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府,李守貴坐在自己房中。面前桌上擺了一盤肉,幾種水果,一把酒壺,兩個酒杯。
倒了一杯酒,李守貴想了想,又在另一個杯中也倒滿了酒。舉起酒杯,李守貴道:「想當年先皇在的時候,野利大王守天都山,我與太后日日歡聚,何等的快樂時光!十年過去,野利家族滅,太后因為給先皇留了骨血,現在富貴無比。只是不知還記不記得,當年那些歡樂時光。」
說完,向桌子上的空杯舉杯,一飲而盡。
把酒杯放下,李守貴道:「前兩日,因為靈州圍急,興慶府派兵去救,卻被宋軍殺得大敗虧輸。現在靈州外援已絕,還能守多少日子?靈州一失,宋軍合大軍三十餘萬,來圍興慶府,如何抵敵?國事已經糜爛至此,太后卻與寶保吃多已日日歡聚,如何是個了局?」
說到這裡,雙手抱頭,痛苦不已。
小國的政治,有時候很不正經,後人看起為不可思議。党項就是如此。元昊在時,靠著對外戰爭的不敗勝績,和狠辣果決的手段,無人敢違其心意。只是其最後的結局,卻有些搞笑。奪了兒子寧令哥的媳婦,最後讓兒子崩潰,手弒其父,砍了鼻子最後死掉。元昊一死,一時間朝中再無壓服眾人的大臣。留下的顧命大臣,政治遺言,都被沒藏訛龐借著妹妹已經有身孕而且部廢掉。
元昊去世時,曾經有遺言,不可與宋朝為敵。可沒藏訛龐因為自己私利,不斷在屈野河侵耕,給了杜中宵進軍党項的藉口。也正是那一戰,打破了党項不可戰勝的神話,以至於今日。
現在執掌党項國政的大臣,沒藏訛龐是沒藏太后的哥哥,李守貴是沒藏太后的相好,寶保吃多已同樣如此。因家世而執掌大軍的咩布、沒移賞都、埋移香熱等人,對朝政卻沒有發言權。這樣的朝廷,從任何方面看來,都是一個草台班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守貴抬起頭來,沉聲道:「宋軍已經逼近,再不能這樣下去了。來人!」
一個家僕從外面進來,拱手行禮。
李守貴道:「去知會太后,我有事相商!」
家僕拱手道:「令公,太后與寶保太尉到賀蘭山中遊玩,還沒有回來呢。」
李守貴吃了一驚:「宋軍離著興慶府五十里,太后還敢出京遊玩?一個不好,碰到宋軍游騎,哪裡還有命在!現在生死存亡之秋,如何不知死活!」
家僕拱手行禮,並不言語。大家都知道太后現在心向寶保吃多已,李守貴的地位,早已經不似從前那樣重要。哪怕是李家的家僕,對此也心知肚明。
李守貴只覺得酒氣上涌,越想越是不憤。揮了揮手,道:「去尋潘多南來!」
家僕退下,沒多少時間,潘多南到了李守貴房裡,拱手行禮。
趁著酒勁,李守貴厲聲道:「宋軍已經占了靜州,在那裡大敗本國援軍,太后不聞不問,卻到賀蘭山里遊玩,成何體統!你帶些人手,去太后回城的必經之路,取了她和寶保吃多已的首級!」
潘多南嚇了一跳,道:「令公,這可是死罪!」
李守貴道:「什麼死罪!現在這國朝不保夕,那婆娘卻私毫不以國家為念,要她何用!我與沒藏國相講好,等到她去了,調集兵馬,與宋軍決一死戰,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潘多南聽李守貴說的話混亂,時間哪裡敢答應。
李守貴說得性起,猛地站起身來,一腳把椅子踢倒。厲聲道:「快快去,猶豫什麼!你們這些人我自來養在家裡,做事如此不麻利!辦好了此事,每人十兩銀子,不虧待你們!」
說到錢,潘多南來了興趣,拱手道:「令公,這殺人的活計,可沒有反悔的道理。」
李守貴厲聲道:「這個時候了,你還如此多的廢話!速速帶人去做,記住不要漏了風聲!」
說完,擺了擺手:「去櫃房領一百兩銀子,去把那狗男女宰了!」
潘多南本就是亡命之徒,只要有錢到了自己手上,哪裡管去幹什麼。聽了李守貴的話,興沖沖地去柜上領了銀子,帶了府上養的一群亡命之徒,徑進出城門進了賀蘭山。
咩布太尉正在家中用飯,一個士卒急急進來,叉手道:「太尉,今日天將黑的時候,太后與寶何吃多已正從賀蘭山中回城,突然遇到一夥亡命之徒,出來攔劫。太后——太后被那伙人給殺掉了!」
咩布太尉聽了,放下筷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士卒道:「你說些什麼!」
士卒道:「太尉,一夥歹人伏擊太后,把太后和寶保吃多已一起殺了!」
咩布太尉猛地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對士卒道:「這消息從哪裡聽來的?確切無疑?」
士卒道:「小的如何敢欺騙太尉?聽城裡的人在說,是李守貴令公不憤太后日日與寶保吃多己糾纏在一起,派家裡死士去做的。還聽到有人說,沒藏國相正調集兵馬,要抓拿李令公呢。」
咩布太尉皺起眉頭,一時間無法相信這個消息。現在是什麼時候,宋軍大軍壓境,眼看著國祚都住了,這些人還在爭風吃醋,這是正常人幹的事情?
正在這時,僕人來報,諾移賞都和埋移香熱兩人求見。
咩布太尉讓士卒離去,自己到客廳,去見諾移賞都和埋移香熱兩人。
分賓主落座,諾移賞都道:「今日聽聞消息,太后和寶保吃多已入城的時候,為歹人所害。還聽城裡的人說,是李守貴派兵所為。太尉,不知你這裡有沒有消息?」
咩布道:「我也有些傳聞,只是不知究竟。現在靈州被攻得緊,不知道還能守幾天。宋軍已經占了靜州,離興慶府只有五十里,危急存亡之秋。李守貴發了什麼瘋,會做這種事情?」
埋移香熱道:「聽說最近這些日子,李守貴多次要見太后議論國事,都被拒絕了。因為失寵,朝中大事沒藏國相獨斷專行,不再把李守貴放在眼裡。那人心思奇異得很,干出什麼,都不奇怪。」
咩布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我是不信發生這種事情。你們有沒有查清楚,太后有沒有遇害?」
埋移香熱道:「我有確切的消息,太后和寶保吃多己都已遇害。只是賊人逃走一空,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做的。有太后的隨從說,看見來襲的人,有李守貴府上的潘多南,是以猜是他家下的手。」
咩布太尉站起身,來回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道:「太后一去,如果沒藏再對李守貴下手,朝政便就盡入其手。宋軍大軍壓境,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埋移香熱道:「依太尉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做?」
咩布想了想道:「惟今之計,最重要的是保住聖上安全。你們立即帶領兵士,去沒藏府上,把聖上接出來,小心沒藏訛龐扣留聖上,號令天下。」
諾移賞都道:「之後怎麼做?朝政俱在沒藏國相之手,我們難道——」
咩布太尉搖了搖手:「宋軍沒有攻來,自然可以借聖上之手,盡誅群邪。現在宋軍大軍壓境,還能夠說什麼?你們守住聖上,我自派人去與宋人商談,尋個了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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