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霧河一路疾馳,趕赴行營之時已經是日近黃昏。
等到對答結束,出賬之時,夜幕早已落下,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之中耀眼無比。
陳望一手按刀,一手執鞭,一路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楊嗣昌所在的行營。
營門之外,一眾甲騎仍然站在原地,皆是執刀挎弓,全副武裝,恭候著他的到來。
黑暗之中,火光黯淡,但是他們的眼睛卻是亮的嚇人。
一雙一雙的眼睛,無數的目光全都匯聚在陳望的身上。
營帳之外的一眾甲騎,他們都是陳望麾下嫡系中的嫡系。
不是陳胡兩氏的族人,便是從淳化起始便一直跟隨在陳望身後的遼騎。
無數的風雨,一路的荊棘,刀山火海,腥風血雨,他們全都跟著走了過來。
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無法動搖他們的信念。
陳望一步一步,迎著一眾甲騎的目光走出了營門。
趙懷良牽馬執鐙,站在一眾甲騎的最前方。
看到了陳望舉起的手,趙懷良的神色微怔,而後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去往河南,意味著距離大業,他們又往前邁進了一步。
「總鎮。」
趙懷良迎了上來,詢問道
「我們回營還是?」
「先不急回營。」
陳望搖了搖頭,比起回營,現在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往東營走。」
「東營?」
「對,東營。」
陳望只一步便跨上了戰馬。
一眾騎士紛紛上馬,瞬息之間急促的馬蹄聲已經是在營外連成了一片。
火光練成一線,伴隨著馬蹄聲的轟隆之聲一路往西。
隨著明晃晃的軍令印信,一道一道的關卡門禁在陳望的面前皆是恍若無物。
東營,正是左良玉所部的營地。
陳望從楊嗣昌的行營位置,一路疾馳向著東營趕來。
這樣的消息,身處於東營的左良玉自然早就已經收到。
等到陳望趕到之時,東營中軍的位置已經是燈火通明的一片,無數的甲兵罩袍束帶林立在中軍帳外的四周。
而左良玉則是身穿錦袍,腰佩玉帶,站在帳外等候良久。
陳望的目光在左良玉的身上只停留了些許的時間,而後便向著兩邊看去。
跟在左良玉身側的人都是熟面孔,在襄陽之時,陳望全都見過,自然沒有陌生。
劉國能,李萬慶、許可變、王光恩等一眾歸降的流寇營將,與左良玉帳下的李國英、許勇等將站在一起。
從站隊的情況來看,比起在襄陽之時,左良玉麾下的這一眾軍將似乎氣氛融洽了許多,沒有當時那般的涇渭分明。
單說御下統兵,左良玉在這一方面,確實是稱得上不差。
襄陽一別,又是數月的時間。
再見之時,左良玉已經褪去當初在襄陽之時的暮氣,也沒有昔日初見之時的盛氣。
左良玉的身上的氣勢比起以前要內斂了許多,多了一番說不明道不清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臉上也並沒有過多的表情,躍動的火光映照在左良玉的眼眸之中,更是為其平添了數分的威勢。
陳望和左良玉兩人在帳外相見,彼此之間沒有問候,也沒有寒暄,只是相對著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切都已經盡在不言之中。
左良玉的心氣已經恢復,亦如歷史上那般。
在遭受了如此沉重打擊之後,左良玉再度從泥濘的土地裡面頑強的爬了起來,而且現如今的勢力比起之前還要更加的強盛。
進入了營帳之中,陳望和左良玉兩人分主次坐了下來。
「這個時間你來見我,肯定有你的理由。」
左良玉坐在主位之上,沒有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但說無妨。」
左良玉的目光如炬,語氣鄭重。
帳中空空蕩蕩,除去陳望和左良玉兩人之外並無旁人。
左良玉將所有的人都屏退在了中軍帳外。
陳望目視著左良玉,說實話,他和左良玉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實際上真正駐紮在一處的時間,在這數年的時間之中,一共也不過只有十數日的時間。
但是有時候交情的深淺,並不在時間的多少。
「我來這裡向楊嗣昌稟報的理由是,勸服左帥聽令行事盡心追繳賊寇。」
左良玉如今是一方重將,而陳望也是一方重將,要是私下相見,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因此這一次來東營會見左良玉,陳望早有預報。
對於左良玉的問題,陳望的回答同樣也是單刀直入,並沒有繞來繞去。
左良玉雙目微眯,神色微變,先是面帶怒氣,而後又馬上將其壓下,並沒有立時發作,他知道陳望這麼說必定還有下文。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他聽到了陳望剛剛對於楊嗣昌是直呼其名,而不是稱為閣部。
這一點,就很值得更深的探究。
左良玉神色的變化全都被陳望盡收於眼底。
「當初在淳化,左帥跟我說的話,我都記著。」
在淳化的時候,左良玉跟他推心置腹說的話用四個字做出總結,其實就是擁兵自重。
眼下說出這句話,便是表明了向楊嗣昌所說的話,只是一個藉口。
「如何應對軍令,左帥比我更為清楚。」
「我要給左帥所說的一共有兩件事。」
歷史的進程已經發生了改變,左良玉如今不是平賊將軍,陳望自己才是。
賀人龍也沒有如同歷史上一般和左良玉兩人緊鄰,而是北上進入陝西前去追繳李自成。
因為此前陳望的勸言和援助,左良玉麾下軍兵的戰力也得到了不小的加強。
在淳化的時候,陳望和左良玉兩人的交談,對於雙方都有影響。
因為陳望接連的立功和在勤王之役的連戰連捷,左良玉也開始思考當初陳望所說的紀律,還有練兵的方法等等。
左良玉如今麾下的軍紀比起歷史上要好得多,搶掠百姓、殺良冒功的事情做的並不多,起碼比起歷史上的風評要好得多。
再加上陳望上任平賊將軍之後,將不少的軍備找尋關係分撥給了左良玉。
左良玉如今的勢力雖然比起歷史上更為強盛,算上各地留守的兵馬,實際上受他掌控的兵馬已經超過了兩萬人,正想著三萬的大關邁進。
但現在在楊嗣昌的手下卻是孤立無援,無人相援。
楊嗣昌也不同於原本的歷史上那般文弱,孫傳庭使尚方劍在九邊斬殺陳國威立威,進而贏取青山關大捷,給與楊嗣昌做了一個榜樣。
楊嗣昌南下督師,依葫蘆畫瓢,斬殺了四川參將張奏凱,使得南國諸將皆是投鼠忌器,不敢違逆。
這樣的情況之下,左良玉的處境其實並不太妙。
「第一件事,猛如虎已經南下進入四川,欲要升猛如虎為正總統,張應元為副總統,統籌進剿張獻忠、羅汝才兩部。」
猛如虎原本是在九邊任職,隸屬於洪承疇的麾下。
因事被剝奪了官職,發配到邊境上立功贖罪。
而這個時候楊嗣昌正苦於難以節制左良玉與祖大弼以及麾下等獎。
在聽聞這一消息之後,楊嗣昌便立即派遣飛馬,向朝廷申請讓猛如虎南下平叛,戴罪立功。
對於楊嗣昌的請求,崇禎自然不會不答應。
就在半月之前猛如虎已經抵達了四川,並開始接管川內的軍務。
「猛如虎」
左良玉的神色驟然一沉,這個消息對於眼下的他來說,是一個極壞的消息。
他為了保存實力,有幾次不聽軍令,已經是讓楊嗣昌頗有微詞。
但是他的地位還算穩固,也沒有什麼危險。
因為左良玉很清楚,進剿需要兵馬,穩定需要兵馬,湖廣兵不堪戰,楊嗣昌必須要依仗他麾下的兵馬。
因為他手底下有兵敢戰,很多事情只要不做的太過分,楊嗣昌最多斥責一二,不會真的把他如何。
但是眼下,猛如虎的南下,讓左良玉有了危機的意識。
左良玉和猛如虎曾經打過交道,也有些交情。
猛如虎是蒙古人,但對於朝廷卻可以說是忠心耿耿,作戰勇猛,常常當先,打起仗來和賀人龍幾乎一般無二。
猛如虎此番被調職南下,無疑是讓楊嗣昌有了別的依仗,恐怕楊嗣昌對於他的態度要發生極大的轉變了。
「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
左良玉神色凝重,陳望將這個消息告訴他,讓他不至於在之後將楊嗣昌得罪的太過,可以保全己身。
「第二個消息。」
「河南叛亂愈演愈烈,局勢已經失控,馬上我就要領兵北上去穩定河南。」
陳望再度開口,說出了另外一個讓左良玉神色更加凝重的消息。
「北邊建奴異動,戰端恐怕不到旬月便要展開。」
左良玉的臉色更沉,眼睛也隨之向著帳外游離而去,他下意識的向後靠了一靠,雙手也握緊了兩側的扶手。
陳望站起身來,目視著左良玉,將左良玉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左帥曾經在淳化跟我說過的話,我覺得還可以再精煉一點,用兩句話便可以將其概括。」
左良玉目光閃爍,抬起了頭來,他的目光和陳望的目光交錯在了一起,問出了問題。
「哪兩句話?」
「亂世風雲起四方,有兵便是草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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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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