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莊西郊,銀白色的龍纛之下,多爾袞一手執韁,一手握鞭,面色鐵青的望著賈莊的方向。
「鳴金,收兵。」
賈莊莊內的戰局詳情都被多爾袞盡收於眼底,那支沖入陣中的明軍騎兵所用的陣型,不同於他以往見到的任何一支騎兵陣型。
騎兵和步兵兩個兵種彼此之間並無多少共通點,無論是戰法還是各個方面都完全不同的存在。
多爾袞雙目微眯,在此之前,他從未有想過騎兵居然可以如此運用。
以步兵的思維去運用騎兵,列陣以梯隊的形勢衝鋒,竟然能夠在正面形成如此強大衝擊力。
這樣的陣型能夠以騎對步,自然也能夠以騎對騎,這是一個新的運用騎兵的方法。
雖說這樣的陣型雖然加強了正面的衝擊力,但是也讓側翼變得薄弱,不過瑕不掩瑜,這樣的戰法只要運用的好,能夠在戰場上取得最大的優勢。
就比如,現在這樣的情況
大勢已去,賈莊的包圍網已破,明軍救回了盧象升。
盧象升的旌旗已經是進入了賈莊明軍的右翼大陣之中,已經脫離了險境。
再打下去,已經是毫無意義,只是白白折損兵力,甚至還有可能因此顯露出破綻。
多爾袞抬起頭,目光越過賈莊向著北方眺望而去。
北方的田野之上,密密麻麻的明軍正趟過田野,如同水泄銀川一般漫過大地。
明軍騎兵一部分分布於兩翼設防,一部分正清剿著留存在賈莊北面的殘兵。
無數赤紅色的旌旗在曠野之上隨風飄蕩,風雪消逝,天地之間一片昏暗,日暮西山,只剩下了最後一點的紅芒,馬上就要落入地平線以下。
不管多爾袞想是不想,賈莊之戰,現在都已經到了終結的時候。
隨著多爾袞下達的軍令,清軍的大陣之中也響起了收兵的金聲。
前陣一眾還在堅持搏殺的清軍甲兵皆是微微一怔,他們還沒有從廝殺之中緩過神來。
不過長久以來的戰陣生涯養成的遵守軍令的習慣,還是讓他們聽從這號令向後退去。
伴隨著連綿不絕的號角聲,還有低沉婉轉的海螺聲,漫山遍野的清軍猶如海水退潮一般向著西方激素退卻而去。
多爾袞立於山坡之上,原先一眾林立在他的身側的軍將皆是奉命領兵向著後方撤退。
清軍猶如落潮一般退去,無數的旌旗正向著西方退去。
賈莊之戰以這樣的局面收場,沒有勝,便意味著失敗。
如此慘重的傷亡,已經是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損失,此番軍中折損只怕已經是超過了四千人。
哪怕多是漢軍旗和蒙軍旗的人,僅憑現在的繳獲和所得,就是回去只怕是也是繞不過黃台吉的責罰。
多爾袞緊握著手中的馬鞭,這一戰是他促成的,岳托一直都是沒有發表他的看法。
眼下各旗皆有折損,卻並沒有任何的收穫,各旗的旗主只怕在心中對他都有了怨恨。
黃台吉若是借題發揮,這些旗主絕對落井下石,到時候他手底下的正白旗只怕也多半是保不住了。
他不能失去了旗主,當初黃台吉上位之後,他為了消除黃台吉的疑心,他對於黃台吉一直都是恭敬有佳。
甚至在很多時候,主動站出充當利刃為其掃清前路,這才一直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黃台吉念及名聲,可能會讓他和代善一樣當一個閒散的王爺,但是之後便再也別想接觸任何的權力了。
退出權力的舞台,徹底的從各種的事務之中隱退,這樣的事情多爾袞怎麼會甘心。
而且若是失去了旗主的位置,只怕除了這些在賈莊之戰損失慘重的旗主會落井下石外,當初他替黃台吉掃除的那些異己也會聯手起來想要除掉他。
他不是代善,代善得罪的人並不多。
是他的話,只怕是連隱退善終都難。
多爾袞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精芒,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下場。
黃台吉的身體抱恙,這些年來身體越發的虛弱,一年不如一年。
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之中多爾袞有一種預感,黃台吉的命不久矣
多爾袞眯起了雙目,凝望著遠處漫捲而來的明軍大陣。
賈莊之戰沒有達到他想要的結果,不僅豎立起威望,相反還因此使得威望受損。
他必須要在出關之前將這一切扭轉回來,補足所有的一切損失,否則出關之後,便是他的隱退之期。
多爾袞的目光越過了賈莊,又掠過了從北面緩緩而來的明軍,一路轉向了東南的方向。
仔細想來,賈莊一戰雖然沒有完全勝利。
但是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也並非是沒有任何的收穫。
經此一役,盧象升麾下的宣大軍只怕已經是無多少的再戰之力。
而孫傳庭的麾下的陝西軍也並不多。
這樣想來,或許仍然可以按照原本的計劃
多爾袞眼神微凜,最後看了一眼在賈莊之中仍然屹立著紅旗,而後一拉韁繩,帶著護衛在側的親衛也加入了向西撤退的大軍之中。
「萬歲!!!」
賈莊莊內一眾明軍皆是高高的舉起手中的兵刃瘋狂的呼嚎著。
他們壓抑已久的情緒,隨著清軍的後撤終於釋放了出來。
那一直緊繃著的心弦也在這一刻放鬆了下來。
很多宣大軍的軍卒甚至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孫軍門聽聞建奴雲集順德府,便立即率我等前來馳援,只可惜路途遙遠,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陳望走上前迎著盧象升坐了下來,他帶領騎軍沖開了清軍的軍陣之後,清軍的陣中很快便響起了撤退的金聲,他也得以毫不費力的接到了盧象升。
盧象升的衣甲早已經是被染成了血色,臉上脖頸上都沾滿了鮮血,盔甲之上傷痕密布,還掛著不少的箭矢。
當時他看到鑲嵌在盧象升左胸的箭矢,心裡還咯噔了一下,但是所幸那支箭矢並沒有透甲。
盧象升外面穿的是水磨的明甲,內里還穿著了一件鎖子甲和棉甲,一共三層,那支箭最終掛在了最內層的棉甲的甲葉上,沒有穿透。
只是盧象升沒有事,卻並不代表其他的人沒有事。
「老杜你」
虎大威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扶住了杜文煥。
突然傳來的響動聲也讓眾人將目光投了過來。
陳望循聲望去,正好看到了神色痛苦的杜文煥。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杜文煥除了臉上帶著鮮血地方之外,其餘的地方都白的嚇人。
就在杜文煥的腹部,一道圓形的創口,看起來是長槍造成的創傷。
杜文煥身穿的甲冑,沒有能夠擋住這道致命的傷口,暗紅色的鮮血正順著盔甲的外沿汨汨流出。
「文煥!」
盧象升先一怔,雙目泛紅,從坐椅之上霍然站起,他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沒事」
杜文煥在虎大威的扶持之下緩緩的坐了下來,他的神情比起一開始緩和了許多,沒有了起先的那麼痛苦,他甚至還笑了一笑。
「我只是有些累了。」
雖然杜文煥說自己沒事,但是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從杜文煥傷口處流出的血液正越來越慢,越來越少。
杜文煥坐在坐椅之上,腹部已經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疼痛,他的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越來越冷,氣力正在慢慢的從他的身體裡消失。
杜文煥抬起了頭,看著遠處正在緩緩退卻的清軍,心中一片平靜。
日暮西山,天邊一片血紅,全都倒映在杜文煥的眼眸之中。
杜文煥凝望著遠方將要完全隱沒於地平線下的夕陽。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快要到達了終點,但是在最後的時刻,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躲躲藏藏多年,他累了,也乏了。
他不想再躲了,也不想再避了。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是為時已晚。
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地方。
賈莊一戰,終究是他們勝了。
建奴勢起以來,第一場大勝,就在賈莊。
天邊紅芒隱去,落日終於落入地平線下,隱去了它所有的光芒。
漆黑的帷幕自蒼穹之上緩緩的落於人間。
紅光漸消,帷幕落下,黑暗一瞬之間籠罩了整個人間。
蒼穹之上星辰黯淡,天地一片昏暗,伸手幾乎難見五指。
火光重新亮起,眾人的重新恢復了視野,但是杜文煥卻已經是靠坐在坐椅之上閉上了雙眼。
這一章字數不夠,不過再寫的話,就拖沓了,明天一章補到六千字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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