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了幾杯酒,杜中宵對姚守信和十三郎道:「此次改革三衙,只怕你們也要參與進去。將來的三衙必然設炮司,此無可疑議,最合適的人,自然就是姚太尉。」
姚守信道:「我在軍校裡面做教官,教出人來,也是好的,何必去管什麼炮司。」
杜中宵搖了搖頭:「沒有辦法,現在天下最熟悉炮的人,就是你。你不去管炮司,還有哪個人更加合適?此事聖上已經說過數次,只是與契丹戰事沒有結束,一切暫停而已。」
十三郎道:「姚太尉去管炮司,那我做什麼?」
杜中宵道:「你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聖上又沒有提起。依我看,你在軍校里也很好,何必非要到前線去。以後軍校的教官官職會提升,高官厚祿,豈不快活?」
十三郎搖了搖頭:「只是在軍校里教人,沒有軍功,總是會被人瞧不起。」
幾個人聽了一起笑。韓琦道:「將來前線的將領,都是你教出來,還不威風。將來騎兵,只是步兵的附屬,不似從前。你就是到前線去領兵,也做主帥,何必要去。」
十三郎道:「難道騎兵就這麼不濟用?依我看來,將來打仗,騎兵還是重要得很。」
韓琦道:「騎兵雖然重要,但只能做附屬,卻不能做一軍的主力,不能為帥。你說一說,出去帶兵是不是沒有軍校做教官好?在軍校里,諸事不管,多麼輕鬆。」
十三郎搖了搖頭,明顯有些失望。他天生神力,又在隨州練兵時,憑著本事做到騎兵指揮官,一向引以為豪。現在聽韓琦話里的意思,騎兵卻只是步兵的輔助,難免有些失望。
杜中宵道:「因為以後的主帥,是從一軍的指揮官升上來,營以上,大多都是步兵指揮官。除非特殊,比如隸屬帥司的騎兵軍隊,不用騎兵指揮官。其實不只騎兵如此,炮兵也是如此。比較準確一點,不是騎兵和炮兵的主官不能為帥,而是他們到了一定程度,必須改做一軍指揮官,以後才可為帥。」
說到這裡,杜中宵笑了笑:「其實我們現在,許經常會受營田廂軍的困擾。營田廂軍不同,本來就是一軍,各級軍官多是在練兵中脫穎而出,不是正常升遷。以後不會如此。騎兵和炮兵,從士卒到將領都比步兵的要求高,只要願意學習,願意改為指揮官,機會比步兵大才是。」
十三郎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不過我是營田廂軍出來,以後只怕沒有機會了。」
杜中宵舉起酒杯道:「且飲一杯。這些事情,沒有人說得清楚。」
說到底,十三郎最大的問題,是他由杜中宵一手帶出來,這個時候不適合帶兵。強行帶兵,反而惹人猜忌。不如在軍校里,還能保住富貴。有杜中宵在,他的前途不成問題。等到以後皇帝掌握了軍權,再用他也沒有什麼,但不是這個時候。
幾個人說了幾句閒話,話題又回到了軍改上來。
韓琦道:「朝廷樞密院和三衙分為軍令軍政,我想得通,不可由一個衙門掌軍權。可以軍中太尉要分為各軍,大致整齊,卻不知為什麼。作戰時各種情況都有,一軍五萬人,並不會時時合適。」
杜中宵搖了搖頭:「一軍五萬人,當然不合適。對付党項和契丹這種大國,一軍五萬,基本還合實際。許多小勢力,打起來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怎麼合適?」
韓琦道:「可現在全軍整訓,聖上就是以一軍五萬為準,如此安排。」
「因為現在,整訓的目的就是數年之後與契丹作戰,如此整訓就簡單了許多。確切地說,一軍實際上就是一路,人數再多,主帥指揮不過來。一軍五萬人,是按照最大規模算的。其實真正做戰的時候,一軍是一萬人也好,三五萬人也好,並沒有差別。」
一邊的包拯聽了,問道:「可在河曲路的時候,就是按一軍五萬人整訓的。」
杜中宵道:「還是那句話,那時候河曲路的對手,是契丹和党項,都按最大數量配置。正確的說軍並不是編制,而是一路主帥,下設各個衙門,配備各種兵種。以後改制完成,軍和師都直對樞密院,而不歸三衙。軍師下面,是團還是營歸三衙,還要再商量。」
韓琦和包拯對視一眼,還是不明白什麼意思,不由搖了搖頭,覺得太過複雜。禁軍的傳統,是階級制,一切權力歸於統兵官,一級壓一級。韓琦和包拯已經習慣了這種結構,雖然杜中宵多次說過整訓後的不同,他們還是覺得想不出來。以前在河曲路時,一軍五萬人,由於樞密院和三衙沒有改制,他們也沒看出跟以前的不同,只是軍中的將領多了。
看著兩人的神色,杜中宵道:「軍令歸於樞密院,軍政歸於三衙。雖然說得明白,但許多時候,哪些事情是軍令,哪些事情是軍政,卻又分不清楚。有的情況下,軍令和軍政分得太過明白,又會造成衙門扯皮。所以在軍中,必然要有一個區分。就是某個編制,是軍中的基本層級,這個層級以下的,日常事務全部都是軍政,歸於三衙。在這個層級以上,則有明顯的指揮特點,也可以稱為帥。之上的層級,日常事務只是其中的一個衙門,還有許多衙門是專門作戰的。三衙只管其中日常政務的衙門,其餘的全部歸於樞密院。到了戰時,下面的軍隊才會劃入這些指揮層級中,此時就是聽樞密院軍令了。而在平時,日常事務都是三衙管,樞密院並不插手。如此說,你們應該明白了?」
韓琦道:「如此說來,便如軍師這些,平時其實不管屬下的基本編制軍隊?」
杜中宵道:「也不能說不管,他們之下不是有個衙門,專管日常事務?軍中的軍師層級,一面對樞密院,下面還有庶務官,對應於三衙。」
聽了這話,韓琦搖了搖頭:「好複雜。軍中應該令行禁止,一切從簡才是。」
趙滋道:「相公,現在軍中許多事情,從簡不了。要想管得好,必須事事有專人,各負其責。主官總攬大局,不要事事都管。一軍五萬人,日常不知多少事務,哪裡管得過來?」
包拯道:「我大致知道了太尉的意思。不過,如此做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管軍,還是為了軍權?」
杜中宵道:「兩者都有。現在軍中的庶務,是統兵官委於親信或者吏人在管,朝廷不知道。打上一場仗,朝廷只知道花出了這麼多錢,卻不知道這錢是怎麼花的。只知道有這麼多人在打仗,卻不知道每個人在做什麼事情。以後不同了,朝廷撥下來的每一筆錢,都有明確用途。每個人在做什麼事情,朝廷也都一清二楚。要做到這點,就要大量軍官,就要有統一管理的衙門。」
這是杜中宵在練營田廂軍時,就一再提起的,軍隊要專業化。兵有兵的職責,將有將的職責,軍官有軍官的職責。利用制度,把這一切聯結起來,成為一個整體。所謂整訓,就要形成這樣的制度,讓將領和軍官明白自己的職責。
前幾年,由於樞密院和三衙沒有改革,河曲路的軍隊也不符合要求。一軍五萬人,由於將領多年未換,有漸漸向以前的統兵官管理一切轉變的趨勢。這一次,就要從最上層的樞密院和三衙改起,下面全軍都按新要求,形成制度。
完成整訓後,樞密院及以下的各軍和各師,雖有完善的指揮體系,卻沒有直轄的軍隊。各直轄的軍隊雖然完整,指揮系統卻非常簡易,很難進行完整作戰。只有皇帝授權樞密院,開始配置軍隊,軍隊和作戰體系才結合起來,成為真正的作戰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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