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祐二年,契丹進攻党項大敗。党項入宋報捷,令使節留於邊郡,不報。不久之後,契丹派使節到開封府,報伐党項大捷。言中路遼主大勝,北路大勝,惟南路小失利,俘獲甚多。然而據邊報,此次契丹大舉進攻党項,僅北路俘獲二十多人,其餘幾路大敗虧輸。
在契丹和党項的衝突中,宋朝中立。但跟契丹有盟約,又都是大國,看契不說破。契丹戰敗,也怕宋朝起了別樣心思,特意派重臣前來,報伐党項事。
杜中宵更在意的,是邕州儂智高之亂。打敗進攻的交趾的軍隊後,儂智高請求內附。朝廷權衡利弊之後,予以拒絕。儂智高以此為由,正式發動了叛亂。此時動靜不大,在周圍增設幾位巡檢而已。
儂智高請求內附,不是要歸順宋朝,而是希望用宋朝的勢力,平衡交趾的壓力。廣源州本是交趾的羈靡勢力,一二十年內發生了數次戰事。現在羽翼壯大,有了自立的本錢,希望暫時託付在宋朝,謀求更大的發展。答應他內附,宋朝得不到任何好處,為他抵擋交趾勢力而已。
宋朝實力強大了之後,如果要征伐廣源州,不需要儂智高內附的名頭。那裡本來就是中原的羈縻藩屬國,連交趾都是,要依據去找自古以來就是,何必要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地方豪強承認。
對這一點,杜中宵的思路跟現在的朝廷是一致的,同意儂智高內附有害無益。一個害處是與交趾交惡,再一個害處是在無力經營的情況下,承認新崛起的地方勢力,打亂了自古以來的名義統治體系。
轉過這個彎來不容易。前世學的知識,儂智高可是少數民族起義,帶著正義光環。雖然是他主動進攻宋朝,屠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就是正義的。宋朝不讓他內附,後來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雖然他是比朝廷更反動的奴隸大地主,對內殘酷剝削,對外窮凶極惡,但就是因為非漢族身份,因為反抗中央政權,就是起義英雄,是某些民族的民族英雄。哪怕給他安上這個民族英雄的身份,僅僅為了顯示那些民族的獨立性,甚至為了分裂,就是這樣定性的。
認真地說,儂智高在歷史上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動搖了半壁江山,後來交趾進攻中原等事,都與此有關,但其實力量並不如何強大。宋朝的軍事部署,長江以南兵力非常薄弱。基本沒有禁軍,很多城都沒有城牆,一州士卒數百,甚至有的只有數十,根本沒有防禦之力。但這場戰爭的影響很大,是這個時代刷戰績的第一首選。平儂智高,造就了狄青名將的地位,讓楊文廣等新生代將領崛起。杜中宵身逢其會,非常希望自己能參與到這場戰事當中,刷一波軍功。打儂智高,可比打契丹和党項容易多了。
杜中宵非常認真地研究了所有關於儂智高的朝報,最終認定,短時間他還不會大規模起事。能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不只是與儂智高有關,還與宋朝的應對有關。沒有一系列神仙操作,僅以廣南西路的駐軍就足以壓制。最後爆發,要宋朝當地將領不斷犯錯,讓儂智高的野心越來越大,讓他能夠用宋朝的失誤整合內部,最終形成一股洪流。現在當地官府將領犯的錯還不夠多,不管是從軍力還是人心,依然占上風。
至於後世把儂智高神化,什麼文武雙全,智勇無雙,那種話聽聽就好,當不得真的。面對北方的禁軍,那就是用來刷戰績的。狄青之所以為名將,不是因為贏了,而是因為贏得非常漂亮。
暮春三月,草長鷹飛,桃紅柳綠,天地間充滿了勃勃生機。
賀大挑了個擔子,晃晃悠悠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路邊的水坑裡有水鳥在飛翔,草地上有牛兒在吃草,路邊偶爾有一株桃樹,結滿了青澀的果子。
皮達正與幾個青壯在池塘里捕魚,直起腰來,看見賀大,高聲道:「哥哥,今天收了些什麼?」
賀大道:「都是最近衙門裡收得緊的,皂角、薄荷、五倍子什麼。今天運氣好,還收了些牛筋、牛角之類。對了,有一家采了許多豨薟草,這可是本地產的名藥。」
皮達道:「哥哥好生意!我捕些魚蝦,回去飲酒。」
賀大答應著,並不停步,一路向不遠處的村子走去。
商場要運轉正常,需要強大的採購網絡。沒有自己的採購體系,僅靠著從其他商人手上買東西,便就沒有太大意思。現在附近幾州,以營田務為主,從州到縣,有一個收購網絡。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專門收購土產、草藥、水果等的收購員。賀大便是本村收購的,一有空閒,便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到處去收這些東西。他做事賣力,是附近幾十里內做得最成功的,頗賺了些錢。
進了村子,遠遠看見自己家的院子,賀大鬆了口氣,感到一絲溫馨。幾十戶的村子,只有賀大家裡有了籬笆,看著整整齊齊。其他人家也在養雞,也在房子周圍種菜,也養貓啊狗的。但他們沒有院子,養的牲畜到處跑,一進村就雞飛狗跳。賀大就不一樣,他種的菜在院子裡,養的雞犬也在院子裡。
走得近了,突然看見門前站著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身影,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賀大不由得停下,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他說不出自己現在的心情,只覺得翻江倒海,心中五味雜陳。甚至一時不敢上前,不知她來幹什麼,怕這一切都是錯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賀大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嘆了口氣,邁天腳步走上前。
聽見腳步聲,賀大的妻子轉過身來,看了看賀大肩上的擔子,拉了拉孩子的手,道:「我回來半天了,家裡沒有人,院門鎖了,只好等在這裡。」
賀大急忙把擔子放下,走上前去開門,口中道:「並沒有鎖,只是拴了而已,可以進去的。」
那女人嘆了口氣:「這不是我住過的家,怎麼好就進去。」
賀大轉過身,看了妻子一眼,又看旁邊站著的孩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長得甚是伶俐,一雙大眼睛正看著自己。這是自己的兒子,賀大去過襄州的那個屠戶家裡好幾次,都是遠遠看著,從他不會走路,一直到會跑會跳,現在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
心中酸甜苦辣,一時湧上心頭,賀大覺得眼睛酸酸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家三口就這麼站著,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賀大猛地醒了過來,口中慌亂地道:「快快進家裡去,坐一坐,喝兩口茶。我出去了一日,雞也該餵了,飯也該煮了,一會我們吃餐飯。」
賀大的妻子拉著孩子的手,口中道:「你自去忙,我去做吧。」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院門。
賀大看著妻子的背影,愣了一會,去挑放在地上的擔子。院門邊杏樹上站著的一隻黃鸝鳥,展開翅膀,撲愣愣地飛到了天上去。賀大挑著擔子進了門,院裡趴著的黃犬撲上來,咬著賀大的褲腿,不住地轉圈,又趴在地上,看著院子裡的一個婦人,一個孩子,嗚嗚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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