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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翎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大梁自立國以來便與北燕征戰不休,這其中大部分兵戈之地就在這北地燕州。而雁翎關就是阻擋燕北南侵最主要的防線。
若要說起雁翎關,最熟悉的莫過於如今的北邙洛氏,自己還想過去北地走一遭看看,只是如今墨客山莊竟然同北境有了關係。
「所以你當時才能猜到藥王谷要救的人是洛氏的?」
「嗯。」晴嵐拍了拍身邊的床鋪示意她坐下說,「能驚動藥王谷千里迢迢來一趟天山的人可不多,還是你這種的前腳剛同燕北人打了一場,你們後腳就來了,不猜到也難吧?」
她頓了一下,望著她的眼睛道:「不過我們和洛氏不一樣,我們殺人說是制衡更合適吧。」
「制衡?」
「你先前不是問過我墨客的紋樣是什麼意思嗎?我確實不知道,不過那個紋樣,是零碎的。」晴嵐撈起了放在一旁的墨尺,輕輕抽出了一小截劍身,道,「這個是剩下的部分。」
玄鐵劍的劍身刻的圖紋很淺,若非現下天光大亮,是決計看不到的。這大抵也是為何在西域她雖看過一次卻沒發覺什麼不對出來。
比起飛刀上的,劍身的圖紋要簡單很多。
同樣的飛羽,只不過不同的是,上頭多了一隻鷹。
振翅欲飛的海東青。
若是兩相結合飛羽,修竹,捲雲海東青。
蘇念雪猛地抬起頭,望著她的眸子裡滿是驚駭的神色。大梁沒有人會不知道組合起來的那個圖騰是什麼意思,又或者說,即便是燕北人,也不會不認得那個圖騰。
那是太始帝立國時,麾下最神秘的一支騎兵的圖紋。
「你墨客就是墨翎?!」她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連帶著聲音都有些抖。
昔年開國之將皆有封賞,授以王侯,戍守四方,但這之中唯獨少了墨翎的統領。這一支軍隊在立國之後銷聲匿跡,再無人知曉他們去了何方。可每每戰火蔓延,風雨飄搖,這些人卻又會不知從何處出現,扶江山於大廈將傾。
從來沒人曉得他們是誰,但天下人皆知,墨翎在,大梁便不會亡。
但墨翎為何如今會是這樣活在陰影之下的江湖人?
「墨客不是墨翎。」晴嵐輕嘆了聲,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或者說,不全是。只算是分支。」
分支?蘇念雪愣了一瞬,隨即卻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瞪大了眼睛。
晴嵐只是笑著搖搖頭,道:「墨客的前身,是墨翎的飛羽營,這就是為何你最開始看到的圖紋上頭是飛羽。而這把劍上的海東青就是如今的北邙洛氏。你們可有算過,墨翎最後一次現身,距今過了多久了?」
已有百年了她眸中閃過一抹黯然的神色,已經猜到了其間緣由。最後一次現身百年前,洛氏受封侯爵也在百年前的景帝治下,甚至連鬼差之名傳遍中原武林,也是這個時間。換做是誰都猜得出來了。
晴嵐垂眸看著她糾結地交握著手,抬手捏了下她的臉,輕聲道:「做什麼這幅表情?」
「你總得讓我緩一緩啊」蘇念雪苦笑著將腦袋埋在了她肩上深吸了口氣,「那制衡呢?洛氏守了北邙他們的兵力,便是當年墨翎的主力?那飛羽又是做什麼的?」
「一部分是斥候,一部分是暗殺敵軍主將的。」她側過臉親昵地蹭了蹭對方的長髮,談起時也有些感懷,「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洛氏留著是為了守雁翎,飛羽其實並不怎麼光彩,但先輩放不下,便帶著人來了荊楚,建起了如今的墨客山莊。至於制衡」
她低垂了眼,淺淡的眸中也有無奈:「是維穩。江湖勢力過大對朝廷不是什麼好事,當年初退燕北,景帝的重心在平外,江湖中也有人心懷它念,飛羽唯一能做的,就是維穩。總不能讓洛氏在背後還被人捅一刀吧?只不過到了後來,反倒像是鷹犬了。」
蘇念雪抿了抿唇,她略微抬起了頭,接過她的話往下說道:「即便出發點是好的,也無人擁有隨意生殺掠奪的權利。人立於世,既是如臨深淵,便不可妄談生死。」
更何況是否應殺,還取決於旁人的判斷。
「是啊,所以誰又能說墨客沒有殺錯過人呢?」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哥哥、阿爹乃至於更早之前的鬼首,都曉得這個道理,既然不甘歸於平靜,那便回去吧。」
回到海東青應該翱翔的地方。
墨翎生於戰場,北境的風沙飛雪才應當是他們的歸宿。
「那周秦呢?你說他的妻子是死於意外」
「大概八年前,前往燕北拿回一條軍報的時候出的事。」晴嵐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眼底閃爍的是遲疑的神色,「有人泄密,燕北軍士圍剿,她為了保護軍報一個人引開了燕北人,連屍骨都找不回來。周秦其實一直不想做鬼差的,畢竟有幾個人想做這種刀口舔血的活計此前哥哥也答應過他們可以離開,那個任務本不該是她去,但她還是選擇接了,半點沒猶豫。周秦」
「他應該是恨墨客的吧。」
如果沒有當年的飛羽建立墨客,大抵就不會有如今的慘劇。
「那,你要去嗎?」城外的清水寺
「應當不去了。」她只是笑著搖搖頭,「他估摸著不太想見到我。」
「可,他救了你啊?」
「大概是因為我救過他妻子時怡吧。」少年人打了個哈欠,不想再多說下去,她伸手解了髮帶,長發散在了肩上。
「睡吧,你不困嗎?」她側身躺了下去,伸手把她拽了下來,眸底掩著倦怠的神色,「周秦說得不錯,既然此事事關極天宮,我們還是少蹚這趟渾水吧。」
蘇念雪輕嘆了口氣往她那邊蹭了蹭,緩緩闔上了眼。那些混雜的思緒在她腦中攪成一團,不過晴嵐說得對,至少這個時候她們不應該去管旁人的閒事。
極天宮的事情,讓顧淵這個少宮主來最為合適。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晴嵐緩緩睜開了雙眼,她輕手輕腳地將對方枕著的手臂抽了出來,往她懷裡塞了個枕頭,小心翼翼地翻身下了床。
外頭還不到午時,但街上人已經開始多了起來。
女子側身躺在床榻上,眼睫輕輕顫動著,面頰上似乎因著深眠而泛著微微的粉意。
晴嵐將長劍掛在了腰間,站在床邊盯了她一會兒,輕輕俯子愛憐地吻了吻她的臉頰,對方嘟囔了一聲,整個人縮了縮。
大抵是被褥里還殘留著另一人的氣息,她睡得很安穩。
年輕的劍客彎了彎唇角,琉璃般清澈的眼底閃過的是獨有的溫柔。她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說著不去了,實際上還是在意的。
清水寺離客棧並不遠,疾行之下不過兩刻鐘,今日是陰天,風吹在人身上還有些涼。
寺里的僧人見到有客來訪似乎並不意外,想來是周秦特意囑咐過什麼。帶路的小僧領著她穿過後山的竹林,停在了一處草屋前。
有笛聲從屋中飄來,引來了林間的飛鳥。
僧人雙掌合十頌了一句佛語,道:「小僧就送施主到此了。」
「多謝。」她略一點頭,上前敲了敲門。
笛音有一剎那的停滯,裡頭的人顯然是聽見了聲音,但吹的曲子卻沒停下。
晴嵐斂了眸子,抬手推開了草屋的門。
亭中枇杷生得繁茂,顯然種下多年,男子靠坐在枝幹上,背影瘦削而寂寥。
大抵是聽到了腳步聲,他終是放下了手裡的短笛,低聲道:「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
晴嵐在樹下站定,猶豫了片刻道:「對不起。」
「為何道歉?」他回過頭望著樹下的女子,自嘲般笑著搖搖頭,「當年的命令是白子書下的,任務是時怡接的,與你何干?」
「你還是恨我們。」她眯了眯眼,輕聲道,語氣卻是篤定。
「恨?談不上,這麼多年了。」他把玩著手裡早已陳舊的短笛,深深吸了口氣,「來找我是為了昨晚的事情吧?不都叫你別蹚渾水了嗎?」
「極天宮的事情,我確然是管不著。但」她眼中精芒一閃而過,「那個機關是怎麼回事?」
她不諳機關之術,當時天色暗沉,更不可能看一遍就記下來對方究竟怎麼解開的機關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她解開了。
不是因為記下了什麼,是因為那套機關手法她太熟悉了。
那是墨客的機關術。
「莊裡有人手腳不乾淨,你們清楚。」周秦從樹上一躍而下,隨手將懷裡拿出的一張羊皮卷丟給她,「極天宮在找的東西。」
「唐門的小子功夫不怎麼樣,機關術倒是一流。」他伸手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指了指那張羊皮卷,「機括圖。」
她攤開羊皮卷,不由得皺了眉。
「有人偷了這份圖。極天宮要的,就是追回這東西。」他意有所指地掃了眼面前的人,「顧少主和唐家那小子的關係,不太一般。」
蘇念雪醒時沒見到人,她揉了揉眼睛,眼底眉梢還有些困頓。
窗外早已是人聲喧囂,推開窗子時的光有些晃眼。
她眯了眯眼努力適應了下光亮,倏然間聽見門那頭傳來的開門聲。
逆著光的年輕女子見她回頭,晃了晃手裡的吃食,唇角勾了笑。
「醒了?」她踏著柔光走進門,溫聲道,「過來吃飯。」
蘇念雪低笑了聲過去從背後環住她的脖子胡亂的蹭了蹭,聲音里還帶著初醒的鼻音。
晴嵐拍了拍她的臉,琉璃眸子裡水光瀲灩。
相比之下,極天宮那邊可就炸開了鍋。
唐銘川罵罵咧咧地抖開羊皮卷,就差沒把桌上的東西砸個稀碎。
「昨晚去的人全死了,現在要找的東西好端端的被人送了回來,這叫什麼事兒!」
顧淵抬眸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道:「有人插手。」
「我當然知道有人插手啊!」唐銘川哼了聲,「問題是那人是誰,又為什麼要幫我們?這天地下可沒有掉餡餅的事兒。」
「的確。」他瞥了眼身旁的人,眼底疑慮的神色一閃而過,「怕是你昨天還把人家打了呢。」
「你說她們?沒開玩笑吧?」
「指不定呢。」他抖開了手裡的扇子,低聲道,「看樣子,咱們得上門去找找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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