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們的人撤回來吧。」蘇薊北突然開了腔。
「可……這……」祝棟國不明白北風的意思。
「想必他們策劃跑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說不定你的人裡面還有他們的利益者……」蘇薊北微眯了眼,舉起右手打了一個響指,「就讓我的人來吧。」
一道黑色的濃霧如鬼魅般從他的影子中湧出,然後瞬間化為人影,立在蘇薊北的身後。
「桐生見過北爺。」正是在卡薩布蘭卡事件中被蘇薊北收入麾下的趙如龍,而今的黑色救國會首席——桐生。
而今的他的一身見所未見的黑色軍裝,乾淨利落,蒼白的面容肅殺如鐵,眼神里早就沒了人類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只有血族才有的漠然和寒意。
「把那些老鼠抓回來。」蘇薊北都沒有回頭。
「是!」一瞬間桐生就化作一團霧氣消失在了黑暗中。
明七少和祝棟國的驚訝溢於言表,從紅海事件滿盤皆輸到現在不過月余,北風竟然已經組織起了自己的力量,不可謂不神速。
月夜之中,十幾團黑色的霧氣在屋頂和街巷中急速穿行,找尋著自己的獵物。
20分鐘後——
被揍得如豬頭一般的幾個司務長被幾名黑色救國會成員扔在旅集合場的台階下。
而一直隱在幕後的北風也終於走到了台前。
「班長!班長!你看!是小蘇!」
「還真是小蘇!那傢伙為什麼在主席台上?」
「我就說這種實力的傢伙不可能是個普通新兵吧……」
不但萬貞傻了眼,班長周大有,甚至是連長王平安也都愣在了那裡——
這小蘇難道是……
「給大家介紹一下。」祝棟國忙道,「這位就是……咳……樞密院特使……咳……那個特使蘇大人……受大帥委派,負責督查各部隊戰備及軍紀情況……」
他還想編點什麼內容,可張著嘴半天終究還是詞窮了。
「蘇大人這次為了嚴查各部情況,特意微服私訪,化身列兵進連進班……」好在這時明七少把話接過去了。
「這一查不要緊,查出來的問題那不是一星半點的問題!查出來那都是要嚴辦!要殺頭的問題!祝司令平日帶兵寬厚,你們就是這麼回報他的?你們就是這麼拉自己的上級領導的後腿?給自己的連隊增光添彩的?!一群……」
見明七少還要在那說些沒用的套話,蘇薊北有些厭煩地擺了擺手。
蘇薊北看著台下一眾還在夜裡有些睏倦的將士們,一步一步地走下主席台,沿著台階走了下來,仔細打量這些年輕的面孔。
他們睡眠不足的臉上更多的是疑問,是驚訝,是猜測。
蘇薊北走到一營的隊伍前,看著自己連的人,笑了笑,終於開口了:「一連的兄弟們認識我嗎?」
「認識!」全連雷鳴般的回應。
「是的。我在一連是一個剛下連的新兵,每天的任務就是跟著班長訓練,回到班裡整理內務,每天都餓得發慌,想去服務社買吃的,每天訓練完就琢磨著怎麼忽悠班長去服務社買點吃的……」
說到這裡,下面傳來不少低低的笑聲。
「自古以來新兵吃不飽嘛,這我知道。」蘇薊北笑了笑,「但是伙食低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太過了?」
他走到司務長的面前,毫無預兆地一腳踢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軍靴砸在司務長的肩頭,瞬間被踢飛了出去!
原本還有笑聲的隊伍里瞬間靜了下來。
「早餐,一人半瓢清炒洋蔥絲,一桶加起來不知道有沒有100粒米的粥,主食是昨天剩下的硬邦邦的隔夜饅頭……」
「午餐,清炒洋蔥絲,清炒白菜梆子,主食是手快有,手慢無的幾盤饅頭米飯。」
「晚餐,晚餐最簡單了,粉條加上白天的剩菜搞兩桶大鍋燉,兩桶就吃一個連!管你吃飽吃不飽!愛吃不吃!」
「你們就打算拿這種東西培養帝國的戰備力量?拿這種東西填飽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的肚子?」
蘇薊北突然話鋒一轉,盯著一旁列隊的軍官們:「還有你們!」
「到了飯點就上服務社!到了飯點就去後廚開小灶,外賣宵夜!大魚大肉吃著!香菸點著!啤酒喝著!你們是軍官!你們牛逼!你們特麼的餓不著!」
氣急的蘇薊北抄起腰帶就往一排軍官身上砸!
「啪啪啪!」
雖然打在前面幾個人的身上,卻像是打在每個人的臉上。
「知道瀾慈山阻擊山的時候,我們的後勤是什麼樣的嗎?發布作戰命令的時候根本就來不及帶給養,兩個營只帶了幾十斤炒豆子就那麼上了前線,打到最後一個連就剩一小兜子的豆子,營長不吃,連長也不吃!誰吃——戰士們吃!」
「可兩天兩夜的瀾慈山阻擊山打下來!全營……全營所有人都犧牲了!那一兜子的豆子還是原封不動的在司務長屍體的口袋裡!沒有一個人吃!」
「你們呢!戰士們吃不飽!跟你們沒關係?!」
說到動情之處,蘇薊北紅了眼眶,聲音也嘶啞了起來。
「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你們以為戰士們真的像那些二百五的宣傳部門拍出的電影裡面那樣,個個都不用吃飯!整天滿腦子忠君報國,喊著為了帝國,為了陛下慷慨赴死?」
「去他媽的為了帝國!為了陛下!我去他媽的!飯都吃不上!還打他媽的什麼仗!」
「你們知道舊帝國當年有多少老百姓因為吃不上飯給洋鬼子當了帶路黨!有多少軍隊因為吃不上飯當了偽軍嗎!」
「你們知道什麼叫餓殍千里,易子而食嗎!知道什麼叫男孩一碗米!女孩一碗粟嗎!你們挨過餓嗎!」
「你們知道看著一個不到十四五歲卻已經打了四年仗的小老兵餓得皮包骨頭最後在陣地上腸子都被洋鬼子的炸彈炸出來了,裡面卻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臨死前還一直念叨著…我餓…我餓……是什麼感覺嗎!」
「是什麼感覺!」蘇薊北一腰帶扇在司務長的臉上,痛得後者嚎啕大哭。
「老子問你是什麼感覺!」
又是一腰帶!
「蘇大人!屬下知錯了!屬下知錯了!」司務長滿臉血痕,不停地求饒。
祝棟國想要下去阻攔,明七少卻把他攔住了,他知道北風的這股情緒已經淤積好久好久了,再那樣憋下去,人會壞掉的,他需要得到一次發泄的機會。
「站起來。我他媽的讓你站起來!」
司務長只好捂著臉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又是一腳!踹飛出去!司務長已經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來人!把這些人全部關到禁閉室!任何人不准接觸!先給我餓上五天!」
「還有財務!軍需!都給我關起來!餓五天!」
警衛營的人剛想到,幾縷黑霧卻搶在他們的前面飄了過去,將一眾還在求饒的司務長拖走了。
偌大的集合場上死一般的寂靜,誰也不敢說話。
蘇薊北呼了一大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
「我知道你們有一肚子苦水是不是,一肚子難言之隱,一肚子身不由已,是不是?」
他目光如炬,盯著軍官的方陣。
人群里低低的咽唾沫的聲音,卻沒人敢吭聲。
蘇薊北慢慢向後走,突然來到了王平安的面前:「王連長,聽說這兩年給連里的兄弟辦調令賺了不少錢嘛?」
王平安沒想到蘇薊北直接沖自己來了,哪敢怠慢,立即低頭認罪。
「看你一個連長當了三四年,能量也很大嘛,調炊事排收三千,調司機訓練大隊收五千,推薦軍校集訓收八千,優秀士兵提干收一萬……」
王平安背上已經被冷汗全濕了,他沒料到蘇薊北已經清楚到這種程度了。
「這還是一個小連長。」蘇薊北又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其他部門就更賺得多了,軍務的聽說銷一次通報,明碼實價五百起?」
「組織科那邊三等功價格一直在波動啊,幹部科那邊聯合軍校招生辦以前卡別人提乾的檔案還收過三十萬的數?還放出話來,讓別人畢業之後再回來自己撈?有這回事兒嗎?」
一瞬間數十人的腿幾乎都軟了,這樞密院來的蘇大人不知道何時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們是不是認為法不責眾?」
「不是!」很顯然這些人腦子還比較清醒,知道這位帝都來的大人物來這就是要大開殺戒的。
「你們是不是認為把利益輸送到了上面,上面就有人保你們了?」
「不是!」
「不管你們是不是這樣想的,我想你們都應該清醒地認識到,你們不要妄想著用一點金錢就把那些人綁在自己的賊船上,這種手腕十分愚蠢,十分幼稚」
「就算你們把錢送到帝都,送到那些真正的權力者手上,對他們來說,這也是應該的。所謂人脈,指的是你對別人的利用價值,當你們東窗事發的時候,你們也就毫無人脈可言了,而他們——則有上百種方法讓你們閉嘴,甚至是消失。」
蘇薊北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軍官們也已經認清了這一點,當然這話其實是北風在充分了解這幫人的身份後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而誆騙他們的。
「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認罪書剛才你們已經交過來了,接下來我會對照事實,看看你們的認罪態度,再行定奪。」
「但是有一個人負有直接也是最主要的領導責任,這個人也跑不了。」
蘇薊北的目光突然轉向了台上。
祝棟國去看明七少,而明七少去看祝棟國。
「司令,我剛回來,這是說你呢。」明七少沒好氣地提醒道。
「這……這……」祝棟國猝及不防,北風這火燒來燒去,竟然燒到了自己的身上!
「祝棟國!對738系列違紀案負有直接領導責任!即日起降為列兵!下送旅直屬養豬場餵豬!立即執行!」
「不是……北……」祝棟國還沒來得及掙扎已經被桐生拔下了軍銜,押走了。
變生俄頃,一眾將士就這樣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司令被押走當豬倌,內心真是風起雲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7s 3.686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