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出來,看著天邊的紅日,杜中宵道:「現在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不過勝州這裡,卻正是此時最好。除了中午一小段時間,大多時候並不太炎熱。」
富弼道:「是啊,夏天的時候,河曲路其實也不太壞。」
正在這時,一個士卒快步跑了過來,向杜中宵行禮:「節帥,京中來使,正在帥府等待!」
杜中宵愣了一下,道:「眼看快要天黑了,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使節?」
士卒道:「使節坐的就是這列火車,倒是沒有辦法。」
杜中宵點了點頭,對富弼和張昇道:「走,我們回帥府去。來的不知什麼使,所為何事?」
到了帥府,一進官廳,就遇到宮中的內侍藍元震。藍元震曾來過河曲路幾次傳詔,大家對他並不陌生。行禮畢,杜中宵吩咐擺了香案,藍元鎮宣讀詔書。杜中宵卸任河曲路經略使,回京任樞密副使。
宣讀畢,藍元震道:「節帥可上前接詔。」
杜中宵搖頭:「閣長,我從未在京城中擔任過職務,如何就做樞密副使?不敢奉詔。」
藍元震聽了不由一愣,杜中宵現在的地位,回京任樞密副使不算高升。要不是他資歷淺薄,就是回去做樞密使,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了。自己想過很多,就是沒有想到杜中宵不奉詔。
停了一會,藍元震道:「那怎麼辦?大除拜非同小可,節帥是外臣,這詔書可不容易。」
杜中宵道:「也沒有什麼,只等新任經略使來,我移交了,再等詔書就是。就是勞累閣長,數千里路到這裡白白跑一趟。」
藍元震搖頭:「我白跑幾趟沒有什麼,只是節帥不奉詔,這——這可如何是好?」
不奉詔不稀奇,不過多是在京城的時候,外任不奉詔這事情就有些難辦。好在現在有火車,不過幾天的事情,如果跟從前一樣,這就要折騰幾個月了。
見杜中宵態度堅決,藍元震無奈,保好收起詔書。今天杜中宵連夜寫一封奏章,明日藍元震帶回去就是了。以現在杜中宵的地位,退回詔書有什麼,藍元震沒有話說。
自帶兵救唐龍鎮,杜中宵一直帶兵在河曲路,並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朝廷中的地位。一戰拓地數千里為河曲路,再戰又重新開拓西域,杜中宵在中原已是神話傳說一樣的人物,朝廷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只是因為他的資歷太淺,沒有在中央朝廷當過官,此次回京地位不會太高。
以杜中宵的軍功,回京應當為宰執。直接做樞密使太過,樞密副使應該合適。不過因為以前沒有做過在京官員,一直在外升遷,直接回京做宰執,杜中宵怕自己會遇到麻煩。杜中宵覺得,自己應該回京先改回文官的身份,先做一個其他官職,調整之後再做宰執。
收了詔書,撤了香案,杜中宵道:「難得閣長在這邊陲之地一趟,今夜我在後衙設宴,為你接風洗塵。在勝州城裡住上兩日,看一下周圍風景,再回去如何?」
藍元震搖頭:「若是節帥奉詔,如此自然可以。不奉詔,我要儘快回京才是。」
杜中宵道:「無妨,今夜接風,明日等火車走就是了。」
藍元震的身份,當然有自己的專車,明天選一趟去京城的火車,掛在後面就是了。
當夜,杜中宵在後衙設宴,勝州城裡的官員全部請來,為藍元震接風。
幾杯酒下肚,說起當前朝中的形勢,藍元震道:「這幾年內外政通人和,端的是難是得好時候。對外有節帥,先勝契丹,再敗党項,又重新奪回了西域之地,國威大振。對內則大興工廠商場,朝廷的錢糧比前不知多了多少。今年,三司把以前欠內庫的錢都還回來了,是難得之事。是以這幾年官員沒有怎麼調整,許多都做滿了任期,甚至有超期任職的。此番節帥從西域回來,朝廷認為該調整了。」
杜中宵道:「哦,不知朝廷要怎樣調整?」
藍元震道:「先調整的是樞密院,狄太尉外任,到秦鳳路去了。原來的經略使劉幾,並沒有調到他處去,而是改任了本路都部署,統管屬下大軍。這是擺明了,要對党項用兵了。」
富弼道:「果然要對党項用兵了麼?前幾日,聽見朝廷如此安排,我們也是如此想的。」
藍元震道:「我聽朝中的相公們說,党項自被節帥打敗,雖然老實了許多,禮節卻一直怠慢。以前是全軍整訓沒有完成,只能忍它。到了今年就不同了,總有三四十萬大軍完成整編,再加上河曲路的十數萬人,可以對党項一戰。狄太尉到鎮戎軍,把軍隊整訓一番,應該就會進攻了。」
朝廷中消息最靈通的就是這些宮中內侍,說的又不是什麼機密,藍元震自然輕鬆。此時的杜中宵只有三十多歲,立了軍功無數,任誰都看出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到這裡出使,藍元震格外重視,願意與杜中宵接近關係。只要關係親密,以後有無窮的好處。
其實真要打党項,最合適的統帥是杜中宵。畢竟連打幾場勝仗,對現在軍隊的情況熟悉,對這種戰爭模式也順手。不過對於朝廷來說,再讓杜中宵統軍,軍權就過於統一於一人。杜中宵自己也不願意再統軍了,西域一戰說明,現在對戰冷兵器軍隊,只要腦子不發昏,就可以輕鬆獲勝,沒有任何挑戰。
軍事上,現在的宋軍與以前相比已經脫胎換骨,不怕對外戰爭。只要對外勝仗打得多了,心氣自然就會起來,長時間形成一種氣質。這種事情心急也求不來,杜中宵不再想浪費時間。
邊疆的大漠孤煙,杜中宵已經看了很多,現在只想回到中原的青山綠水。戰場的殺伐太多,現在只想過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回到中原,不管做什麼,先隱忍一段時間再說。
說起了要對党項開戰,張昇問道:「河曲路跟党項多地相連,與党項開戰,應該也離不了。」
藍元震道:「應該是的。不過如何布置,要等節帥進京,問過節帥意見才可以。」
張昇連連點頭:「應該如此。說到作戰指揮,現在天下哪一個比得上節帥?」
杜中宵道:「不能這樣講,我只是適逢其會,指揮了幾場戰事而已。現在不比我那時候,党項見過我們怎麼打仗,應該有具體的防備措施,應該考慮周全才是。」
藍元震道:「狄太尉是曾經南征滅儂智高的人,在軍中幾十年,想來也不會差了。此次派他到秦鳳路為帥,朝廷也是為防萬一。幾十萬大軍併力一路,以前何曾見過?党項如何應對!」
杜中宵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從上次狄青等到武都,後來又輪換來了幾次,學到什麼杜中宵可是拿不準。狄青是個優秀將軍,這自不待言。他的問題,是受舊傳統影響太深,能不能適應新形勢兩說之間。
倒是韓琦,雖然是文官,卻是與杜中宵一起指揮對党項作戰的,更加明白一些。現在的戰爭形勢對高級將領,已經不再要求戰場上奮勇殺敵,而要求精確指揮,特別是有勇有謀。整個指揮體系,也與以前大不相同了,而與官僚體系有些接近。
此次派狄青到秦鳳路為帥,看得出來,皇帝對他還是寄予厚望。有什麼辦法?狄青是最典型的從士兵到將軍,而且立下大功的人,皇帝眼裡自然不同。
說起了戰事,張昇和富弼的興趣濃厚,與藍元震討論個不停。
杜中宵在一邊聽著,暗暗覺得,他們對新形勢下的戰爭了解還是差一些火候。話語之間,總是流露出來,含有以前那種戰爭認識。對新的火器部隊,整個指揮、後勤、運輸等等,認識不深。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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