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裡,時一鳴跟著幾個差人,站在衙門口左顧右盼。看看已近中午,道:「幾位哥哥,既然知州如此忙碌,一時間也不能見我們,不如到那邊喝盞茶。這裡寒風吹著,著實是不好受。」
一個吏人道:「也好。只是我們出門不曾帶錢,煩請你幫著我們付茶錢。」
時一鳴心中叫苦,不過看幾個人看著自己,只好咬著牙道:「幾個茶錢,哪裡敢要哥哥們的?」
吏人聽了大喜,與時一鳴一起,到了衙門旁邊的一個茶館裡。尋副座頭坐下,要了幾盞茶,幾個吏人又叫了幾樣果子,邊喝邊吃。
看著幾個吏人吃的香,時一鳴暗罵自己多事。這些吏人,平時吃東家喝西家都習慣了的,自己怎麼敢請他們喝茶?這許多人連吃帶喝的,豈不是要幾百文錢?
幾個人喝著茶,說些閒話。就聽旁邊的茶客道:「我最近聽南邊的人說,宋朝修了什麼鐵路,要到雄州了。那裡修路正要人,百姓都去做短工,一天有一百多文錢呢。」
另一個人道:「一百多文錢,雖然不少,但也不特別多。做上一個月,也不過兩三貫錢。」
「你不知道,在鐵路上做活,不但給錢,他們還管早晚兩餐呢。一天一百多文,可是全都裝進了口袋裡!你算一算,一個月下來,不就有三貫足夠入賬?聽說這路,要修幾個月呢!」
宋朝大城市裡的零工,一日好的百文,但不管飯。如果管飯的話,一天只有五六十文。這是宋朝官府僱人的價錢,抬高了市面零工價格。契丹這裡要差上許多,一天只有六七十文,若是管飯的話,就只有二三十文了。聽到鐵路做工的價錢,眾人都羨慕。而且這可不是短工,要做幾個月的。
時一鳴道:「宋人衙門真是有錢!我也聽說了,在鐵路做工的人,青壯都有一百二三十文,還管早晚兩餐。他們吃得可好,餐餐不只是米只到飽,還有菜呢!聽人說,那些做重活的,每隔三天,還有一塊肉吃!修一條路,當僱人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了!」
旁邊的吏人道:「宋人衙門痴嗎!在地方修路,只要差人就好,給什麼錢!」
時一鳴道:「官人,今年地方遭了災,哪裡還能差人?再者說了,聽說宋人修的鐵路,都是朝廷撥錢下來,不用地方出錢。地方不出錢,當然就不能差人了!」
幾個吏人一起笑著搖頭:「衙門管地方,但有活計當然差人!處處用錢,衙門哪來的錢?宋人只是痴,衙門手裡錢多,給這些做活計的人。」
時一鳴見說不到一起去,也懶得理他們。最近這些日子,隨著鐵路從保州向雄州修,契丹境內突然多了許多宋人的消息。還不只是修鐵路的,還有夏天南逃的百姓的消息,突然也多起來。就連涿州城,也時常有人議論,那些南逃的人,宋朝衙門給了多少借貸,現在日子過得多麼舒服。就連時一鳴,心中也時常懊悔,當時自己也跟著那些人逃過河去就好了。
這消息傳得太廣,就連涿州知州楊績也聽了風聲,心中憤恨。特意命從治下靠近邊境的新城縣找幾個人來,要派到宋境去刺探消息。時一鳴便就是這樣被選中的,叫到州衙,面見知州。
這些消息,當然是丁令德精心散布出來。他是做這一行的人,在渡口開了店,了解了周圍的情形之後,又了打聽了涿州知州楊績的性情。兩者結合在一起,有針對性的製作消息,讓人傳播。這種事情是需要訣竅的,什麼消息吸引人,什麼樣的人適合傳播,通過什麼途徑,都大有講究。
酒店本就是消息匯聚的地方,丁令德有意引導,再秘密命雄州衙門的人和張岊軍中的人,向四面散播。甚至還有人,專門到河對岸的契丹,針對性的散播消息。
本來這種事情,南逃的那些百姓日子過得再好,也不可能傳到涿州。不長的時間,以這個年代消息擴散的速度,又不是重要事情,怎麼可能傳到楊績的耳朵里?但丁令德就是能做到,這是他的本事。
飲了一會茶,一個吏人匆匆進來,對時一鳴等人道:「知州現在閒了,你們速速進去!」
時一鳴會了茶錢,跟在幾個吏人的身後,進了涿州州衙。到了官廳,吏人到一個官人面前,說了時一鳴的來歷。那官人命吏人退去,對時一鳴道:「你隨我來。」
隨著官人進了官廳,就見一個官員從在上面。那官人拱手道:「稟報知州,歸義縣來的小民時一鳴奉命前來。此人交遊廣闊,多知道鄉間消息,而且心向朝廷,可以重用!」
楊績看了看時一鳴,道:「好,讓他上前。」
時一鳴上前,對楊績行禮道:「小民時一鳴,見過知州相公。」
楊績道:「站起來說話。」
時一鳴站起來,楊績才道:「歸義縣說你多曾向衙門報告消息,而且時常過河,可是真的?」
時一鳴拱手:「小的心向朝廷,有了消息,當然報告官府。再者,小的家在拒馬河邊,倒是時常過河去。那裡離河不遠有草市,可以買些雜物。」
楊績點了點頭:「聽說,夏天逃到宋境的那些人,所在地方,也是你報告官府的?」
時一鳴道:「回相公,小的也是偶然聽說,覺得此消息對朝廷甚是重要,便稟報本縣。」
「好,好,你做得極好!」楊績站起身,走到堂下來。「你報的這個消息,對朝廷極有用處。不過只有方位,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走,太粗略了一些。」
時一鳴忙道:「相公,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只能探聽到這些——」
楊績擺了擺手:「何必著急?如果有官府助你,能不能把那些人住的地方找出來?」
時一鳴有些猶豫。自己雖然經常過河,但並沒有深入宋境,實在不好說。那些南逃的百姓,被雄州衙門安排在南易水河南岸,離著邊境有幾十里遠。這個距離,可不是趕草市能探清楚的。
楊績看著時一鳴,微微一笑:「若是你能找到地方,探明路線,朝廷不吝重賞!這樣吧,如果你能帶著我的人,找到南逃百姓住的地方,賞你五十貫錢。」
時一鳴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十貫錢?自己該怎麼花?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呢。這附近一貫錢可以買兩畝地,不對,自己家裡人口稀少,買那麼多地有什麼用處?五十貫,應該重新翻修一下房子,再買些新的家具才好。甚至,用這些錢,自己可以娶個妻子。
向楊績拱手:「小的願為朝肝腦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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