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想著,最近家裡接連發生了不大愉快的事情,若是來一件喜事沖沖喜,或許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如今後宅之中,能與之商量事情的也唯有大夫人了。
她知道大夫人剛剛經歷喪子之痛,本不願打擾她的休養,但迫於這件事她拿不定主意,還是叫人請了過來。
王大夫人精神好了些,女兒剛剛回來,她又大哭大笑了一場。
聽說老夫人找她,她梳整了一番,就急急忙忙的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臥在床頭,身旁有個嬤嬤在拿著扇子給她扇風,這天氣是越發的熱了,饒是她靜坐不動,仍有熱氣騰騰冒出來,人都說心靜自然涼,可能她心也不太靜吧。
她看著坐在床榻邊凳子上的兒媳婦,斟酌著開口道,「剛才二房當家的來了,說他剛剛執掌王家大權,力不從心,想有個人在背後輔佐他,這內院的事兒,還得有個夫人替他操持著,我估摸著給他續個弦,華哥兒還小,也需要母親,所以找你來商量一下,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大夫人愕然,強壓心中的怒氣和不舒服說道,「這節骨眼上若是娶新婦,恐怕也不太好吧,這喪期還沒有出五服呢,傳出去了,怕是不太好聽了。」
「我心中自然有此顧慮,所以想著這事也不大辦,畢竟娶的只是繼室,到時候委屈了人家姑娘,多貼補一二就是了。」
大夫人心裡冷笑一聲,有哪家正經姑娘願意被這麼對待的,老夫人找自己商量對策,恐怕是早已有了人選,還拿自己做什麼筏子,她藉故身體不適,讓老夫人自行決定便離開了。
如今他們大房失了勢,老夫人偏向二房,這無可厚非,誰叫大老爺不爭氣呢。
但她實在看不慣二老爺的嘴臉,看著死了老婆可憐的模樣,其實什麼好處都撈到了,真是心思詭譎的「好好先生」。
回了院子,便看到風幽篁也坐在堂屋,她詫異了一瞬,道,「篁哥兒,今日公務不忙嗎?」
「聽聞表弟出了事,我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沒想到此事與犯了事的丫頭有關,這丫頭原先是服侍我跟前的,做事極為穩妥,沒道理會冒冒失失的殺害貴府的少爺,恐怕其中必有蹊蹺。」
王大夫人臉色當即冷了下來,兒子的死在她心裡是極大的痛,如今還不能手刃殺子仇人,在她心裡已是堵得極為不痛快,一根刺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於是看著風幽篁的眼神,便沒有之前和善了。
「不管她有沒有傷害,她的失職也逃脫不掉,篁哥兒今日來不會是為你那丫頭說情的吧?」
坐在另一側的王瑞瑛當即為表哥開脫,「母親真真是誤會了,篁表哥只是希望找出事情的真相,為表弟查出真兇,好讓他不要枉死。」
「這案子都拖了多久了,也沒個結果,我已經是不抱任何希望了。那不過只是一個家生子,死了也就死了,她之前便是昌兒的通房,作為陪葬,昌兒也是定為歡喜的。」
風幽篁對她看待人命如草芥的態度非常不認同,但他能理解她的喪子之痛,故而沒有跟她嗆聲,只是淡淡的道,「有一件事我想你得知道,花朝已經有孕了,是表弟的孩子。」
這個消息一出來,大夫人和王瑞瑛都呆住了,緊接著便是湧現而出的喜悅,笑著笑著又接著哭了,兒子有後了,也算是一種慰藉。
大夫人想起之前令人暗暗傷害花朝的事情,隨即背後冒出一身冷汗,忙問道,「孩子沒有事吧?」
風幽篁明白她什麼意思,道,「放心吧,宋大人給她安排了一間通風的屋子,她和孩子如今都很好。」
大夫人撫的撫心口,連說了好幾聲阿彌陀佛,對花朝的態度也軟和了些,「如果她能為我王家誕下一兒半女,我們王家就撤了她的罪。」
「還有一件事,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讓王瑞昌致死的藥來自於宮廷秘藥,這種藥普通人一般不能輕易得到,想想你們最近是否得罪了哪位皇家貴人?」風幽篁沉聲說道。
這件事再拖下去,就真的查不出來兇手了,兇手隱藏的太深了,如同蟄伏的豹子,如果不揪出來,王家今後還會出現更多兇險的事情。
大夫人眼神狠厲,「不管是誰,我都要為我兒子報仇,至於花朝,就麻煩你替我多照顧她的孩子了。」
「母親,剛才祖母叫您過去問什麼話了?」王瑞瑛看著剛才母親進來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提起這個,大夫人臉色又暗了下去,「老夫人太糊塗了,竟然現在想為二老爺續弦,這要傳了出去,我們王家家風就毀於一旦了。」
「可祖母不應該是不分輕重的人,鐵定是二伯親自開口去求的,」王瑞瑛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風幽篁卻覺得其中透露著古怪,二老爺如此的迫不及待是為了什麼,他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後對大夫人說道,「不若我去查一查,這二老爺到底想娶的是哪位姑娘?讓他如此的急不可待。」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自從公主和親之後,官家案頭的摺子都堆了一堆了,他也沒有心情去翻看,心情鬱悶,便去御花園多走了走,遇到了剛下學的太子。
想起許久沒有問他溫書如何了,便在八角亭裡面準備考教他一番,太子君凌垂手而立,恭敬的樣子和在上書房裡放蕩肆意的樣子截然不同,野貓收起了利爪,變成了一隻柔順的乖貓。
「最近學的是哪本書啊?」官家坐在亭子裡的時候,姚公公早已備好了茶水點心放在了一邊,他拿起茶盞,啜了一口,齒頰留香,和院子裡的青草氣息融為一體,讓他鬱悶的心舒緩了不少。
君凌斟酌著說道,「回父皇的話,先生正在教的是《楚辭》中的九歌。」
九歌是以娛神為目的的祭歌,這讓管家想起了即將到來的泰山封禪之事,泰山封禪是古老而神聖的儀式,代表君王對上天的敬意和對國家成就的彰顯,於是他便提起了一絲興趣,問道,「是九歌中的哪一篇?」
九歌雖言「九」之數,但共有十一篇,君凌言,「回父皇,是《九歌》中的山鬼章。」
山鬼是記錄楚人祭祀山神的樂歌。有學者認為山鬼指的是傳說中的巫山神女瑤姬,官家看了一眼太子,「可會背否?」
「兒臣如今尚在熟讀之中,」君凌的臉上有一絲羞赧和慚愧。
「可理解否?」官家繼續追問。
君凌手心冒了熱汗,「只是一知半解,還不是很精通。」
官家看了一眼這個不成器的孩子,想當初他少年英才,雖不是先皇眼中最優秀的孩子,但勤能補拙,只要是先生布置的作業,他莫有不從的,每每都會得到先生的誇讚。
「那你都學了什麼?」官家放下了茶盞,覺得索然無味,眼中的景色,也都暗淡下來。
「恕兒子愚鈍,今日回去以後一定溫習功課,」君凌不想惹父皇生氣,便順著父親的意思來。
「朕希望到時封禪大典之上,你能夠祭祀一篇讓我滿意的文章。」
官家的目光有些沉,這是口頭的聖旨,君凌如果做不到,這個太子之位,他也可以考慮讓別人來做。
雖然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可他兄弟不少,他也不是迂腐之人,讓一個不成才的繼承他的皇位。
君凌身上倍感壓力,連忙應聲答是。
隔日朝會之上,朝臣們在議論新任戶部尚書之職由誰擔任,戶部尚書前些天中風,實在擔任不了重任了,只好寫了請辭的摺子,推舉了戶部侍郎謝裴煜擔任戶部尚書一職,一般來說,由戶部尚書推舉所選出來的人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然而這朝會上卻有爭鋒,卻是因為有人認為新任狀元郎風幽篁也有這個能力可以擔任此要職。
要知道,風幽篁本來任戶部主事已是委屈,而且敘州之行,他也出了心力,可見他的能力一斑,和謝裴煜不分上下,若是此次升了官也無可厚非。
官家被他們吵得頭疼,低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蘭一臣,問道,「蘭愛卿如何看?」
蘭一臣上前一步,行至中央,底下的人頓時鴉雀無聲,都屏息凝聽,誰人不知蘭大人如今是天子近臣,任參知政事,他的話相當於為天子代言,心中暗暗揣測,蘭一臣會偏私還是公正。
謝裴煜和風幽篁作為當事人,自然也在朝會之上,雖站在末尾,但蘭一臣的聲音卻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他們也是聽得見的。
兩人靜靜地聽著,臉上雖未表現分毫,但是也難免緊張和忐忑,他們知道,這一次,他們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然而,他們並沒有退縮,反而挺直了脊樑,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如今六部之職,也是有平衡制約之態,謝裴煜作為世家中人,代表的是世家,而風幽篁卻只是貧寒子弟,代表的是寒門,世家和寒門向來是對立的處境,而這種矛盾長存已久,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之,這對矛盾卻表明和諧地達到了一種制衡作用,官家也不想讓謝裴煜成為戶部尚書,擾亂了這種平衡之勢。
朝會比較正式,故而蘭一臣身穿官服,那身紫色真是明晃晃的亮瞎人的眼,就連腰間也是佩戴金魚袋,他手持玉板,風姿卓越,恭敬有禮的說道,「回聖上,微臣以為二者都可嘉賞。」
「愛卿此言何意?」官家的嘴角終於上揚起來,也多了一份耐心。
「敘州之行,二人皆出了力,也幫了臣不少的忙,雖戶部尚書只有一職,但也不妨設兩位,就如同左右二相一般相互扶持。」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一些人的不滿,禮部尚書白銘遠吹著鬍子道,「此舉不妥,若尚書一職也分為兩位,那若是政見不同,反倒效率低下,豈不辜負了聖意?」
蘭一臣微微一笑,也不反駁,「白大人此言也有道理,可他二人不分伯仲,不如這樣吧,讓他二人當場比試一場,機會把握在他們自己手中,聖上以為如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家自然沒有什麼異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聖上也點頭答應了,便叫了二人上前來,聖上想了想,出了一道題。
「如今國庫空虛,兩位愛卿以為,如何才能夠讓財力昌盛?簡單說一說吧!」聖上的意思就是不必長篇大論,簡明扼要的說出自己的觀點,也不必浪費朝會的時間,畢竟大家站的也很累了。
謝裴煜和風幽篁都各自想一想,大家也都替他們捏了一把汗,這回答的好了,可以升官發財,回答不好了,貶謫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裴煜先開了口,躬身說道,「臣以為,如今出現積貧積弱的局面,也是由於財政養兵的募兵制度導致的局面,雖一時解決了災荒之中的災民暴亂,但軍營卻成了難民的收容所,如何能夠強大?且軍隊經費占了財政收入的六分之五,耗資巨大,軍隊也不一定能打仗,這制度若是能夠廢除,一定能夠迎來轉機。」
這是大家閉口不談的話題,但朝會上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這項制度已經延續了百年,哪能說廢就廢,即使廢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這話出口就得罪了許多人,好像他們都不干實事,不懂政務一樣。
大家面上雖沒有說什麼,但心裡都在嘀咕,你一個打工的替老闆操心,可是犯了忌諱呀。
聖上面上不露聲色,偏頭問另外一位,「風愛卿,你的回答呢?」
「臣以為,這軍事開支過大,確實是一個方面,然而更多的也要從內部找問題,貪污腐敗也是一個很嚴重的現象,此次敘州之行,臣觀察到貧富差距之大讓人側目,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是空穴來風,而官員的貪污腐敗會直接減少國庫收入,這是極大的弊端。攘外必先安內,可以先從內部調和,減少內部矛盾,才能更好的應對外敵。」
風幽篁的這番話就說得更為深刻了,聖上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攘外必先安內,說得好,說得好啊!」
喜歡風骨之臣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s 3.686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