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旅程 第三百五十六章 恩瑞思（1）

    見丹妮卡看了過來，艾雪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激烈了，她杵在那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臉漲的通紅。

    丹妮卡嘆了口氣，說道：「坐吧，別在那兒站著了。」

    「是，主人。」

    等艾雪坐下了，丹妮卡繼續說道：「那好，你既然說有能力掌控艾雪商會，那說說吧，為什麼艾雪商會經常會出問題。我安排艾米莉的近衛軍監察艾雪商會、行政部和軍部，這麼幾年也抓了不少違法的官僚，其中大部分都來自於艾雪商會。」

    「這個……」艾雪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沒想到丹妮卡並沒有問起消息泄露的事，而是說起了這個，而這個問題她根本沒有考慮過，甚至不知道，近衛軍抓了什麼人，抓了多少，她根本沒有權利過問，她也沒向列米爾、凱瑟琳打聽他們那兒被抓了多少。

    「你有約束艾雪商會的人嗎？」丹妮卡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了，「你有把自己當成這個王國的管理者之一嗎？還是說只是把這裡當成你賺錢的地方？」

    「我沒有……沒有……」在丹妮卡的注視下，艾雪的聲音越來越低了，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到艾雪這個樣子丹妮卡都有點兒心煩了，她放下茶杯，說道：「艾雪商會雖然只是個商會，但實際上管理著整個王國的財政。這樣吧，你抽調一些商會的人，專門負責稅收和王國財務，剩下的該做生意做生意，把這兩方面的人區分開，別再有那種既負責生意又要管稅收的人出現，那樣不出事才怪呢！另外，兩方面的人員變更和職位晉升儘量分開。」

    艾雪低垂著腦袋，說道：「是，主人。」

    丹妮卡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艾雪商會為雙子王國王室服務，不管是管稅務還是做生意都要受到近衛軍監察，要是再出問題，你也跑不了。」

    「是，主人。」不論丹妮卡說什麼，艾雪也只能這麼答應著。

    端著茶杯，丹妮卡也沒心思繼續喝了，她把茶杯重新放回到茶几上，說道：「艾雪，這裡不是南方沿海地區，你也不是大商人，賺錢並不是艾雪商會的主要目的，關鍵是要保證物資的供給和流通。你現在掌控著整個雙子王國的財政，要多用這個思維想想。好了，回去吧。」

    見丹妮卡拿起了放在旁邊的魔法筆記，艾雪也只能說道：「哦，是。」

    垂頭喪氣的走出王宮，艾雪也不知道該去哪兒，至於說商會重組的事，她實在沒那個心情去處理。

    心情沮喪的艾雪感覺整個天空都變得灰暗起來了，她沒有坐馬車，就徒步走在積著薄薄一層雪的石板路上。過年期間，大家都在闔家團聚，在有著溫暖壁爐的家裡面享受著美食和快樂，但這時候自己卻走在曠野寂靜的內城，任由寒風打在臉上。

    艾雪突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自己這麼折騰到底是圖的什麼啊！艾雪倚在道旁的一棵樹上，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個人影，整個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她一個，而自己就要這麼孤獨而悲愴的過完這一輩子，而且不知道是持續多少年的一輩子。一種特別的疲倦感湧上了心頭，甚至於一個奇怪的想法冒了出來：要是自己死在這兒會怎麼樣？艾雪想起來之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一個人自殺可能不一定是因為絕望，也可能只是因為疲倦。

    艾雪陷入到了回憶之中，小時候她和弟弟相依為命，為了能讓兩個孩子活下來，她出去外面乞討、撿垃圾，甚至還偷過東西，結果被發現了，麵包店的店主人狠狠的揍了自己一頓，那時候自己真的差點兒死了。艾雪記得那也是個冬天，異常的寒冷，自己好像破布娃娃一樣被扔到了垃圾堆里，也許他們真的以為已經把這個該死的小偷給打死了。但自己最終還是活了下來，把一直揣在懷裡的小半塊麵包帶了回去，讓生病的弟弟補充了一點兒能量。回想起來艾雪都奇怪自己那時候怎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求生欲，她記得當時自己的兩條腿都被打斷了，肋骨也斷了幾根，自己是靠兩隻手爬回去的，那麼遠的路，至少好幾里呢，自己就咬著牙爬了回去，而且居然沒死！

    突然，一陣悽厲的烏鴉悲鳴打斷了艾雪的思路，她眼中的溫情回憶瞬間消失，換成了一種凌厲的寒光。仔細觀察了下樹梢上的烏鴉，艾雪才把內心的戒備放下，那只是一隻普通的烏鴉，不是艾米莉。

    這時艾雪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小酒館前面，既然來了就喝一點兒吧，正好可以暖暖身子，出門前她可沒計劃要在雪地里走這麼久，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厚，現在都感覺有點兒冷了。

    這裡是雙子城的內城，但內城也是有酒館商鋪的。這些店鋪是由艾雪商會、行政部，還有近衛軍開設的，主要是為了服務內城的貴族，順便為他們賺點兒額外的收入。因為女王陛下特別要求過，軍部不能有任何產業，所以內城並沒有軍部開的店鋪。

    說起來內城的店鋪販賣的東西在品質上絕對有保證，都是高檔貨，粗製濫造的東西根本不敢讓進來，那些光臨的顧客可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的。不過內城店鋪里的東西雖然是好東西，但價格也是真的貴，而且是超出本身價值的貴，在性價比上根本沒法兒看。生性節儉的列米爾和薪資固定的凱瑟琳都很少來這兒消費，倒是本身就擁有一個大商會的艾雪偶爾會來一趟。

    艾雪推門走了進去，暖和的空氣瞬間包圍住了自己，果然舒服多了。她左右看了看，這是一家很小的酒館，面積只有二十多坪，錯落的擺放著四張桌子，沒什麼夥計在招呼，就櫃檯後站著一個女孩兒，應該是老闆。那個女孩兒大概二十多歲，一身黑色的休閒裝，綁著一個利索的馬尾，手上正在擦著白瓷的杯子，嘴角還有一絲淡淡的笑。

    看到這個女孩兒後艾雪才意識到，這是一家近衛軍開的酒館。

    這其實挺有意思的，想想近衛軍在外面的名聲，烏鴉所過之處一片寂靜，任何一個貴族官僚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們，更別提主動湊過來。艾雪到現在都搞不懂為什麼近衛軍也要在內城開店鋪，明明根本沒人敢來嘛！

    整個雙子王國也就艾雪他們幾個可以用平常心看待近衛軍。雖然口頭上艾雪會說自己也受到了近衛軍的監察，如果犯錯了她也會被帶走，其實沒有丹妮卡的直接命令，艾米莉根本不敢逮捕艾雪這個等級的人——丹妮卡安排近衛軍去震懾、約束那些新興的貴族官僚，但絕對不會允許艾米莉擁有直接逮捕艾雪他們的權利。艾雪商會、行政部、軍部，包括近衛軍，是相互制衡的關係，能夠對艾雪、列米爾、凱瑟琳和艾米莉進行裁決的只有丹妮卡。

    看到有客人來了，櫃檯後的馬尾女孩兒招呼道：「艾雪小姐，有什麼想喝的嗎？」

    艾雪並不奇怪近衛軍的人能夠一眼認出自己來，她說道：「一杯烈焰。」烈焰酒是一種烈性白酒，一般人會覺得太刺激了，但其實好的烈焰酒擁有豐富的口感和雋永的回味，是一種不錯的飲品。

    「好的。」那位女孩兒給艾雪倒了大半杯的烈焰酒，放到了櫃檯上。

    端著這杯泛著微微紅色的烈酒，艾雪想著找個地方慢慢的喝，結果在角落裡看到一個人。

    「啊！是你啊，嚇我一跳。」艾雪是真的沒注意到這個小酒館裡還有一個人，而且是自己的好朋友，梅因斯·所羅門。

    艾雪坐到梅因斯的對面，說道：「你怎麼在這兒啊，現在可是過年。」

    梅因斯說道：「漂泊在外，孤家寡人，有什麼過年不過年的，我是偶爾發現這裡很清靜，覺得無聊的時候就過來喝一杯。」

    「清靜？這裡是挺清靜的。」事實上除了艾雪、列米爾和凱瑟琳他們幾個，梅因斯不會在近衛軍開的酒館裡看到任何一個客人進來。

    「你喝酒還配菜？」艾雪注意到桌子上除了一杯琥珀色的酒，還有一盤小炒，「你這種喝法可不像是個嗜酒的人。」梅因斯是艾雪認識的唯一一個真正嗜好喝酒的人，據說在布諾斯魔法學院學習的時候，梅因斯每天都會把自己給灌醉。

    梅因斯說道：「我聽說這么喝酒不會那麼的傷胃。」

    梅因斯就這樣用平淡普通的語調說了句極其荒謬的話，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四階的術士了，還怕喝酒傷胃？就算把她泡到酒桶里幾天也不會有什麼事。

    見艾雪滿臉的不相信，梅因斯無奈的說道：「我是真的這麼想的，也許是因為我過的日子太過刺激了，所以在生活習慣上變得平和了一點。」

    這還算是個可以相信的理由，艾雪也是知道，自從成為了一個術士後，梅因斯每天都過的提心弔膽的。術士這種見不得光的職業一旦曝光就是個死，特別是她之前生活在光明教廷的勢力範圍內，要是被教廷發現所羅門王室成員在研究學習邪能，會殃及到整個所羅門王國，這樣的日子確實太「刺激」了。

    「你要不要試試？」梅因斯向自己的好朋友推薦道，「配上點兒東西喝酒確實會有不同的感覺。」

    「哦，好吧。」艾雪拿起了桌子上備用的筷子。因為菲麗絲的關係，雙子王國的很多生活習慣，至少是高層的習慣是偏向於精靈族的，比如說在宴會中只備有筷子，而不準備光明教廷推廣的刀叉。當然也可以理解為丹妮卡在刻意削弱光明教廷對雙子王國民眾的影響。

    小小的喝了口酒，梅因斯問道：「你呢？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就算是過年你也應該是個大忙人啊！」

    艾雪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的說道：「我剛才被主人叫到王宮裡訓了一頓。」

    梅因斯笑了笑，說道：「是因為什麼？嫌你賺錢賺的太狠了？」

    艾雪驚訝的說道：「你也這麼覺得？」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梅因斯說道，「不過你是怎麼想的？幹嘛藉助艾雪商會的體量這麼瘋狂的侵占到所有行業，這樣並不利於雙子城商貿的整體發展，總不是因為你欠下精靈王庭的一億金幣吧？」

    艾雪嘆了口氣，說道：「不是一億，但也差不多，是八千萬金幣，為了建設雙子城和馳道，我借了精靈王庭八千萬的金幣，雖然利息很低，但那也是八千萬啊，利滾利的誰受得了？」

    梅因斯笑了起來，說道：「我知道丹妮卡為什麼訓你了，你的思維還停留在商人層面，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政治家，一個王國財政大權的掌控者。也是，你在商場混跡了十多年，思維習慣一時轉變不過來，不過丹妮卡可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而且她已經給了你好幾年的時間了。」

    艾雪嘟囔道：「那你說怎麼才算是政治思維？就是不賺錢？」丹妮卡倒是說過好幾次，讓艾雪不要執著於賺取金幣。

    梅因斯伸出一個手指，說道：「第一件事，雙子王國借了精靈王庭八千萬金幣，你認為丹妮卡有考慮過還上這筆錢？」

    「你什麼意思？這麼多金幣就不還了？」艾雪驚訝的說道，「那可是精靈王庭，卡提克大陸最強大的勢力之一，我們能把賬給賴掉？」

    梅因斯說道：「當然不是賴掉，但也不是用金幣去還，你的艾雪商會在北部草原不是有一個很大的馬場嗎？獲得這個馬場丹妮卡花了有一枚金幣？艾雪，商人之間是依靠金幣進行交易，但像丹妮卡他們進行的是政治交易，而在政治上進行交易的籌碼可不只是金幣這一種，可能是一紙盟約，可能是某種支持，甚至是對方的生命。這其中金幣還真不算是一種特別有價值的東西。雙子王國就在東部森林旁邊，以後雙方不可避免的要進行政治交易，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把這八千萬的金幣給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