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花的事情發生了三天之後,任貴勝又給薛興原打來了電話,這一次,他在電話里的語氣有一些相當不悅了。
「興原同志,咱們離上次見面好像已經時日不短了吧?我跟你說,那件事情讓你好好考慮考慮,可是過了這麼久,好像你還一點行動都沒有啊。」
聽著任貴勝有些冰冷的話,薛興原道:「市長,我本來已經準備讓他們開工了,可是他們自己胡來啊,他們偷偷摸摸的開工,往外銷貨,銷貨不成,還居然跑到昌峪公路的工地上鬧事,市長你是知道的,這昌峪公路對昌山縣來說多麼重要……」
任貴勝打斷了薛興原的話道:「我不聽這些客觀理由,我只要看到結果。興原同志,我記得你以前是一個果斷的人,行事雷厲風行,怎麼現在做起事情來婆婆媽媽了?」
薛興原道:「市長,我如果就這麼讓他們復工了?只怕下面反對的聲音不會小,總得讓他們稍稍做出一些動作,我才好說話嘛,他們現在這樣,一點兒整改的意思都沒有,我……」
任貴勝再次打斷了薛興原的話:「行了行了,這種事情我不想聽,我再給你三天時間,如果這件事情還是辦不好的話,那俊達的事情可能我也辦不好了。」
說完之後,任貴勝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任貴勝這樣做當然是很無禮的,而且作為一市之長,他這樣做也很沒有水平,市長說話不能說得這麼直白,不過任貴勝這個人在剛愎自用上,只有比薛興原更甚的,在下屬面前,他也就不說那些彎彎繞了。
薛興原拿著話筒,久久沒有放下,他的眉頭緊皺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是啊,這個決心太難下了,他薛興原雖然跋扈,可是在這種事情上他還是明事理的,他知道,如果這次他真的讓這些採石場都復工了,那會把縣裡大好的形勢攪成一團糟的。
不要小看這些採石場,這些採石場代表了縣裡的一股勢力,一股阻礙著縣裡經濟發展的舊勢力。
蘇星暉是昌山縣異軍突起的一股新勢力,他看似來勢洶洶,攻擊性極強,可是他卻是昌山縣翻身的希望,而且從這段時間的觀察中,薛興原看得到,蘇星暉確實是一個做事業的人,沒有什麼私心,這讓薛興原對蘇星暉的觀感越來越好。
蘇星暉的所作所為跟那些舊勢力的利益就發生了巨大的衝突,這不僅僅是利益上的衝突,也是理念上的衝突,基本上是不可調和的。
這就相當於是一山不能容二虎,這些舊勢力已經是昌山縣崛起的絆腳石了。
問題是,現在這些舊勢力已經在薛興原的眼皮子底下慢慢的壯大了,薛興原雖然還能對李伯堃、石榮懷、張世清、祁盛、方立剛等人呼來喝去,可是他卻能夠感覺到這些人表面的溫順下面隱藏著的野心。
像今天任貴勝打來的電話,肯定是這些人又到任貴勝那裡說了話,任貴勝才會打來這麼一通電話,這背後說不定還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利益勾結。
薛興原雖然自己在經濟上過得硬,可是他卻對這些骯髒的交易知之甚深。
薛興原不禁有些後悔,他這些年是不是對這些下屬有些太過縱容了,讓他們的心性變了,卻又勢力大張,讓薛興原都有一些掌控不住了。
薛興原有了一種無力感,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老了?
他很想斷然做出決定,為了昌山縣的未來,剷除這些毒瘤,可是,他又想起了兒子薛俊達,他的前程該怎麼辦?
薛興原心中天人交戰,良久之後,他才放下了話筒,可是當他剛剛把話筒放到電話機上,電話便突兀的響了起來,這倒是把薛興原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接起了電話,他的聲音重新變得威嚴起來:「你好,我是薛興原。」
電話里傳來了一個惶急的聲音:「薛書記,我是王重發啊,我們鄉里又出大事了。」
薛興原道:「王重發,你別急,慢慢說。」
王重發鎮定了一些,他語速很快的把事情說清楚了,原來,左元志的採石場這幾天偷偷摸摸的開工,前幾天他們還只是用挖機把之前炸松的石頭給挖下來賣塊石,並沒有開動生產線,而今天他們變本加厲了。
今天他們放了一炮,還把生產線給開動了,這有一些肆無忌憚的感覺了,這讓岳耀華憤怒了,他帶著村裡的幾十個年輕人,來到了採石場,把採石場的門給堵了,他親自帶著十幾個人,把採石場的配電房的門給砸開了,直接拉了閘。
這一下採石場的人當然不幹了,採石場保安隊的副隊長梁春花一個電話召來了兩車人,下車就打,雙方混戰在了一起,事態變得十分嚴重,現在已經傷了十幾個了。
大石鄉派出所的民警接警後出了警,可是參與混戰的人越來越多,已經引發了一場大械鬥,民警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局面了,王重發得到消息之後,馬上就給薛興原打電話,可是半天打不通,他便給謝林生打電話求援了,謝林生答應馬上出警。
王重發又給凌安國打電話,結果凌安國到另外一個鄉鎮去了,暫時聯繫不上,王重發便不停的給薛興原撥電話,現在終於接通了。
聽了王重發的話,薛興原的腦子裡嗡的一聲,他知道,自己的優柔寡斷,終於釀成了惡果,他定了定神,對王重發道:「我馬上就到。」
薛興原出了門,他先去了凌安國的辦公室,果然,凌安國不在家,他讓王裕文聯繫凌安國,聯繫上之後,讓他馬上去大石鄉,然後,他來到石榮懷的辦公室,匆匆將事情對他說了一遍,板著臉道:「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大石鄉吧。」
石榮懷的腦子裡也是嗡的一聲,他沒想到左元志和梁春花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石榮懷當然也是希望他入股的這幾家採石場能夠早點開工,不過他採取的辦法是讓張世清在市里找張世明向任貴勝進言,讓任貴勝給薛興原施加壓力,他也不敢這麼公然挑釁薛興原的權威。
左元志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胆的違規生產,梁春花居然敢拉來兩車人跟當地村民發生械鬥,而且在做這些之前居然都沒跟他說一聲,石榮懷隱隱覺得,縣裡似乎要發生大事件了。
石榮懷毫不猶豫的點頭道:「薛書記,我跟你一起去。」
薛興原又讓王裕文給人民醫院打電話,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幾輛救護車和醫護人員,跟著薛興原的車一起到大石鄉去。
薛興原和石榮懷上了車,一起開到了縣人民醫院門口,過了幾分鐘,縣人民醫院的院長已經親自帶著一群醫護人員,坐著幾輛救護車出現在了醫院門口,看到薛興原的車,院長跑了過來,想要跟薛興原說話。
不過薛興原沒時間跟他說話了,他揮了揮手,便讓司機開動了汽車,向大石鄉疾馳而去,幾輛救護車也跟在了後面。
當來到採石場的時候,薛興原看到謝林生已經帶著縣公安局的幹警們趕到了現場,而現場已經基本被他們控制住了,薛興原的心裡稍稍放下了心,不過他再仔細一看,他的眉頭又緊緊的皺了起來。
現場可謂是一片狼藉,各種木棒、水管之類的器械扔了一地,左邊的地上蹲了一群奇裝異服的小混混,雙手放在了頭上,右邊的地上蹲了一群村民,雙手同樣放在了頭上。
而中間的地上躺了一地的人,既有那些混混,也有一些村民,他們躺在地上"shenyin"不止,一個個頭破血流,看起來慘不堪言,最引人注目的是梁春花,他五大三粗的,還打著赤膊,他的頭也被打破了,看起來一臉血糊糊的。
薛興原身後的人民醫院院長見此情況,連忙讓那些醫護人員都下了車,給這些傷員進行包紮,要是傷重的,趕快用救護車送到人民醫院去。
見薛興原來了,謝林生和王重發幾人都走了過來,走到了薛興原面前,叫了一聲薛書記。
薛興原面沉如水的對王重發道:「我記得上一次我來的時候,跟你說過,要是再出現違規開採的事情,我唯你是問,今天的事情你怎麼解釋?」
王重發下意識的看了薛興原旁邊的石榮懷一眼,低下了頭,他心裡也覺得冤枉啊,這家採石場有著石榮懷的股份,更有梁春花這位石榮懷的姨外甥在這家採石場當保安隊副隊長,他怎麼敢把他們管得太嚴。
薛興原也意識到,自己前段時間的態度也是有一些曖昧,對下面的人可能也是一種誤導,讓他們也放鬆了對這些採石場的監管,這也不能完全怪這些人不作為。
於是,薛興原的音調稍稍放緩了一些:「這家採石場的老闆叫什麼?他在不在這裡?趕緊把他叫過來,我倒要聽聽他是怎麼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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