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張信紙上,卻只有很簡短的四行字:
四月十一……
縹緲峰頂……
楊曉風一個人來。
否則,妖女性命不保。
「妖女……哈哈……妖女……」,看到這裡,楊曉風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低聲自語道:「她到底做了什麼惡毒之事,就要稱她為妖女」?
沒有人回答他。他問的本也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更何況這路上就只有他一個人。
看了一陣,也笑了一陣。楊曉風的目光忽又移到了信封中的另外兩件東西上。
一支玉簪,他認得這是林雨涵的玉簪。
一份喜帖,不用看也知道,這是端木軒與洛清雪訂婚的喜帖。
他也真的沒有看。
就像孔言書說的那樣。
「這個世上任何一個人訂婚都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洛清雪呢?
她與他之間其實也早已沒有半點關係。
這是他自己親口說過的,而且,不止說過一次。
那日離開落雪谷的時候,他說:
「自今日起,妳我情義兩斷,從此再無瓜葛」。
還有那日,在風月教的議事大堂上,他又說:
「我今日救你,只是最後還你一份人情,從此後,妳是妳,我是我,我們再不相欠」。
這全都是他親口說過的呀,可為何此時卻又會心痛?
路旁有燈,但不遠處,卻是一片黑暗。
楊曉風蒼涼前行,終於完全走進了那一片黑暗裡。
他不喜歡黑暗,可是,他卻習慣於將自己隱藏在黑暗裡。
就像他習慣於隱藏起自己的柔弱,習慣於隱藏起自己的傷痛,甚至就連感情,他也要隱藏起來。
他心裡,從來都只有洛清雪一個人,可如今,她和他之間已絕無半點可能。
所以,他要將自己的心也隱藏起來。
巷道里很黑,腳下的路也很滑。
楊曉風便在這樣一條路上跌跌撞撞的走著。
這條路似乎很長,長的根本就沒有盡頭。可是,他卻一直在走,他也必須走。
他要趕到縹緲峰去,雖然明知是去送死,可他還是要去。
林雨涵,這個世上最後一個還真心待他的女子,她此時就在縹緲峰。
他知道,她此刻一定在等著自己去救她。
他失去的實在已經夠多,他又如何能讓她再出事。
所以,他要去縹緲峰,去縹緲峰送死。端木軒擄走林雨涵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引他去縹緲峰送死嗎?
既如此,那就隨了端木軒的意吧。或許,這也算是對他心底那個女子的成全呢。
這不是選擇,他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選擇。他走的,一直都是命運為他早已安排好了的路。
他沒有反抗,他也沒想過反抗。他一直都在努力適應腳下的這條路。
直到命運已經連走下去的權力都已不再給他,直到,他的腳下已再沒有路可走。
直到,別人用死亡將他的腳步擋住。
或許,他已想就此沉寂,就此消亡。
活著,實在太過於艱難,死亡更像是一種解脫。
可是,前方還有個人在等著他,所以,他必須還要再走下去。
當路被擋住的時候,那就用手中的劍將面前的所有障礙全都毀滅掉。
或許,真的是時候反抗了。
若是前方已沒有路,那就殺出一條路來。
用血為自己沖開一條路,用仇人的血,將腳下的路洗清。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孔言書的話:
「……幸福從來都不是別人所給予的,幸福要靠自己去追求」。
什麼是幸福,他不知道。可是有一點他卻非常清楚,這一次,他一定要讓林雨涵活著。
除非他死了,否則,他一定要活著將她從縹緲峰帶出來。若是帶不出來,他就和她一道去死,至少在黃泉路上,他要去陪著她。
前方已有燈光,喧鬧聲也傳了過來,看來,再走幾步便是出口了吧。
要是別人的話,此刻早已迫不及待地跑起來了,可楊曉風卻並不忙,他還是緩緩的走著。
一條路,不管有多長,但只要你在走,就一定會有走到的時候,更何況,他已經看到出口。
出口就在前方不遠處。
終於,楊曉風從巷子裡走了出來。然後,他就看到了唐雲飛。
唐雲飛似乎專程在等著楊曉風,見他走出來,趕緊笑著迎上來,道:「公子,你來了」?
楊曉風淡淡問道:「你在等我」?
「是啊……」,唐雲飛神色凝重,道:「聖女遭劫,教主命我即刻趕到縹緲峰去打探消息」。
楊曉風冷淡道:「你料定我會去縹緲峰」?
唐雲飛緩緩點了點頭,道:「是」。
楊曉風冷冷道:「為什麼你會如此肯定,肯定我會到縹緲峰去送死」?
唐雲飛淡淡一笑,但卻笑的很堅定,道:「我相信聖女的眼光,我相信她看上的男人絕對是個重情重義的大丈夫,我相信她看上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為了自己苟活而棄朋友的安危於不顧。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自己不會看錯人」。
楊曉風身子一震,淡淡問道:「難道你從來都沒有看錯過人」?
「當然不是……」,唐雲飛沉默一陣,道:「唐四這輩子非但看錯過人,而且還錯過很多次。但是,我始終相信,有些人我絕不會看錯,比如公子你」。
「哦……」,楊曉風冷冷的笑了笑,道:「你真的這麼相信自己」?
「不是唐四自信,而是因為公子你」。
楊曉風諷刺道:「我,我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的懦夫。我不過就是個沒用的廢物而已,你說你居然相信我,呵呵……」。
唐雲飛高聲道:「公子莫非忘了,當日在風月教總壇的議事大堂上,面對著風月教所有人,你是如何保護洛清雪的,當時你……」。
「住口……」,不等唐雲飛說完,楊曉風的眼中忽然暴射出兩道厲芒,冷冷的盯著對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從此以後,我永遠都不想再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半個字都不要……」。
「唉……」,唐雲飛的話被生生打斷,只有苦笑著嘆息了一聲。
「呼……」,楊曉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踏前一步道:「既是要去縹緲峰,那你就先出發吧」。
唐雲飛皺眉道:「公子不與我同去」?
「我會按約定,於四月十一那天準時出現在縹緲峰頂」。
「好……」,唐雲飛大聲道:「既如此,唐四就先行一步了。哦,對了,這個公子收好了」。
唐雲飛說著,隨手拋給楊曉風一個小包。
楊曉風順手接過,是一袋銀子,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唐雲飛笑道:「人總要吃飯不是嗎」?
「多謝……」,楊曉風也不推辭,直接將銀袋揣進了懷裡,道:「日後我會還你」。
唐雲飛擺手道:「幾兩散碎銀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楊曉風再不說話,直接走了開去。
望著他那落拓的背影,唐雲飛搖頭苦笑一聲,忽又問道:「公子可知道,此次縹緲峰之行,到底有多難,或者說有多兇險」?
沒有回頭,沒有停步,遠遠的,只聽楊曉風低聲說道:「路難處,也要行,不是嗎……」?
「路難處,也要行……」,唐雲飛一愣,喃喃道:「是啊,路難處,也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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