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四月一日雷因斯象牙白塔
「大家好,今天我非常的高……還有興,這是一個我的大日子,也是全雷因斯人的大日子,在往後的歷史上,這也將會是全風之大陸最重要的一個里程碑。」
站在會場的演說台上,蘭斯洛穿著一身大禮服,以這樣的開場白,向在場的文武官員、受邀觀禮的人民代表問好。
一國之君的登基大典,如果是照過去雷因斯宮廷的禮儀,應該是在象牙白塔前的大廣場舉行,宮廷樂團演奏聖歌,文武官員換上正式官服,朝高台上膜拜,在數萬人靜默以待的莊嚴氣氛中,新任女王在高台上接受了王冠,跟著就向那幾乎要把稷下城掀翻過去的強烈歡呼頜首還禮。
當然,依照雷因斯宮廷的幕後習俗,什麼催眠聲波、催眠藥氣,那是一定少不了。若非如此,怎麼會這樣巧合,每次女王繼位,下方民眾通通都感動得涕淚縱橫。
「不用這麼麻煩了,繼位是一件喜事嘛,就應該開開心心地慶祝啊,我是一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強盜頭出身,這么正經的典禮,太不適合我了,把即位典禮和慶祝酒會合併,廣場外頭也弄個園遊會,大家吃吃喝喝,一起開心一下吧!哈,我很久以前就想要這麼做了呢!」
這是蘭斯洛在試穿禮服時,對禮部官員做的指示。聽聞這即將戴上至尊之冠的男人有這等構想,禮部官員個個臉如土色。
「不行啊,親王殿下,登基大典應該是莊嚴肅穆,如果照您這樣的做法,那豈不是……那……好像不太合過去的慣例。」
「為什麼每個典禮都要符合慣例呢?是誰規定每個典禮都要莊嚴肅穆的呢?
我是要參加典禮的人,我應該有權選擇要參加什麼樣的典禮吧?「
「可、可是這樣子真的……真的太不合國際禮儀了,恐怕會被各國王者恥笑的……」
「我本來就是個草包,誰想要笑,就讓他去笑吧!如果莊嚴盛大的登基典禮可以保證即位者素質,現在的艾爾鐵諾就不會有這種皇帝了。」
登基大典主角的意見高過一切,在沒法反抗的情形下,蘭斯洛的構想得到執行,當他在台上向觀禮來賓問好,底下的各色來賓,也不約而同地向他舉杯祝賀。
只不過,從台上看下去,禮部官員一個個惶恐不安的樣子,蘭斯洛心裡有數。
說什麼不合慣例,只是客氣話,在這些只會照本子辦事的傢伙心裡,大概怎麼樣也無法接受一場莊嚴典禮變成胡鬧宴會的結果吧!若自己地位還是像剛到稷下一樣,現在可能已經被他們指著鼻子斥罵了。
可是啊,只要實權在握,什麼典禮都是表面功夫。會讓人感到敬畏的,不是典禮上的繁文耨節,而是帝王手中所掌握的生殺大權。使用這份權力,充分感受到億萬人生死由我,這才是真正讓人感到痛快的地方。就因為那些傢伙不懂這道理,所以他們始終也只能成為被人使喚的東西……永遠都是。
雖然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當宮廷派首席大老白德昭親手為蘭斯洛戴上帝冠,他卻也嚴肅著表情,雙眼微閉,像是在對神明祈禱國運一樣,接受了這頂帝冠,與隨之而來的瘋狂歡呼。
來自宴會場中與象牙白塔外,群眾的熱切狂呼,像是要震破雲霄一樣地響起。
「國王萬歲!蘭斯洛國王陛下萬歲!」
「雷因斯王國萬歲!陛下萬歲!」
人民的熱情擁戴,讓蘭斯洛相當喜悅地笑了起來,獨自走到外面的陽台,向外頭廣場的數萬群眾,以及太古魔道鏡頭之前的雷因斯國民,舉杯長笑道:「人民乃國之根本,你們也萬歲!」
這句問候引發了更大的歡呼浪潮,也令會場內的許多人再次皺起眉頭,身為王者,怎可作出如此自shi身分的戲言,換作其他王權不甚穩固的君主,這種戲言甚至可以被視為亡國之兆。
不過,在這種感覺出現的同時,他們也感到一陣傷悲。如果說這樣的君王,是在連番激盪的歷史潮流中應運而生,那麼,不得不屈居於他的統治之下,卻猶自無法習慣他做事風格的自己,就是即將要被時代所淘汰了。
宴會在連串樂聲中展開,除了已經成為帝王之尊的蘭斯洛,新政權中的幾位首席高官,也是倍受矚目的焦點。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大丞相天地有雪,也被迫穿上一身華麗禮服。但身形矮胖的他,套上這件滿是勳章、彩紋的禮袍,看上去就像是一顆掛滿裝飾物的聖誕樹一樣引人發噱。
受到國王陛下的御筆親點,受封高宮厚祿,位居極品的他,面對眾多不甚真心的祝賀,面上露出極為尷尬的苦笑,雖然眼前的各位貴族都向自己說著恭喜話語,但從他們眼中的嘲弄與不屑,就知道自己這左大丞相併沒有受到多少尊重。
本來只希望求一個可以拿很多錢的虛職高官,往後躺著享受過日子,誰知道卻掉下來一個燙手山芋。儘管還弄不清楚老大有什麼打算,但往後的日子肯定是難過了。
相較之下,右大丞相白無忌,就完全不擔心以後的生活,在宴會中談笑風生,留連於醇酒美人之間。為了怕宴會太過無趣,即位典禮的賓客名單是由他親筆寫下,凡是家中有嬌兒美妾的貴族富豪,人人有獎,絕不落空。
既然成為丞相之尊,白無忌自然就是權貴們攀拉關係的首要目標,更別說這位雷因斯的首席單身貴族又同時身兼白家家主之位。經歷一場戰火摧殘,白字世家的穩固地位未有撼動,反而更加深入雷因斯各角落,在叛軍首領白天行授首垮台之後,白字世家支持新任帝王,形成了雙方共治一國的局面,勢力之強,更勝於以往。
一切政事由兩大丞相輔佐,下方還有各部尚書,由白德昭為首,協助丞相裁決斷事。
在內戰中一度顯得黯淡無光的白德昭,現在則以長老的身分,倍受重視,可以預見,在新政權中,他將擁有更超乎其職權上的影響力。左大丞相九成九是個吃飯不管事的傢伙,右大丞相雖然有著足夠的才幹,但他本身的低劣個性,會有多少辦公熱誠,實在是一件讓人懷疑的事,說不定根本就把上班時間當成獵艷良機也不一定。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要讓整個行政體系健全運作,這位先後任職於三位女王的宮廷長老,就成了一個不可缺少的存在。為此,就連得到大權後顯得囂張跋扈的蘭斯洛,也收起高傲的態度,極為恭謹地向老人問好,除了豐厚的封賞,並在非公事場合,以「九叔公」這樣的稱呼,待之以禮。
除了行政單位,最接近君王的秘書單位,也掌握著不可忽視的實權。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首席幕僚蒼月草。沒有得到任何封賞或高官、地位,她只是與先前一樣,繼續任職蘭斯洛身邊的秘書官,負責草擬各種文書,協助主上。然而,基於她在內戰期間的表現,沒有任何人會輕忽她對蘭斯洛的影響力。
此刻,身在典禮中的她,並沒有彰顯自己的存在,只是與另外一名以面紗遮掩容顏的女性,靜悄悄地站在大廳一角。
之所以要用面紗遮臉,主要是因為顧慮如果露出臉來,可能會有大批驚艷於其姿容的男性,立刻蜂湧過來。饒是如此,兩名體態輕盈、看得出動人曲線的女性,即使是靜靜地站在一角,也仍然吸引周圍的目光,若非她們身上不住散發著「請勿打擾」的冷淡氣息,早就成為在場男士的攀談目標了。
「恭喜了,姊姊,終於恢復自由了。」
「還不算吧,等我真正回復行動力,那才是恢復自由。」
一反平常的態度,楓兒對小草的回答,聽得出些微的埋怨。儘管離開了那間特殊病房,但是楓兒尚未將身上受到的力量封鎖解開,所能得到的,只是有限度的自由。
天位力量的根源,是天心意識。要鉗制天位力量,方法有很多種,最有效的莫過於直接創傷腦部,損及天心意識,至於像是白起所用的萬物元氣鎖,則是以更高一籌的天心意識,對他人肉體下禁制,當想要運使天位力量時,肉體就會發生劇痛、真氣走岔、渾身脫力等現象,不足而一,隨下手者的技巧而不同。蘭斯洛使不出萬物元氣鎖,但卻可以利用相關知識,在短時間內達到封鎖力量的效果。
「能夠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感覺應該不錯吧,不要那麼不高興嘛,姊姊。」
「再這樣下去,我就真的要變成囚犯了。就算不管這邊的情形,香格里拉那邊我也有事還沒了結,假如內戰結束,我還不去有個交代,會很麻煩的。」
「嗯,姊姊你說的我也明白,可是你一離開,來自大雪山的特殊部隊就沒人能指揮了,而且……你認為他會肯放人嗎?」
對於這個無解的難題,兩人又再度陷入沉默當中。
「新朝政,新氣象,不過……反正倒楣的都是我們就是了。」
刻意遠離著人群,卻仍是不可免地成為眾人目光所在的源五郎,發出這樣的感想。俊雅無雙的相貌,在綁好頭髮、換穿上禮服之後,登時引來場中所有仕女們的竊竊私語,就連那正忙於與新舊情人一一敘話的白家家主,都不得不正視這個對己造成威脅的禍源。
在新政權中,源五郎得到將軍稱號,並且因為身為國王陛下的義兄弟,被授以伯爵的尊貴地位,而他正式的職位,則是以國王代理人的身分,在北門天關駐軍中擔任軍監一職。
至於他要監視的主要對象,眾所皆知,是此刻站在他身邊的女性,山本五十六。蒼月公主。身為國王的御妹,在其兄長登基的時候,也受封公主之位,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公主稱號並不像別國那樣是「佑國」、「庇國」,而是雷因斯的「護國」蒼月公主。
與其他國家只是徒有美貌、沒有任何實際才能,最後只能拿來當政治婚姻犧牲條件的公主不同,她是實際身負強大力量,並且數度為了守護其兄長,而與強敵誓死奮戰。在登基大典結束之後,她必須立刻趕回北門天關遺址,督導駐守於斯的部隊重建關卡,預防敵人奇襲。
「真是好煩人啊,大老遠地趕回來,就是為了參加這種東西嗎?」
「妮兒小姐這樣說就不對了,當初在北門天關的時候,不知道是誰一直嚷著那裡荒涼偏僻,想要回到熱鬧的稷下逛街購物呢!」
「那、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啦……」
「哦?哪裡不一樣了,稷下結東內戰,貨物流通,更加熱鬧了;北門天關現在被打成了平地,荒涼一片,本來就買不到東西的,現在更沒東西好買了,你急著回去做什麼?」
被源五郎這一問,妮兒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實話。北門天關一戰打得翻天覆地,對於好些時日沒見到的宗次郎,她心裡著實牽掛。戰後自己曾往基格魯匆匆一行,卻沒見到人,因為要急著趕來面見兄長,無暇細探,現在解決了這邊的問題,真是恨不得馬上趕回去。
而且,儘管解決了兄長的問題,但胸口卻仍有不安,回去與宗次郎說說笑笑,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在一個妮兒看不見的角度,源五郎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看得出妮兒有心事,卻無法確認她到底在想些什麼,能夠計算數十萬敵軍的優秀腦袋,卻常常算不出一個少女的心思,不過,只要能跟在妮兒身邊,自己不管作什麼工作都無所謂。
北門天關的那場會戰,除了自己的戰場外,似乎還有其他天位高手,在城內進行亂鬥,這些事情現在仍在調查中。天位高手不會平白無故冒出來,真的要亂冒,一個多爾袞就已經太多了……
在宴會的持續進行中,發生了一段混亂的小插曲。同樣也是新政權的重要人物,以太研院院長的身分,即將統領整個稷下學宮的少女,因為忙於研究工作,已經數日未曾離開研究院。為了參加師兄的即位典禮,她匆匆換好衣服之後,趕來此地。
急急忙忙,愛菱甚至連換衣服都是在來此的途中,在車上更換禮服,梳好頭髮。縱然沒有戴上識別用的胸章,現在的稷下城,也不可能有哪個人不認識這位在內戰中大出風頭的少女,門口警衛匆匆讓開放行,而當她踏進宴會廳,用目光搜索著師兄所在的位置時,卻不禁發出一聲驚叫。
「啊!是阿朗巴特山上面的神官先生!」
突如其來的驚叫,為場內帶來一陣騷動,在當事人繼續裝聾作啞的情形下,眾人亦好奇地尋找這位神官先生的所在,然而,一聲怒吼也從另外一端響起。
「啊!是你這小賤人,就是你在沙爾柱一棒把我打昏的!」
只見本來孤獨地飲酒的左大丞相,忽然大叫起來,憤怒地朝這邊衝過來,而太研院院長則提起長裙,快步朝源五郎伯爵跑去,當三個人撞在一起,立刻就吵了起來。
「神官先生,我要謝……」
「小賤人,你知不知道當初你那一棒,讓我……」
「兩位,我有個建議,大家坐下來喝杯東西,邊喝邊談怎麼樣?」
這三個人的私下談話並沒有實現,因為在繼位的宴會典禮結束之後,蘭斯洛集合了他的親友,說出了他的想法。和早先的典禮相比,這場不為外人知曉的政見發表,才比較接近蘭斯洛內心的想法。
也因為這樣,這宴會並非人人有份。小草、楓兒、源五郎、有雪、白無忌,這些都是蘭斯洛覺得可以理解自己做法的人選,至於妮兒與愛菱,則是尚不宜參與這種限制級的討論。
「在這接下來的這一百年,我要把殺戮與邪惡推向全世界……不不不,說錯了,我要把我的夢想散播全世界。」
以這樣的政見為開頭,蘭斯洛大概述說了自己的構想。以一張風之大陸地圖作為背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東西,讓人幾乎錯疑為上代白家家主白軍皇的化身。
「我岳父畢生的志願,就是征服世界,現在我既然繼承王位,就要把這理想傳承下去,不過我只有一點小小的野心,萬丈高樓平地起,要征服世界,還是先從風之大陸開始征服起吧。」
繼位第一天,就拿出地圖,發表侵略他國的雄心壯志,假如換做是曹壽,眾人還可以姑且把這當作一個昏君在弄不清楚狀況下的胡作非為,但對於現在的蘭斯洛,沒有人敢懷疑他的智慧。
指著地圖上自由都市地帶的位置,蘭斯洛笑得非常開心,臉上的表情,全然沒有一位軍事霸主應有的氣勢,反而看來像是個在玩打仗遊戲的頑童,正享受著遊戲的樂趣。
「比我岳父老頭子占便宜的地方就是,我義兄東方玄龍已經答應全力相助於我,所以自由都市等若是已經拿下一半。剩下來只是擺平青樓聯盟的問題。聖城耶路撒冷雖然值得注意,不過我們這邊這麼多天位高手,一人吐一口口水也淹死他們了,所以……不足為懼。」
在自由都市地帶上打了一個大叉叉,蘭斯洛把目標轉向武煉,道:「武煉獸人的戰鬥力很強,正面衝突的話,要付出很大代價,不過,我師兄王五是個很夠義氣的人,請求他退休之後把位置借我坐坐,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也擺平了。」
看他說得如此輕鬆,台下眾人面面相覷,軍國大事怎有這樣簡單,就算是對方的首腦人物同意權力轉移,但下面的人卻不可能這麼平順地同意,如果一開始就作這種妄想,雷因斯的未來誠然堪慮。
在武煉的位置上也打一個紅色大叉叉,蘭斯洛正色道:「其實統一併不一定要打仗,如果征服不是一個好辦法,那麼我們可以籌組一個政治軍事的聯盟體,讓自由都市和武煉平等地加入,與雷因斯的地位一致,以這個基礎來達成統一,相信阻力會少很多。」
台下的兩大智囊頭目,小草和源五郎交換了一下目光,均在對方眼中看到確定。會有這樣的想法,顯示蘭斯洛征服風之大陸的構想並非兒戲,而是認真地想要執行,可是……理由呢?
「理由?這需要什麼理由?」當台下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蘭斯洛奇道:「十個皇帝裡頭,總有六、七個窮兵黷武,整天想要擴張領上,我想要征服全風之大陸,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老大你不像是這樣的人啊,以你的個性……」
有雪提出的質疑,也是眾人一直揮之不去的困惑,對此,蘭斯洛搖搖頭,微笑道:「有雪,你……怎麼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
簡單的問題,卻讓場內氣氛陷入一陣難堪的停頓。人心,是世上最難以掌握的東西,當蘭斯洛正式把這問題提出來,眾人也不得不意識到,自己對於這男人的認識,究竟又有多少呢?
「反正呢,擺平了自由都市與武煉,最後的問題,始終也只是那個礙眼的艾爾鐵諾,所以今後的行政方向,就是充實國力,打倒艾爾鐵諾。」用這樣的結語來打破沉默,蘭斯洛接著說明計劃。
「攘外必先安內,只有先穩定了雷因斯,我才有能力往外擴張。對於我國來說,海上交通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唯有維持航道暢通,貨物往來流暢,我國經濟才能穩定成長,不過很遺憾,東方的島國日本,近來縱容船隻在海上掠截,已經多次把我國船隻所載的貨物掠劫一空,造成我方的重大損失,經過抗議,對方卻仍然置之不理。」
蘭斯洛道:「這種行為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容忍範圍,為了安定後方的環境,我決定對他們的行為作出回應,所以……咦?二舅子,你有什麼意見嗎?」
放下舉起的手,白無忌道:「有一點事情我不太明白,從陛下的話意聽起來,這些鬼子海盜確實是可惡,不過,他們到底搶了我們什麼東西呢?」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但是在知情人耳里,就聽得出來這是故意對蘭斯洛的刁難。
蘭斯洛愣了一下,隨即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單子,笑道:「也沒什麼啦,以前的不歸我管,搞不太清楚,但是根據七天之前攔截到的報告,最新一次被掠劫的貨物中,包括你白二少從炎之大陸專程進口的春藥禮盒,還有十七具不知道是不是要捐給太研院作研究的人體模型……嗯,這是什麼?什麼叫做軟綿綿扭扭床墊?
好像很有意思,二舅子,再進口一次,這次也幫我送一份到象牙白塔去。「
眾人責怪的目光集中到白無忌身上,當接觸到妹妹的眼神,這個素來不把羞恥放在心上的浪蕩男子,也只有訕訕地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想到他們那邊這次交貨這麼快,本來還以為要再過一個多月才會收到的,真是不好意思……」
「其實沒什麼關係,如果大家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那麼我就換一個說法吧。」
蘭斯洛笑道:「進口麻藥是我們很重要的一筆收入,這些小日本鬼子不識好歹,搶了我們的貨物銷毀,斷人財路,如果不趕快擺平這件事,我們哪裡來的軍費去侵略艾爾鐵諾呢?」
實話攤開在檯面上,也就是自家的毒品走私,被日本連續破獲,損失重大,現在白字世家火大了,決定先把這個阻礙因素排除掉,方便繼續運毒賺錢。
「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呢?」提出這疑問的是楓兒,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分這麼說話並不適合,在場的人多數才智都勝過自己,他們都沒有意見,自己哪能說些什麼呢?而且,身為一名應該只是服從主上的影子人物,不該對上面的做法表示意見,然而,在聽見此事後的第一反應,讓她忍不住開口了。
「對不起,我剛才……」
「啊,沒有關係的,你說得很對,以後也請像這樣多多表示意見。」蘭斯洛道:「楓兒說得很有道理,但我認為,在賺錢的同時,把大量麻藥輸入艾爾鐵諾,腐壞那邊的戰力,讓那裡無可用之兵,這也是一個方案……哈,其實說這些都是藉口,最主要的理由,是這麼做會讓我很愉快,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源五郎舉手說話,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情喜怒。
「為什麼非要由海外進口?現在雷因斯宮廷和白家勢力已經合一,在官方掩飾之下,我們大可以開闢一個地方,大量種植麻藥植物,沒有必要非種在海外掩人耳目,這樣也可以避免與日本方面的衝突。」
說著這樣的話,源五郎心中只覺得一陣苦澀,但從蘭斯洛那邊投來的滿意目光,卻讓他知道自己沒作錯。這位義兄的意思很明白,「你別想一個人置身事外,想要自己一個人保持乾淨嗎?我可不會答應的」,也因此,自己必須有一定的表示,證明自己願意與這團體「同流合污」。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看來往後自己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不過,幸好沒有把妮兒小姐扯進來就是了……
「這個問題由我來回答吧。」扯到技術性問題,那就是白無忌的發言範圍了,「目前組成藥品的幾樣原料中,有幾樣還必須從炎之大陸進口,如果缺了那幾樣原料,出來的成品雖然有強烈效果,但是副作用也相當大,大概注射一次,顧客就變成廢人了。目前太研院本部正在試著將這些植物移植,不過還沒研究成功,希望能在下半年度有所突破。」
「所以,就是這個樣子,我打算親自到日本走一趟。」蘭斯洛道:「國內的政事,有各位在,我想不至於有什麼問題,不,或許應該說沒有我在,大小事務反而更能上軌道吧,趁這段時間,我去日本看看,決定該怎麼處理,至於隨行人員方面……我想就是楓兒了,你看起來一副閒閒沒事幹的樣子,就和我一起去日本觀光吧。」
楓兒張口欲言,卻被蘭斯洛一道目光打了回去,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就是要想辦法提振我們現在的形象了,和艾爾鐵諾、武煉相比,雷因斯雖然有著悠久文化與藝術,但要談參與大陸爭霸,我們的實力還嫌不足,形象上也有些問題,為了正式宣告這一點,是不是該有些什麼作為,來讓風之大陸的人了解呢?」
和之前的問題相比,這次就沒有那麼容易回答了,不過,早在蘭斯洛召集眾人商討之前,源五郎和小草就已經有了構想,並且達成共識,所以當蘭斯洛問起,兩人只是肯定地向對方點點頭。
「我想……最有效的辦法,還是組騎士團吧。」
「騎士團?」
「嗯,由君主親自點選,捍衛一國王家與王權的皇家騎士團。能夠躋身其間,是一個武人的最高榮譽,像是艾爾鐵諾的破穹騎士團、武煉的朱鳥騎士團,在體制上來說,都是皇家騎士團,也都成了一國的象徵物。現在雷因斯要向外表示參與大陸爭霸,組騎士團是最好的做法了。」
以風之大陸的尚武風氣,凡是有心擔任公職的習武者,都會去考騎士資格,通過考驗之後,會有很多騎士團的邀約上門,武者本身也要慎選所加入的騎士團,兩相配合得好,可以在短時間內出人頭地。
雖然說有許多非官方的私人騎士團,一樣擁有強大力量,但要說是世所公認的強大騎士團,還是莫過於一國的皇家騎士團,特別是艾爾鐵諾的「破穹」,武煉的「朱鳥」,自由都市耶路撒冷的「聖殿」,這三者合稱「三大」。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能夠躋身三大騎士團之一,是全風之大陸武者的至高夢想,而理所當然地,一旦成為三大騎士團的成員,各種榮華富貴也就接踵而來,只看騎士本人是不是有這能力去享受而已。
阿朗巴特魔震之後,由於天位高手的大量出現,在天位戰的強絕威力之下,這些騎士團顯得光芒黯淡,本來的存在亦開始被人漠視。但是當局面從打天下變成要治理天下,天位高手雖強,僅僅不過數人,終究是難以成事,這時就需要一個更大的團體來協助,皇家騎士團的存在,也將重新回復應有地位。
而且,以一介盜匪之身而登至尊之位的蘭斯洛,並沒有自己的家臣班底,在重組皇家騎士團的同時,招募各方武者,建立、培育自己的家臣體系,對於穩定雷因斯國政來說,會有很大的幫助。
一想到這裡,眾人興致勃勃地進行討論。
「雷因斯的舊有武力如何?」
「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樣,千多年前還有一個天空騎士團,但是因為傳承上青黃不接,逐漸凋零,剩下來的人全部去了惡魔島。」小草搖搖頭:「除了五色旗,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武力。」
「無所謂,本來也就沒什麼指望。要組騎士團倒是不難,我們這邊有得是現成的人力,嗯……」蘭斯洛思索了一會兒,道:「如果只是要組騎士團,高官厚祿聽起來沒什麼吸引力,那麼……這個點子怎麼樣?我們來組一個天位騎士團吧!」
「天、天位騎士團?」
眾人確實嚇了一跳,一方面是對這點子感到新奇,一方面也不禁有些好笑,從什麼時候開始,天位高手已經不值錢到可以拿來組騎士團了呢?
「是啊,這個點子很不錯吧,一聽就知道,肯定是一堆強得像是怪物一樣的傢伙組成的團體,聽上去就有一種大堆怪物要出去干人的凶暴感覺,敵人一聽就嚇破膽了。」蘭斯洛道:「團員都是現成的,我、妮兒和老三都是基本班底,楓兒也算一份,看看再多找個一些人來充門面吧。」
「也就是說要儘量爭取天位高手的加入了。嗯……老大你的人脈裡頭,東方家主、天刀王五,這兩位的代表色彩太過鮮明,現在就爭取他們表態,恐怕會對他們造成不便。」源五郎沉吟道:「剩下來的人裡頭,那位逐魔獵人只要有錢拿,應該不至於太難講話,至於最後那一位……」
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多數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目前立場中立、尚未有勢力歸屬的天位高手,除了韓特,就只剩下一個人了。雖然說她剛巧也在稷下,但說到要拉她入伙,凡是曾經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感到一陣打從心裡發出的惡寒。
「唔,鬼婆嗎?要爭取她可不容易啊,榮華富貴對她是沒有吸引力的,俊美壯男多半也發揮不出效果,有沒有什麼人情攻勢可以用呢?」蘭斯洛嘆了口氣,目光也轉栘到有雪身上。而這曾經追隨華扁鵲學藝一段時間的不肖徒,在猜到義兄的企圖後,臉如土色,死命地一直搖著手。
「師姐那邊,我可以……」
「讓我去吧。」在楓兒主動爭取任務之前,小草已經搶先發言,「大家都是修練魔導之術的同志,應該是可以溝通的,之前我就和她有幾點協議,只要針對這些,應該是不難爭取到她的。」
一輪討論,大致上的事情都已經底定,在眾人即將要散會的時候,有雪忽然提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要錢有錢,要人也有人了,可是……這個騎士團的名字,應該叫什麼呢?」
有雪的這個問題,卻讓眾人一呆。有權決定皇家騎士團稱號的,只有一國君王,而很不巧地,這個即將成立的天位騎士團,其主人卻是一個酷愛命名,但卻極度沒有命名品味的人。
因為自己也身屬其中,當想到自己可能要一直頂著某個超級難聽的團名,連源五郎也為之色變,轉頭看著蘭斯洛,要在他的不良命名出口同時,勸諫攔截。
「嗯,該叫什麼名字好呢?這確實是個問題啊……」風林火山「?」愛國者「?」為主賣命的奴隸們「?好像都下怎麼樣啊……」
專心地思考著,每一個從他口中說出的名詞,都讓眾人胸口為之一跳,最後,蘭斯洛抬起頭來,直看向他的妻子,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是無比地慎重與認真。
「我想……就叫做」蒼月「吧。」
蘭斯洛的命名,在第二天透過宮廷發言人蒼月草的口中,傳達到雷因斯各大媒體,再經由各種管道,幾天之後,傳播到風之大陸各地。
「……從九州大戰以來,雷因斯就肩負了守護人間界、防止魔族捲土重來的重任,現在我重建皇家騎士團,有相當大的理由,就是希望培育出一批強大的武力,若然魔族重現,我們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讓他們知道,人類絕對不是好欺負的。」
當各大媒體進行詳細探訪,蘭斯洛親自現身解釋,說出這樣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詞。
「也因此,雖然我們號稱天位騎士團,但並不是只收天位武者,而是只要加入騎士團的團員,日後都有機會晉身天位。所以,希望有志於此的能者,儘速到雷因斯來報名從軍。」
這段話會起多少成效,一時間是不得而知了,但不可否認的是,能進入天位,這確實是每個武者的夢想,當蘭斯洛以這一點作為號召,許多不為高官厚祿所動的能人,卻不約而同地為此心動。只是,當事人在發表這番談話之後,不可免地受到了責備。
「哥,你還真敢說啊,講得好像是只要入團就人人有獎,一定可以進入天位似的。」妮兒道:「這種事情哪可能啊?就算阿朗巴特魔震再來一次,沒有資質就是沒有資質,怎麼可能進得了天位?」
「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剛剛是說,只要入團,日後都有機會晉身天位,可沒說一定能晉身天位。學武這種事,本來就是人人都有機會,就算不入團,他們也一樣有機會入天位,千萬分之一或是億萬分之一而已。」蘭斯洛聳聳肩,道:「不過……連這麼簡單的文字遊戲都會上當的人,就算入團,將來升級天位的機會大概也是零吧。」
「……我是天位,可是我就被騙了。」
「啊,說得也是,天位中也是有你這樣頭腦簡單的傢伙,看來進入天位果然是人人有機會啊。」
「哥!」
「哈哈,開玩笑而已,別在意啊。」
「還有,隨便亂作保證那也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要拿她的名字來當騎士團名?」妮兒憤憤不平道:「我們又不是替她賣命的,用她的姓來當團名,太不公平了吧?就沒有其他的命名點子了嗎?比如說,哥哥你可以用其他人的名宇啊。」
「可是,現在我們的這個政權是蒼月王朝,用王朝的名字來當騎士團名,沒什麼不對啊?」蘭斯洛皺眉道:「而且,用其他人的名字來命名……五十六騎士團這名字好像很難聽耶,怎麼聽都像是一堆人要出去乾沒本買賣的樣子……」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替我取這種鬼名字?」
面對妮兒的怒吼,蘭斯洛開心大笑,有一句沒一句地逗弄著妹妹,一直到她氣得快要掀桌子砸人,蘭斯洛才收斂笑容,低聲說話。
「妮兒,下要再浪費時間了,去找一個好男人吧。」
被兄長一說,少女原本因為憤怒而顯得生氣勃勃的表情,立刻黯淡下來,頭也壓得低低的,好半晌才說出一句。
「……哥哥你不是很好嗎?」
聞言,蘭斯洛微微一笑,道:「不,我不是。」
「哥!」嬌嗔聲中,妮兒的目光依稀是充滿怨艾,令得接觸到這目光的蘭斯洛心頭劇震,開始有一種感覺,在歷經那麼多的險難波折之後,妹妹也有所成長,現在真的要把她當作是一個女人來看待,不能當她是小女孩了。
「唉……」嘆了口氣,蘭斯洛再次把手摸上了妹妹的額頭,輕撫她的髮絲。
這動作讓妮兒很不喜歡,因為總會讓她覺得,自己只是個被寵愛的小孩,但抗議的話才剛想出口,卻瞥見兄長溫柔的表情,讓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妮兒,雖然我們是兄妹,不過我始終認為,你應該擁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要盲從別人的腳步,走出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
「我不是一個好男人,更恐怕還是一個負債纍纍的男人。過去我欠過很多人的人情,這裡面的大多數,都是我已無法償還,或是用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我……不想再增加我的債務了。」在少女肩頭輕輕一拍,蘭斯洛站起身來,笑道:「我妹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子,也因為這樣,我希望她對自己的人生多想想,不要人家說什麼,她就作什麼,不然……很容易被壞男人給騙走的。」
「……」
「現在,在我心裡頭的只有一個人,雖然這未必公平,但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對她,不管是再怎麼付出,我都覺得是不夠的……」
夜色深沉,稷下城內的多數人都已經沉睡入夢,卻仍然有人不安於室,仍在深夜裡忙碌不堪。這樣的人,正在御書房裡批閱各色奏招的小草就是一個,同時,也還有一個另一個,正忙著用床單、窗簾捆結成的布索,玩著高空攀岩的遊戲。
(得要快點了,再不快一點,給人發現就很麻煩了……)
望著下方黑黝黝的一片,楓兒抓緊布索,似緩實疾地往下攀爬下去。
在被迫連續放假多日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她才驀然驚覺自己等若是被軟禁起來的事實。雖然不清楚蘭斯洛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是這種一切操之在人手的感覺,讓她感到憂慮,又因為心中的一些不安悸動,終於讓她決定,要在出發去日本之前,先行開溜。
要衝開自己身上的力量禁制,並非一時三刻之功,在病房內也無法安心進行,最有效的辦法,還是先找到尚未離開稷下的華師姐,尋求幫助。象牙白塔的戒備外弛內張,實是不可輕視,如果功力尚在,自然不會把這當一回事,但以現在的狀態來看,即使能打倒幾名守衛,如果驚動了自己不想驚動的人,那就大事去矣。
左思右想,還是偷偷開溜比較保險,所以使用最古老的逃脫方法,將床單、窗簾撕扯開,捆結成布索,垂出窗外,充作逃脫工具。病房的位置頗高,若在平時,從窗口望出去可以一覽稷下城西面景色,但是在逃脫時這高度反而變成了障礙。值得慶幸的是,平時勤奮練武,現在雖然無法動用內力,但手腳依舊靈活,體力也很好,而這座塔雖高,但壁面的石塊與石塊之間,卻仍有可以踏腳的縫隙。
憑著這些條件,楓兒手腳並用,從特殊病房裡頭逃脫出來。布索的長度並不夠,當脫離布素可以幫助的範圍,就只能踩著石塊縫隙,小心地往下降去。在攀爬中,心裡頭更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為何以自己堂堂一名天位高手的能耐,居然會搞到必須在三更半夜用這麼丟臉的方法開溜呢?
今晚的月色稀微,楓兒夜視能力雖佳,但往塔下看去,也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根據自己的記憶,那裡是草地與短木叢,雖然有點麻煩,但是和青石板地比起來,已經是很柔軟的落點了。
(沒錯,就是這裡了……)
接近地面的一段,出乎意料地滑手,楓兒站立不穩,只能趁勢躍離,半空放軟身體,預備落地後滾倒卸力。呼呼風聲在耳邊掠過,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怎知道,在接觸瞬間,一把祈禱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而預期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這落點更出奇地柔軟與溫暖。
「萬能的天神啊!請你今晚賜給我一個神奇的大美人吧!」
這聲音入耳,已經發現不對,卻是遲了一步,給人結結實實地摟抱在懷中,連掙扎的空隙都沒有。但聞耳畔風聲呼呼響起,景物不住倒退,只是一下子功夫,自己就已經回到病房裡頭,又躺回病床上。
「真是遺憾啊,楓兒小姐,你的開溜計劃似乎失敗了喔。」
背著燈光,蘭斯洛臉上的表情看來不是很清楚,但近距離之下,他寬厚的身影卻顯得分外雄偉。沒有壓迫感,只是散發著一種連天塌下來也能承擔的穩當,讓人全心地對之信賴。
「蘭斯洛大人……」
開溜計劃失敗,還給自己最想躲避的人逮個正著,在不知所措的同時,楓兒也隱約有一絲怒氣漸漸熾盛。她並不是沒有情感,這段時間被強迫休假,形若軟禁地被關在這間病房裡,當一切不能用賣命工作去忘卻,很多的疑惑與不安,便悄悄襲上心頭,而一種「軟弱下來」的感覺,更讓她對自己有一種厭惡。這些負面情緒累積起來,即使是素來冷靜自製的她,也不禁開始情緒失控了。
「我現在是囚犯嗎?如果真的要把我當作囚犯,那又何必讓我住這麼好的地方?直接在周圍布下重重守衛豈不是更好?像現在這樣子、像這樣……根本就是……」
語帶不平的說話,在蘭斯洛靜靜地凝視下,由間斷而無聲。在心中的某處,楓兒是真的很困惑。
自身的過去,加上在大雪山、青樓聯盟接受的訓練,令她變成一個嚴守心防,善於封鎖自身情緒的人。雖然還沒辦法做到白起那樣的絕對冷靜,但不管是碰上怎樣的險境,怎樣的強敵,她都能夠維持寧定,絕不讓人發現自己的心靈弱點,在經過青樓中那位女士的教導之後,甚至還能更進一步,用笑語嫣然的假象,去取代冰冷表情,讓敵人掉以輕心。
因為人不同於機器,有著機器模仿不出的靈性,所以才能做到這麼優秀的地步,但也因為這樣,她的心防也不可免地仍有破綻。在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幾個人之前,她不想、也沒有辦法繼續隱藏自己的心,而在這幾個人之中,就有著蘭斯洛的存在。
然而,這樣的認知,現在卻出現了問題。如果是照自己以前的認識,蘭斯洛是自己可以完全放心的男人,為他犧牲、為他付出,不管怎樣自己都不會後悔,在他面前,自己可以不用掩飾多餘的東西。
但是現在的蘭斯洛,卻讓自己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像是一名強敵似的,讓自己前所未有地不安。對於這樣的人,自己是應該戒備的。可是,這個人又是自己不該戒備的人……困惑難解,楓兒心裡真的是很混亂。
「那可不行唷,你現在沒有什麼自保能力,如果我讓一堆陌生外人來看守,倘使出了什麼事,我若只是妒忌那還好,要是決定殺光這裡的所有人來替你出氣,那就傷腦筋了。你知道的啦,最近僕役不太好找……」
似真似假的說話,讓楓兒腦里越來越混亂了,她的理智在處理這類事情上並不太派得上用場,光是推測蘭斯洛這麼說的動機,就已經快要讓她頭大如斗。
「還有,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去日本了,你這樣偷跑,到時候誰陪我去啊?嘿,你不是這樣吧……」
當提到任務,楓兒就無言以對了,她雖然有話想說,但是腦中「任務重要過一切」的基本觀念卻強過其他,讓她找不到理由去逃避。
「蘭斯洛大人,我覺得……我本來負責的任務,應該是與青樓聯盟建立友好關係,現在稷下的工作結束,我就應該回到香格里拉,不然……與那邊的契約不能履行,恐怕會妨礙到我們兩邊的關係。」
一面說,楓兒自己也覺得心虛,因為她很清楚,和回到青樓從事演唱工作相比,到日本執行任務才比較重要。然而,這趟任務卻又讓她非常地不願意去,總覺得,如果去了,好像就有一些自己不願意見到的事情,會無法抑制地發生……
「青樓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有所安排,絕對會讓青樓聯盟滿意地放人,給你冷大小姐一段長假。」
蘭斯洛笑了起來,甚至還比出勝利手勢。根據過去的相處,楓兒知道青樓聯盟的主事者,是一個狡檜不下於惡魔的精明女人,以她對自己的重視,不知道要開什麼樣的條件才能令她放人。但是,看見蘭斯洛這樣成竹在胸的笑容,楓兒不禁有種感覺,仿佛看到兩個惡魔即將合跳貼面舞,而被他們當作舞台在腳下踐踏的倒楣鬼,肯定就是自己。
「而且,如果讓你就這麼樣跑走,我的損失就大了。」蘭斯洛搖搖頭,道:「別忘了,楓兒,你好像還欠我什麼東西哦?」
「啊」的一聲驚呼,楓兒想起了當日與白起決戰時自己說過的諾言。
「如果您得勝歸來,到時候隨便您要楓兒獻吻,或是侍奉什麼其他的,都可以。所以,請您務必要勝利歸來。」這句話是當初自己親口承諾,用來為蘭斯洛刺激戰意的。不過,那時候置身於生死一瞬的戰場,心放得特別開,現在回想起來,真是羞愧到極點,怎樣都無法相信自己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蘭斯洛已經得勝歸來了,現在就該是實現諾言的時候,但是……如果只是獻吻,那樣還好一點,但倘若他要求自己侍寢呢?蘭斯洛大人是自己願意親近的人,可是他仍然是一個男人。根據過去的經歷,自己對於男人這種生物,並沒有什麼期待……
這麼一想,楓兒才發現一件更加不妙的事。自己身後躺靠的地方,正是一張睡起來很舒服很舒服的大床,被褥齊全,而眼前那男人不知何時又貼近過來,呼出的氣息,甚至已經吹拂到自己臉上。
「怎麼樣?楓兒,我可以收取戰利品了嗎?」
事情已經到了眼前,要逃避也是沒有辦法,楓兒微微閉上眼睛,仰起了頭。
燈光之下,柔美的臉龐,輕輕顫動的睫毛,形成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而和她豐潤的紅唇相比,細嫩的臉頰則是蒼白得似若血色全無。單是這一點,就可以明白她心中的緊張,比與任何強敵對戰更甚。
吻輕輕落下,但這令她屏息以待的一吻,卻是落在她的額頭,跟著,她發現自己被對方摟在懷中,緊緊地擁抱,任那灼熱而強烈的男子氣息,由鼻端傳入,撞擊著心扉。
像是鬆了一口氣,但又像是某種不應該存在的失落,在心底緩緩發酵著,五味陳雜的難言感受,讓胸口無比沉重。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身子一輕,對方鬆開了懷抱,睜開眼來,這才看到蘭斯洛很得意地笑了笑,正在朝外面走去。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被封鎖的穴道,我剛才已經解開了,大概也就是這兩、三天,我們會出發到日本去,可別太掉以輕心囉。」
「等—下!」
「嗯?還有事嗎?」
「蘭斯洛大人,你這樣……這樣做到底算是什麼?」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楓兒的情緒已經快要沸騰開來。自從蘭斯洛從昏睡中醒來,他對己所作的一切,似有意、似無意,讓自己非常困擾,而他每次在撩撥自己之後,所露出來的那種笑容,仿佛正將一切操縱在手中似的,總讓自己有一種被玩弄的感覺。
像這樣的問話,已經是用理智竭力壓制之後的結果,在胸口澎湃的情感,讓自己非常難受。羞恥、不安、委屈、無奈、氣苦……這些感覺交織在一起,讓自己感覺非常地軟弱,自從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與那惡夢般的過往揮別之後,自己就曾經許諾,再也不要有這種感覺,再也不允許自己那樣地軟弱,任人擺弄。
但此刻,不但那種感覺再度浮上心頭,甚至連眼眶都逐漸潮濕了起來,什麼天位力量都派不上用場,過去為了讓自己變強、讓往後命運由己自主所作的努力與修練,像是全都消失了一樣,任軟弱與無助直擊心房。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地沒用呢?在大雪山、青樓受過的心靈訓練,都到哪裡去了?
而自己又為什麼要受到這種待遇呢?
這個男人,甚至是這個世上自己唯一所信任,願意為他所付出的男性親人,為何在自己打開心扉的時候,他卻把自己當作傻子一樣地玩弄?一種像是受到背叛、被人輕視的難受感覺,撕扯著胸膛,讓眼眶裡頭的灼熱,再度增添了濕度。
其實,比起這句質問,自己更想問出口的那一句是「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但是僅存的一絲理智,嚴密地守住這一關,不能問出這難以回頭的一句話。
雖然伊人只問了一句,但是她激烈的情緒變化,卻全被蘭斯洛看在眼裡,在兩人默默對視片刻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楓兒,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作我的女人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89s 3.616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