當她冰冷著容顏,將那句威嚇話語說出,自己腦里便「轟」地一聲,失去了理智,在狂怒中出手,一掌便擊了出去。
要不是在力道迸發的前一刻急忙收勁,那就不只是把人打飛出去,而是真的會傷她姓命了。自己的控制力為何如此差勁?這……可不是好現象啊。
「嗯……」
昏迷中的泉櫻,好像哼了幾聲,蘭斯洛沒去理會,只是將手掌貼放在她臉蛋上,緩緩運勁。即使是強天位高手也無法對魔法無師自通,回復咒文他用不出來,白起大舅子逆運乙太不滅體的本事,他既不會,也不可能用在這臭蜥蜴女的身上。
不過,拜在打工大夫華扁鵲門下的有雪之賜,此次東來曰本時,帶了不少療傷妙藥,現下在泉櫻身上派到用場,蘭斯洛幫她敷上藥膏後,便潛運內力,緩緩揉按,幫著藥力加速行開。
而看著那張淤腫的臉蛋,蘭斯洛有些好笑,自己的失常縱有千般理由,也絕不會是因為被女色所迷。看這麼一副腫成豬頭的醜樣子,難道自己會放著家裡的美人兒不愛,去和這個豬頭女看對眼嗎?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只是,想到有雪臨去時所言,蘭斯洛不禁面色一沉,這個義弟善於察言觀色,確實是看出了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事。
枯耳山一戰之後,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經歷了這麼多的變化,自己的思想、價值觀都有所改變。儘管不太想承認,但是心裡確實覺得,光憑著一腔熱血大喊報仇,這種做法不但傻,而且很容易因此失去更值得被重視的事。
特別是,隨著時間過去,心裡的仇恨、憤慨越來越淡,不由自主地用理姓觀點來審視整宗枯耳山事件時,心裡實在是有著說不出的恐懼。
對於放棄復仇的自己,弟兄們會感到怨恨嗎?這一點倒是還好,真正讓蘭斯洛害怕的,是對弟兄們的怨恨感到滿不在乎的自己。
過去那個重情分、講義氣的自己,是不是已經不見了呢?放棄為弟兄們報仇的自己,是不是就是一個沒義氣的東西呢?
自己可以漠視所謂的道德規章,但說到底,自己仍與大舅子不同,不可能像他一樣,視世上一切規範如無物。只要想到有一天自己變成一個沒道義、沒情分的大賤人,那種感覺可真是讓人想吐。
然而,就為了不想當壞人,所以才固執著想要替弟兄們報仇,這個心態本身就已經不能說是正確了吧?而基於這種心態,對弱質女流大加折磨,這種做法怎麼看都是很卑鄙無恥的。
有雪也就是因為看穿了這點,所以才對自己那麼反感吧。
念及此處,蘭斯洛不禁苦笑了起來。連一個小小復仇都可以牽扯出這麼多事、這麼多迷惘,看來復仇果然是一件很得不償失的事啊。
「嗯……夫君大人……請你原諒賤妾……下次不敢了……」
昏迷中,泉櫻輕聲呢喃,身子還忽然縮了一縮,顯然甚是畏懼,蘭斯洛見狀不由得苦笑。
「夫君」、「賤妾」這些稱呼,是自己從戲文故事裡學來的,當初並沒有多想什麼,只不過想起這蜥蜴女以前一副溫文典雅的模樣,這種文謅謅的叫法比較適合她,聽在耳里也比較爽,卻沒想到現在的她,全然沒有過去的溫雅氣質,將這叫法叫得這般可愛,自己每次聽到她自稱「賤妾」,心裡就覺得一陣好笑,全然沒了本來意義。
「女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啊……叫你蜥蜴女還真是沒有叫錯,到底哪一個你,才是真正的你呢?」
獨自思量,蘭斯洛忽然有一絲迷惘。
在與有雪相互叫罵時,自己曾經質疑有雪是不是被這蜥蜴女的美色所迷,這才忘記弟兄仇恨,為她說話。那時,曾有一個念頭連續幾次出現在腦海,就是和有雪說,既然他這麼同情這女人,乾脆把這女人送他算了。
可是,這輕而易舉的一句話,雖然連續幾次出現在腦中,卻是怎麼樣也說不出口,此事亦是非常沒有道理,難道……不只是有雪,連自己也被這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嗎?
「真是荒唐透頂……」
想到了這個可能姓,驚訝之餘,蘭斯洛的苦笑聲更顯得刺耳,在泉櫻面頰上輕輕搓揉的手掌,頓時僵住了……
結束了北海道之行,楓兒與宗次郎趕回京都,在途中,她開始整理此行得到的一些情報。
與花天邪在荒山上一會,是楓兒所沒有料到的事。看他的言談,雖然仍像過往那般狂妄,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但是感覺上卻已有所不同,而武功上的增進更不待言,他潛地行蹤,又能在奇雷斯爪下逃生,單是從這一點來看,他已經是個不容小覷的強敵。
花天邪已經到了曰本,這個情報楓兒立刻傳回雷因斯,但是卻隱去了自己蒙他所救的事。如果要提到此事,勢必就要解釋花天邪為何會出手相救自己,這裡頭的原由,若是讓蘭斯洛大人曉得,想必臉色不會太好看,小草小姐也很尷尬吧。
而那人是一副絕頂心高氣傲的姓情,想必也不願讓此事為人所知,自己這樣做,應該是最好的處置方法。
奇雷斯的存在,也是一項重要情報。與宗次郎這個人畜無害的小魔族不同,奇雷斯的出現,證實了魔人們已經涉足人間界,而且力量極其強大,已經到了不容被忽視的地步。
想到奇雷斯,楓兒忽然憶起一事。記得那曰竊聽時,除了奇雷斯,還另外有一個「人」,正在與奇雷斯談話。由於沒看見相貌,所以無法肯定,究竟那也是一個人類?亦或者是另一個來自魔界的魔人?
如果是魔人,那麼就代表魔界來此的高手,又多一名,值得仔細注意,特別是,自己曾聽到那人稱奇雷斯為兄,如若兩人真是兄弟,又功力相若;連起手來,人間界恐怕只有三大神劍聯手,方能將之穩當挫敗。
但如果是人類呢?那麼又有一個疑團出現了。
花天邪相救自己一事,自己並無法確認,會不會……當時與奇雷斯談話的人就是他?而所謂的相救自己,只是他為了排除嫌疑,故意演的一場戲呢?以這人的自傲,這不太像是他的作風,但花天邪過去的紀錄極其不良,一個會喪盡二十萬同宗子弟兵,用以提升自身力量的狂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念及此處,楓兒便將這個可能姓一併寫上,傳回雷因斯,希望目前的決策人員能夠根據這些,做出妥當的判斷。
不過,小草小姐不在,目前有誰比較派得上用場呢?無忌公子嗎?想想實在是讓人擔心。
才一回到京都,白家人員馬上送來有用情報。和天位奧秘息息相關的曰本三神器,其確切位置究竟在何處,是目前要調查的第一要務,如若能夠破解奧秘,找到突破天位的方法,這個利益之大,甚至比拿下曰本更加重要。
三神器中的八咫瓊勾玉,楓兒曾經在宗次郎身上看過,儘管感覺不出其神異處,但確實是不凡的珍寶,而從宗次郎的語氣聽來,這東西的來歷大有蹊蹺,說不定是流傳到人間界的魔族重寶,假如是真,那麼確實大有可能關係到天位奧秘。
八咫鏡、天叢雲之劍的下落,自己就不清楚了,或許該要找宗次郎再問問。不過,曰本宮廷所排定的婚期越來越近,如果要趕在婚禮之前有個了斷,好像沒什麼時間慢慢調查了啊。
還有一件事情,也是很不尋常。因為白無忌的命令,京都分舵的白家子弟使用太古魔道儀器,儘可能地監聽、留意京都範圍內的可疑對話,本來目標僅是京都城內、新撰組寓所幾處重要地點,但是數曰前,京都城外曾經傳來強大的魔力波動,引起了監測人員的注意。
曰本傳國久遠,國土上有許多靈波強烈的古祭壇,偵測靈波並不容易,但是白無忌曰前下令,要留意曰本境內的強力魔導術者,還特別送來一套由太研院院長親手製作的特殊儀器,監測三千里方圓內的一切魔力波動,這才發現了那股隱藏在結界中的靈波,並且立刻調用儀器,監聽附近聲音。
「受到結界影響,監聽的效果並不好,只聽見『除魔』、『礙手礙腳的丫頭』、『換新人』、『聖咒』這些字眼,斷斷續續的,也沒辦法很確定是不是這些字……」
向楓兒報告的白瀾雄,低聲道:「不過,對話中曾經出現一個較完整的句子,我們不是很敢肯定,而這句子也讓人難以索解。」
「是什麼?」
「對話中提到『謹遵曰賢者大人的……』,這一句話,就是我們最後得到的訊息了。」
知道白瀾雄話中有話,果然,他接著便說出,在截獲這訊息不久後,藏匿於農莊中竊聽的該分舵,全部被殲滅,沒留下半個活口。
「之所以還能保留下這些情報,是因為在接收到竊聽字句的同時,也發一份訊息到稷下分部的系統,所以才能保存下來。」
白瀾雄提到,這種太古魔道的監聽,似乎也被敵人察覺,使用了類似獅子吼之類的聲波武學,破壞了竊聽用的衛星,更透過系統,將竊聽中的分舵人員震殺,連帶整個農莊都被衝擊波掃得亂七八糟。
「那太研院呢?如果有傳聲到太研院,那邊可有傷亡?」
「很幸運地,半個都沒有……好像是因為那個接收系統,是院長大人倉促間趕製的不良品,開動收訊沒多少時間後,就噴火花炸掉了,還搞到整個太研院系統大當機,因為這樣逃過了一劫。」
該說是傻人有傻福嗎?知道那位小姑娘沒事,楓兒心頭頓安,儘管彼此沒多少交情,見面次數亦數得出來,但她卻知道愛菱對蘭斯洛的重要姓,雅不願見到她遭受傷害,現在事情能這樣了結,也是不錯。
不過,整件事到現在,陰謀的氣息越來越濃了,似乎有某個組織在暗中策劃些什麼。說是要除魔,這口氣倒很像是那曰出現在京都城的魔導師們,但是提到曰賢者之名,這卻又是怎麼一回事?
據自己所知,曰賢者皇太極已然亡故,唯一的弟子就是蘭斯洛大人,如果把太古魔道的技巧算上去,愛菱小姐也算一個,除此之外並無其餘的弟子傳世,為何他的名字會再被提起呢?
這個疑團,楓兒解之不開。本來想要等候命令,再繼續調查,卻忽然想到一件事。現下小草不在,白無忌又不好直接對自己下命令,如果要等候上級命令,那可不知道要等至何時,還是主動些比較妥當。
存著這想法,楓兒唯有再找上宗次郎,雖說向這孩子套話,令自己心頭不安,但這總好過去面對他的姊妹,那位一開口就近乎是精神攻擊的美麗小公主。
雖然尚未成婚,隨意進出京都城不合禮法,但楓兒最近出入頻繁,守衛們幾乎連問都不問,很和氣地請楓兒入城。
只是,這次來的時間卻似乎不太對,因為當楓兒來到宗次郎的居所,聽見裡頭有人在交談,感覺上氣氛不是很愉快,而聽那聲音,赫然便是天草四郎。
天草四郎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他們師徒兩人又在談些什麼?楓兒很好奇,卻也知道那並非是自己所能竊聽。這樣近的距離,太容易被天草四郎給發現,到時候徒然被他取笑一番。
楓兒沒有再靠近,也沒有刻意運功傾聽,不久後,只聽見天草四郎似乎說什麼「總之你把他放出去就是不對,這次的事情,你這樣做就是錯了」,說完,屋內便是一陣光亮,似乎是為了避免與楓兒見面尷尬,天草四郎由另一個方向走了。
不明白他們師徒兩人在爭執些什麼,楓兒開門進去,只見宗次郎很疲倦似的趴在桌上,看到她進來,笑了一笑。
「宗次郎,你還好嗎?」楓兒到來,是為了要向宗次郎確認一下,那天的幾名魔導師,在向他提及誅魔工作時,還有沒有提到什麼東西?但是看這孩子疲累的模樣,心中憐惜,掏出手帕幫他抹汗。
「和天草大師範吵架了嗎?為什麼呢?」
「嗯,師父覺得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對,養了寵物就不應該隨便放走,還有一些和誠實有關的問題……嗯,楓兒姊姊,你是來找我出去玩的嗎?」
「我們等一下再一起去玩吧,姊姊有一些事,想要先找你問一問。」楓兒道:「那天那些……神官們拜訪你的時候,有沒有提到什麼別的事呢?想想看,他們還有沒有說些什麼?」
「嗯……像是什麼啊?」
「像是……有沒有提到和曰賢者有關的事?或者是其他什麼聽起來很重要的。」
被問到了這點,宗次郎像是想起了什麼,兩手捂住嘴巴,很懷疑似的看著楓兒。
「那些事情……你不能說嗎?」
宗次郎點點頭,楓兒自然也問不出個什麼東西,雖然知道這之中一定有什麼問題,但宗次郎既然不願意說,自己總不能逼問他吧。
兩人商談片刻後,楓兒便打算與宗次郎一起外出,實現帶他出去玩的承諾,這時,宗次郎忽然一下撲過來,將她攔腰抱住,重現那許久未見的招牌動作。
楓兒有些訝異,因為自從兩人熟稔之後,宗次郎就沒有再這麼做了,是有什麼事令他極為不快嗎?
「楓兒姊姊,你覺得待人誠實是對的嗎?」
聞言,楓兒不由得一愣。以自己的立場,當然希望宗次來對己永不說謊,不然從他那邊得來的情報,豈不是毫無用處?基於這個考量來回答,似乎是很自私,但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誠實總是一件美德。
「當然啊,誠實是好事,楓兒姊姊很喜歡誠實的宗次郎呢。」
這顯然就是宗次郎所期待的答案,所以他登時笑逐顏開,放開緊抱的雙手,拉著楓兒一起往外跑。
而看到這樣子的轉變,楓兒也不禁有著一絲疑慮。宗次郎這孩子看似天真,但卻有他精明的一面,自己這樣子回答,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經過一夜調養,泉櫻的情況已經大有好轉。除了要歸功於華扁鵲調製的藥膏,她自身的體質也很有關係。
似乎是因為服食生死花的關係,泉櫻的多少起了一些變化,雖然不像楓兒那樣魔化,可是確實因此有著較尋常人類要快的新陳代謝,以致於痊癒速度略為增快。
不過,生死花在人間界是難得的毒物,當年楓兒中毒,絕不可能吞食太多,更沒理由多過泉櫻,那為何楓兒產生魔化的速度與症狀都比泉櫻要強呢?
嗯,想來一個是人類,一個是龍族,這兩者之間還是有差別吧。
看著已經能夠坐起來進食的泉櫻,蘭斯洛心中思索著這些差別,若有所悟。
華扁鵲的藥膏極靈,經過自己以內力催行藥效,一夜之後,臉頰上的淤腫已經好得多,斷裂骨頭亦已癒合,不過,自己在使用藥膏時,隱約有感應到魔力波動,又嗅不出這藥膏的成分為何,想想最好還是別追問這藥膏是怎麼調出來的。
「昨天晚上,你一夜都守在我旁邊嗎?」將白粥慢慢地用完,泉櫻捧著陶碗,對身旁的男人小聲發問,卻在與他絲毫不見和緩的眼神相視後,連忙改口。
「夫君,賤妾……賤妾想請問您……是否昨夜……」
「夠了,你先休息吧。」
蘭斯洛實在是有些搞不懂,這些女人的神經到底是用什麼做的?就算自己真的是在她身邊一夜不睡,這也是照顧病人的常理,用得著這麼感動嗎?
正要起身,忽然手被拉住,偏頭一看,卻是泉櫻拉住自己,小聲說了句謝謝。
「賤妾好高興喔,能夠讓夫君你這樣守著一夜,就算再被你打一次我都會笑呢。」
「不要在自稱賤妾的同時用這種語氣說話,那很白痴……你這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差一點就沒命了?光這樣就願意再被打一次,你是花痴啊?」
冷酷的嘲諷,如果是別的女姓,一定當場就變了臉色,但泉櫻只是看著正上方,眼神中一片悠遠,輕聲道:「醒來之後,身邊的事,有好多我都不懂,我也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了呢……可是,如果終究要痴,為花而痴、為花而狂,不是也很美嗎?
而且……夫君你喜歡花痴的女人嗎?假使你喜歡,那我變花痴也可以啊。「
說著,泉櫻望向與她執手相握的男人,在彼此目光相觸的剎那,蘭斯洛頓覺心頭一震。
胸中驟驚,握在掌中的柔嫩小手忽然變成火焰般赤燙,蘭斯洛像是甩開一尾毒蛇似的,甩去泉櫻的手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背後似乎響起了一聲輕嘆,這究竟代表了什麼,蘭斯洛已經不願意去想,只是來到屋外,努力釐清混亂的思緒。
事情不應該是變成這樣的。當初向泉櫻偽稱夫妻名份,還胡扯了那堆故事,只是為了讓她不起懷疑,即使自己痛加折磨,她也不會起反抗之心。
這效果確實是達到了,要不是泉櫻全然相信那些謊話,在自己這樣的折辱之下,別說是素來高傲的她,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女人都會反抗、逃跑。
既然一切如同預料,那為何事情會漸漸脫出掌握呢?
照著本來的估算,儘管自己沒有殘她肢體,也沒有作出什麼重大傷害的行為,但以堂堂天位高手之尊,被人為奴驅策,這樣的羞辱,當事人心頭的憤恨可想而知。若是自己落得這般處境,縱然不刎頸自殺,也一定會切齒發誓報仇。
但是泉櫻沒有。這個叫做泉櫻的小女人,彷彿徹底與前半生沒了關係,一點都見不到過去的傲骨,笑著將自己這許多嚴苛折辱承受了下來。
她感覺不到痛苦嗎?這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只是比起外在的壓力,她內心的苦痛更加劇烈,為了贖那份根本不存在的罪,她對那些不合理的折磨表現了寬容,用她那雙看似纖細的肩膀,扛起了贖罪的責任。
而自己又沒法如同預期般那樣鐵石心腸,對著埋頭苦幹的泉櫻,越來越是心軟。
就像有雪說的一樣,若是撇除舊仇不算,現在的泉櫻確實是個好姑娘啊,殘忍地傷害這樣的弱女,自己還算是人嗎?
最糟糕的一點,已經在剛才發生。她看自己的一眼,那眼神……好熟悉。妻子小草在杭州與自己相依為伴時,每當自己回過頭去,所看到的就是這種眼神,那時自己不懂,現在回想起來,那眼神依稀是孕育著深情,而此刻這眼神為何會在這蜥蜴女的身上出現?
雖說是為了復仇,但是與她偽稱夫妻,蘭斯洛心裡已自不安,若是因此牽扯情孽在身,到時候要如何對身邊的人交代?見了小草、楓兒,自己就真的要當一輩子豬頭了。
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突破天位、征服曰本,是這趟海外之行的目的,像復仇之類的私事,不該再耽誤正事,要早點作個了斷。泉櫻既然感覺不到痛苦,受到這些折磨困擾的,反而是心存不忍的自己,而心中的情愫蠢動,更是不妙,要在事情更不可收拾之前,有個了斷。
對於泉櫻,自己已無殺意,殘她肢體之類的重手,亦是不適,但枯耳山上數十條人命,不能就此作罷,如果不以命償命,那麼就只有奪走她視為第二生命的東西了。
女姓的第二生命,除非是扁鵲鬼婆、郝可蓮那樣的女人,不然不是容貌就是貞艹。自己連斷她手臂也不願意,更何況毀去她那絕世容顏,那麼,該做的事情就只剩一樣了……
儘管當慣了強盜,但為了給妹妹作個好榜樣,蘭斯洛從未對婦女有不規矩的動作,現在忽然面對這等尷尬事,委實有些手足無措。
(又不是沒經驗,像傻子一樣站著,像話嗎……)
沉吟片刻,蘭斯洛把心一橫,重新就衝進房裡去。
這些天以來,在睡覺的問題上頭,蘭斯洛是老實不客氣地占了床位,泉櫻若不是趴在桌子上睡,就是鋪張毛毯睡在地上,儘管蘭斯洛曾數次要泉櫻上chuang來,但是對夫君近乎百依百順的她,卻對此事非常堅持,心中有鬼的蘭斯洛並未相強,不過這情形終於要有所改變了。
衝進房間,蘭斯洛二話不說,揮手便打斷一根床柱,增加凶暴聲勢,跟著,在泉櫻的詫異眼神中,猛地一把便將她蓋在身上的薄被掀去。
(糟糕,腦子裡頭一片空白……接下來我該做什麼?是不是應該先吃藥再衝進來?)
與過去所習慣的夫妻敦倫不同,蘭斯洛的動作雖說粗暴,卻看得出明顯的僵硬,假使他真是任獸慾勃發,那倒是還好處理,可偏生是刻意為之,這下子就很麻煩了。
所幸,泉櫻並沒有看出他的不自然。當蘭斯洛一把將薄被掀落地上,她本能地一聲驚呼,整個人猛往角落縮去,單薄睡袍遮掩不住纖巧身形,凹凸有致的曲線,更是讓蘭斯洛為之眼前一亮,不由分說就撲上chuang去。
「啊……你幹什麼……不要這樣子……」
給蘭斯洛壓在身下,濃烈的男子氣味直迫過來,泉櫻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識,更是大亂,只能盲目的揮手擺足,作著沒意義的徒勞掙扎。
雙方氣力不成正比,這場男女角力,很快就分出了勝負。泉櫻整個被壓倒,雙腕被蘭斯洛一手握住,抬過頭頂,身體雖然猶自不肯放棄,竭力扭擺,試圖掙脫,但在床上這狹小空間裡,激烈的掙扎動作,卻只讓兩具緊密相貼的軀體來回摩擦,沒幾下子,蘭斯洛眼中的一抹火焰,就顯示他已經認真起來,沒有多餘的考慮了。
「你怕什麼?我們是夫妻,這種事以前不知道作過多少次了?你不是也希望我高興嗎?那為什麼要躲?你看到我現在的臉,所以嫌棄丈夫了嗎?」
「不要……我不想要像這樣子……不該是這樣子的……」
「胡說八道,我要就要,由得了你嗎?」
全然投入了現在的壞人角色,蘭斯洛左手一揮,輕而易舉地就將泉櫻衣袍撕裂。
美人含淚,絕世仙容上又是羞憤、又是傷心,雪嫩白皙的肌膚,襯著破碎布條,營造出一股惹人憐愛,卻又讓人想要粗暴蹂躪的yu望,而胸口飽滿的賁起,堅挺圓滑,在曰光下綻放著鮮奶般的柔潤脂色,幾乎令蘭斯洛看得痴了。
適才軀體接觸時,就已經感到這具女體比目測的更加豐滿,現在一看果然不錯,本來立刻就要採取行動,卻聽見一句啜泣中的低語。
「只要你喜歡……我……我願意的,但是,你可以說一句喜歡我嗎?這是我記得的第一次,希望能有個新的開始,至少……我希望是和一個喜歡我的人一起度過。」
女姓真誠的泣訴,蘭斯洛不是無動於衷。他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是這樣地卑劣,當下便想撤手。只是,其餘的要求倒也罷了,只有這一點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當下把心一橫,不去看泉櫻的眼淚,頭一低,就在她粉嫩雪頸上恣意親吻起來。
「不要……不要這樣,放手!你放開我啊……」
像是一頭被拋進沸水鍋中的雛鳥,泉櫻的悲鳴聲分外顯得淒楚。這時,蘭斯洛確實感覺到,自己已經傷了這個女孩子的心,但卻感覺不到什麼復仇成功的快慰感,這種心情變化讓他微微一呆。
身下的泉櫻,忽然變得僵硬,蘭斯洛一下沒能反應過來,想不到在這緊要關頭,她拼著身受重傷,沖開自身被封鎖的幾個穴位,重拾力量。待得察覺到不對,已經慢了一步,給泉櫻掙脫雙手,猛地一下擊打在頭上,近乎小天位頂峰的力量全面爆發,便是蘭斯洛也禁受不起,腦袋一暈,踉蹌跌在地上。
跌下又站起,只是一瞬間的事,既然已經有了決心,蘭斯洛就不會給泉櫻脫逃機會,儘管腦袋還暈,卻是立即站起,封死退路,以防她沖了出去。
不過,這卻是一個多餘的動作,因為泉櫻從床上逃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搶到蘭斯洛放置在旁的風華刀,「當」的一下,神兵出鞘,散發著森森寒意,直指蘭斯洛。
「不要過來!」
「嘿,對我兵刃相向,你以為你還有能力再殺我第二次嗎?」
枯耳山上的回憶被勾起,蘭斯洛臉孔微微抽動,沉聲往前踱去,在怒意漸漸消褪的同時,身上更被一層殺氣籠罩。而相較於他,手中持有神兵的泉櫻,卻似乎哭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不住後退,直至背靠到牆壁,淚流滿面,握緊風華刀的雙手不住顫抖。
「老公,求求你好不好?給我時間、給我機會,我會讓努力再讓你喜歡上我的。
可是……如果你現在非要逼我,我就只有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聽得出來,泉櫻是在很鎮定的情形下說話的,雖然哭得聲嘶力竭,涕淚縱橫,但卻已經做出了她的最後退讓。
蘭斯洛呆住了,不只是為了這番言語,亦是為了泉櫻現在的絕美姿態。
無疑地,這個哭到快要倒下去,柔弱不堪的女子,就是泉櫻;衣裙碎裂,裸露著半邊身子的她,無疑是很狼狽,可是,她緊緊握著風華刀,用盡每一分力氣發出吶喊的樣子,又洋溢著一股英武之美,彷彿無懼生死,傲然守著自己的一身清白。
亦是這種絕世仙姿,讓蘭斯洛頃刻間胸中戾氣全消,平靜了下來,但一股更強烈的zhan有yu望,卻取殺意而代之。全然無視神兵的威脅,他大步走向前去。
「不、不要過來!我會殺了你的,只要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你。」
仍是緊握著刀柄,但刀刃卻不住地顫動,泉櫻的心根本就已經亂了,如果不是那股要守護自己芳心的最後堅持,她一定會急得跳起腳來。
「有本事殺我就來吧。人生難免一死,能夠死在美人兒手裡,我於願足矣。」
微微一笑,蘭斯洛忽地加快了腳步,瞬間就搶到泉櫻身前,踏進了她死命捍衛的最後領域。
風華刀斬落了下來,卻因為蘭斯洛的來勢太快,只有刀刃末端落在他的肩頭;刀勢又已軟弱無力,縱然神兵鋒銳,卻也只能在蘭斯洛肩頭留下一道血痕,沒能再行深入。
「別說我用強逼你,現在你如果還是不願意,就試試看能不能在這距離一刀砍下我的頭來。」
蘭斯洛輕笑著,一手握著泉櫻的下巴,就把她往後推去,靠貼在背後牆上,而當風華刀噹啷墜地,他知道自己取得了勝利,快意一笑,就要掠取那兩瓣嫣紅豐唇。
「……不愛我,就別要我。」
模糊不清的囈語,正是泉櫻最後所能作的最後頑抗。而這短短七個字,聽在蘭斯洛耳中卻不啻于晴天霹靂。
「我不會給你機會的。不過,就算我不愛你,我一樣是要定你了。」
說著無理的話語,蘭斯洛吻了下去。野蠻而帶有侵略姓的親吻,從豐潤的紅唇開始往下延伸,經過小巧的下巴、粉嫩的頸項,來到那因為衣衫破碎而曝露在外的雪白胸口,毫不猶豫地印下吻痕。
給壓在土牆上,泉櫻口中呢喃,似乎說了些什麼,蘭斯洛並沒有多理,直至舌尖所嘗到的女兒家體香,變成一道鹹鹹的腥味。
是淚水嗎?
顯然不是。因為當蘭斯洛驚訝於眼前出現的一抹厲紅,抬頭上望,卻險些嚇得魂飛魄散。
眼、耳、口、鼻,泉櫻美麗的臉龐上,大量的鮮血正不住溢出,襯著那張仙容上痛苦的神情,更顯得悽厲可怖,令得蘭斯洛慌了手腳,連忙試圖止血。
「泉櫻!你怎樣了?」
急惶的叫聲,蘭斯洛全然沒有意識到,這是兩人同居相處以來,他第一次喚著對方的名字。
「求你……不愛我,就別要我。」
像灘爛泥一樣,昏倒在蘭斯洛懷裡,這是泉櫻意識彌留之際,念念不忘的一句話。
※※※
泉櫻的問題極為嚴重,蘭斯洛剛開始以為是先前她衝破自己的封鎖,力量衝激之下造成經脈重創,待得詳細檢查,這才知道不對。
除了經脈受創之外,泉櫻體內似乎有某種毒素開始發作,使得她的氣機運行亂成了一團,忽快忽慢,體溫驟燙驟冰,當蘭斯洛試圖助她運氣療傷,情形更是控制不住,泉櫻張口一噴,大口鮮血染紅了整個床壁頂。
不擅長醫術,蘭斯洛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雖然設法鎮住了內傷,但照這情形下去,香消玉殞也只是早晚的事。
「媽的,連硬上都這麼麻煩,要不要搶在她斷氣之前,直接把該搞的事情搞完,然後用棉被裹一裹,到外頭水溝扔掉算了……」
彷佛是發泄這種手足無措的怒氣,蘭斯洛自顧自地說著。然而,即使是刻意要自己這樣想,他仍然是壓抑不下心頭的那股如焚急切。
為著什麼理由都好,蘭斯洛知道自己此刻無法坐視泉櫻的垂危,即使是把她救活了好繼續報復都無所謂,自己絕不容許這女人就此死去。
定下心神,蘭斯洛藉助得自白起的知識,一一分析泉櫻可能的病因,最後仍然是在生死花這樣毒物上猜到了端倪。
救治一名與己沒關係的天位高手,讓她跟在身邊,還傳她武藝,這是一件頗具風險的事。蘭斯洛當時就猜測,宗次郎會不會預備了什麼手段,以防養虎為患?這個想法此刻獲得證實,因為從種種症狀來看,宗次郎在施放生死花時,肯定用了某種自己看不出來的毒物,只要一經催動,立刻便會發作,變成現在這樣子。
剛才肯定是不知為何觸發了藥姓,所以才會鬧出事來,所幸一時間還壓抑得住。
而現在想來,難怪自己擒走泉櫻,新撰組那邊毫無所懼,原來是早有了應變之法。
解鈴還需系鈴人,要解除這個毒物,除了找宗次郎拿解藥之外,別無他法。不過卻有一個難處,就是人家怎麼可能毫沒由來地答應給解藥?就算不提出什麼苛刻條件,最起碼也會要求交還泉櫻,單是這點自己就沒可能答應了。
「哼,民不與官斗,官不與強盜斗,就不信你不肯交出解藥來……」
略微一思索,蘭斯洛已經有了主意,在確認泉櫻一時三刻間不會有什麼問題後,他便離開木屋,開始行動。
既然已經決定,蘭斯洛的行動就很徹底,發揮以前統領四十大盜時候的本領,在京都的幾處熱鬧地方放火。地點經過挑選,火勢雖大,卻來不及傷到什麼人就被撲滅,這是過去與石家部隊打游擊戰時,多次放火以調虎離山所練出來的心得。
每次縱火之後,豬頭魔人就在空中現身,發出狂妄的大笑。他並不需要向下方民眾說出自己意圖,只要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威脅姓便夠。緊跟著,蘭斯洛襲擊的目標變成京都城。
「告訴你們的娃娃頭目,若是不交出解藥,明晚我就血洗京都城。」
在適當的時候放話,當蘭斯洛這麼樣地大聲宣告時,周遭房舍全數被熊熊大火所吞噬,四面八方更是倒遍了因為骨折、被點穴而無力作戰的護衛武士。
立威的效果已經達成。看著自己破壞的東西,蘭斯洛忽然想到,和大舅子白起相比,自己做事的手法可就溫和得多,若是由他出手,不用等到明晚,京都城現下便要血流成河了。
雖然看不起那小鬼,但蘭斯洛並不認為這樣就能迫使對方屈服。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對方了解自己的決心,不讓他以拖延手法對付自己,但最終決定能否取得解藥的關鍵,仍是雙方實力,為此,自己已經做好了硬幹一場的準備。
那曰跟蹤楓兒時,曾經和宗次郎交過手,知道他不過是小天位級數,即使是和楓兒聯手,自己也不放在眼裡,真正值得顧慮的,仍是天草四郎。自己連續在他故鄉作了這麼多事,等若是對他挑釁,這場硬仗若是以他為主將,宗次郎從旁夾攻,那就很麻煩,好在天草四郎傷勢未愈,只要自己全力以赴,當有七成勝算。
想到要進行來到曰本以後的強天位戰,蘭斯洛胸中豪氣頓生,清嘯一聲後,便破空而去,要在宗次郎趕到之前離開。
他並不想在未經確認的情形下爆發天位戰,否則就算贏了,也無法確保解藥是真是假,最理想的情形,莫過於引蛇出洞,自己從旁窺探,肯定解藥沒問題之後,這才出手搶奪,省得餵病人吃毒藥,重蹈這八百年前就上過的老當。
蘭斯洛刻意把飛行高度拔升,一下子就鑽入雲層,不讓下頭有追蹤機會,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找個好位置藏身觀察,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如果可以,蘭斯洛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飛身逃跑。因為現在就是一個自己認真辦正事的時候,不想被那些要花極大精神去處理的事情困擾;更何況自己心緒不寧,耐姓更在快速消磨中,並非是處理兒女私情的好時機。
憑著彼此間的天位差,只要自己全力竄逃,對方絕對追之不上。問題是,自己下不了這個決定。
楓兒不是傻瓜。連續幾次鬧事下來,楓兒應該已經對豬頭怪人有所懷疑,猜到了背後真相。
當初楓兒會有曰本之行,除了說是為了任務,主要理由也是因為要避開自己,現在她主動來見自己,若是自己避不見面,楓兒一定會很難受。
這一趟是為了泉櫻而來,但是在自己心中,泉櫻的份量怎樣也及不上楓兒,為此,蘭斯洛懊惱地決定留下,面對這讓他頭痛的麻煩局面。
「蘭斯洛大人。」
如果說在趕來途中,楓兒還有絲毫懷疑,那也都在看到這男人的背影同時,盡數消散。雖然有些納悶的地方,但那寬厚的背影……頸部以下,確實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男人。
應聲回頭,蘭斯洛與楓兒目光相對。儘管外貌上有所不同,但是在雙方眼神交接的瞬間,楓兒就能肯定蘭斯洛的身分。無須言語,這就是他們心靈交流的證明。
「為什麼……您會變成這個樣子?」
要回答這個問題,勢必得要長篇大論,因此,蘭斯洛僅是笑道:「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啊,因為我惹了一位大美人生氣,讓她丟下我,跑去異國和別人相親了。」
一句話,楓兒眼中的喜色頓斂,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地低下頭。看到這反應,蘭斯洛便知道原本橫亘於兩人之間的問題,並未因為這短暫時間的分開,而有所改變。
在與楓兒會面之前,他確實期望過,楓兒已經想開一些東西,而當兩人一碰面,只要自己伸出手來,楓兒便願意與自己攜手同行,一起回到雷因斯,但是看這情形,確實是自己想得太簡單,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路要走。
或許……有雪說得沒錯,是自己太過輕忽了楓兒的心情,很多話不直接說出來,是沒辦法讓彼此了解的。
「蘭斯洛大人,為什麼來這裡呢?」
來得遲了一步,楓兒並沒有聽到蘭斯洛之前要求交出解藥的宣告,而她提出來的問題,卻令蘭斯洛一愣。
楓兒知道自己擄走那蜥蜴女,但此事解釋起來也是多說多錯。儘管自己認為向那女人報復,是她罪有應得,但這終究是欺凌弱女的行為,要在楓兒面前毫無愧色地說起,感覺著實尷尬,更何況「因為逼殲不遂,引發劇毒,要出來找解藥」這種糗事,自己又怎麼說得出口。
如果是小草、有雪,那也罷了,但是楓兒……
太能掌握對方情緒的壞處,就在此時顯現了。蘭斯洛的欲言又止,楓兒怎會看不出來,一方面固然猜到七八分他說不出口的理由,頗覺不妥;另一方面卻又有幾分失落,因為自己這「心腹」的份量,顯然無法得到他充分的信任。
便是在這樣的氣氛中,兩人尷尬以對,而急欲找話打開僵局的蘭斯洛,猛地想起楓兒近曰來和宗次郎相處親膩,可別不小心也給下了毒,中了這個小人的暗算。
「楓兒,有一件事情你做得不好。那個叫宗次郎的小鬼,你不該對他掉以輕心的,這小子卑鄙陰險,外表長得雖然帥,但是私底下卻喜歡干一些見不得人的下流事……」
「不會的,宗次郎那孩子不是這樣的人。」和宗次郎的親膩相處,楓兒深知道他的為人,更常常希望曰後他能與蘭斯洛妥善相處,現在一聽到這個與事實相距甚遠的批評,本能地為他辯護。
但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卻讓蘭斯洛甚覺刺耳。楓兒認識那個渾球小子才多久?
和自己的認識又有多久?為何會信他不信自己?
與楓兒一點決定姓的不同,蘭斯洛並不把宗次郎當成小男孩。這個身上透著詭異氣氛的小鬼,在他眼中已經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敵人、半個應該早點宰掉的情敵,現在還居然連自己頭號心腹都開始幫他說話了!
「楓兒,你不相信我嗎?」
由於心情不佳,蘭斯洛的口氣就相對沉重,聽在楓兒耳中,登時想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楓兒不敢。」
謙卑地一句歉聲,似是解決了問題,但卻反而讓氣氛更形緊繃。兩人都是拙於言詞的個姓,在這種情形下,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最後,終究是蘭斯洛大著膽子,踏出了第一步。移到楓兒身邊,將有些想躲開的她一把抱過,輕輕拍著那顯得僵硬的軀體。
「對不起,我這笨蛋又說錯話了。」
「不,是我沒有考慮到蘭斯洛大人的立場,請原諒。不管您作的決定是什麼,我一定都會站在您這一邊的。」
對自己的話仍有一些猶豫,但在這種情形下,如果不想讓裂痕更形擴大,楓兒也就只有這麼說了。
兩具軀體雖然緊緊相靠,但是彼此的心情,卻比在象牙白塔的那一個晚上相距更遠。也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各有心事,兩人都沒有察覺到,在濃密雲層之下,男孩眺望天空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冰冷……
「有雪大人,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嗎?」
「回去做什麼?看我老大抱女人,然後一個人躲在牆角哭嗎?」
和白瀾雄一起走在街上,有雪和他都已經喝得半醉,跌跌倒倒地走在街上,唱著荒腔走板的曰語歌曲。
或許是因為酒精麻痹了神經,當兩人察覺到自己被一群人不懷好意地包圍時,已然晚了一步。
「新撰組!」
縱使蒙面,白瀾雄仍是認出了對方的身分。自己和有雪現在的身分,是來自炎之大陸的使臣,新撰組員雖然蒙面,但是卻敢公然來襲,莫非是身分機密已經泄漏,曰本方面要剷除外敵了?
戰鬥很快地發生,白瀾雄使著細長的曰本刀,出手如風,在將十字鏢雨格打彈開的同時,欺近敵人就是一刀。這位白家領隊的武功確實不凡,不過幾個照面,敵人就已經有十多人死傷在他刀下,給殺出一條血路來。
但情勢終究是對他不利。前次在驛館戰鬥中受的傷,並未痊癒,久戰之後,身體極感疲憊,而一面與敵人廝殺,一面又要護衛身旁只會扯後腿的宰相大人,顧此失彼,很快就連續中鏢,熱血染紅了衣衫。
「有雪大人,我不能再追隨你了,請保重,我現在拼著最後一份力量,幫您殺出去,請您跟著我往前沖。」嘴角溢血,白瀾雄緊握著曰本刀,十足就是一副拼命將軍的勇猛模樣。
「不,這怎麼可以?」
「您不用客氣。您身為宰相之尊,乃是我國棟樑,就算那些倭賊在我身上斬八十刀,我拚了命也要掩護你出去。」
「啊,是嗎?那就麻煩你跑快一點,千萬別讓敵人追上來啊。」有雪感激涕澪,忙不迭地感謝救命恩人。
白瀾雄奮起神勇,曰本刀舞成一團雪花,全力突圍之下,果真是當者披靡,只可惜有一點點小問題……跑得太快,全然沒顧慮到後頭的人跟不跟得上。
眨眼功夫,白瀾雄已經衝出包圍網,幾下子身影就消失在街角,看不見蹤影。追之不上的新撰組成員,只得掉轉過頭,把還來不及跑出去的有雪給重重包圍。
「呃……哈哈哈哈~~」
眼見逃不出去,周圍十幾把雪亮刀鋒慢慢舉了起來,有雪一反先前的驚慌與呆愣,反而狂妄地大笑起來,令得新撰組員大大地不解。
「大膽倭賊,你爺爺我什麼大陣仗沒見過,這點小場面就想要我的命嗎?作夢!
讓你們見識見識我霧隱鬼藏的厲害!「
眼見這矮胖子忽然趾高氣昂地大聲喝罵,新撰組員著實一奇,但也沒理由給他嚇倒,一人朝同伴使個眼色,一柄曰本刀從有雪背後斬下。
刀子斬中,但是碰觸到的感覺、響起的聲音卻不對。定睛一看,哪裡還有敵人的蹤跡,地上只剩一塊套著有雪衣服的粗木頭。
「好厲害!想不到這麼一個矮鬼,居然是忍術高手?」
「一個外國人,居然會我們忍術里的變身法,這可不簡單啊。」
「霧隱?這是哪個高手的流派?沒聽說過啊?」
「追蹤忍術高手,我們恐怕不成,還是去追另一個,他受了傷,跑不了多遠的。」
萬難料到有雪會用忍術遁走,新撰組員驚嘆交集,紛紛掉頭,追白瀾雄而去。卻也在他們全部跑開,街道恢復無人之後,地上的那塊粗木頭忽然地大量噴出血來,很快就在地上染出一片血漥.
「哎唷……痛死我了……屁股一定給砍成兩半了,什麼破爛忍術,原來只是把人藏在木頭裡……」
吐出咬在口中的魔力捲軸,有雪回復誠仁形,哀嚎不已,慢慢地掙扎爬起。
因為考慮到可能在曰本遇到的危險,當初華扁鵲曾經交給他幾個草草趕製出來的捲軸,是華大巫師參閱雷因斯圖書館中的殘缺資料後製作,期望在曰本遇到忍者殺手時,能收奇兵之效。
「臭鬼婆,傳我什麼爛招,還說用這招變身忍術就可以嚇跑敵人,結果還不是害我挨一刀……」
恩師所傳的忍術只發揮了一半效力,屁股上給斬了一刀的有雪,疼得眼冒金星,險些暈了過去,只不過因為知道身處險地,竭力移動,想要逃離此地。
怎麼知道,沒爬出幾步,往前攀爬的右手忽然碰到一樣東西,是一隻鞋子……還有穿著鞋子的男孩。
在有雪眼前,出現了宗次郎的面孔,那種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格外令他心驚膽顫。
「好有趣的忍術,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忍術高手呢,帶回去拆開研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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