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醒了,清醒之後的他,心理上感覺一下子老了十歲,沉睡了這麼久,渾身僵硬疲倦,或許是大病之後身子骨太過虛弱,很容易睏乏,一天幾乎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沉睡。
墨瀟白梳洗之後進了內殿,看到文德帝正在*前活動筋骨,只是他有些看不明白他做的那是些什麼動作。
「父皇?」
文德帝正在揮舞的動作一頓,回頭淡淡的掃了墨瀟白一眼:「你來了?」
就這樣?
說好的喜極而泣呢?
說好的劫後餘生呢?
為什麼只是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句話?
墨瀟白非常不適應這樣的待遇,如果這張臉真的是文德帝無疑,他真的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他的父皇。
他們父子倆這二十三年間,在一起的日子本身就不多,但是感情卻並不算太過惡劣,之前他回來的時候雖然口氣不好,但是文德帝卻從來不計較,對他一直都是笑臉相迎,可是現在又是個什麼狀況?
這,是不是也太冷淡了點?
墨瀟白有些委屈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文德帝揮舞著自己的手臂,在原地練著他看不懂的拳法。
期間,無論是轉身,抬頭,揮手,踢腿,文德帝始終沒有雨墨瀟白的眼神交際,這無疑讓抱著興奮狀態前來探望他的墨瀟白,心裡涼了半截。
直到文德帝練完了整套拳法,收了最後一個動作,長長的噓了口氣,整個人一下子輕鬆下來,這才想起站在邊上的墨瀟白,他動作極為熟練的走到茶几前,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飲下後,才心情舒暢的看向自己的兒子:「怎麼了這是?愁眉苦臉的?」
「父皇似乎也並不高興看到兒臣!」墨瀟白委屈的控訴起來,那模樣,就好像被父親拋棄的小孩兒一樣。
看到他這般耍寶的表情,文德帝哭笑不得的抬眼看他:「都多大的人了,還開這玩笑,朕什麼時候看到你不高興了?剛剛,那不是在忙嗎?」
「父皇剛剛是在做什麼?」提到這個,墨瀟白也是一臉的好奇。
「哦,米丫頭為朕設計了一套拳法,這不,朕可是花費了好長時間,才學了點皮毛,別說,這拳法練起來,心情舒暢多了,特別適合朕如今的這個狀態。」
原來是小米教的,那定然是為父皇身體特別做的努力吧?
想到這裡,墨瀟白心下不由一陣感動,看向文德帝時,便收了剛剛那幼稚的表情,連忙上前攙扶著他:「父皇覺得身體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的,記得告訴米兒。」
「朕沒事兒,就是昨個兒醒的時候,渾身哪兒哪兒都是僵的,酸的,米丫頭見狀,這才教了那麼一套拳法,兒子啊,你這兒媳婦選的好啊,朕很滿意,難怪你小子一回來就警告朕,說你的婚事要自己做主呢,朕還以為你對女人沒興趣,正發愁,沒想到你這小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送給朕這麼大一驚喜,米丫頭可真是個玲瓏剔透的暖心人兒啊,饒是你母后當年,也沒有她這般貼心,你小子,好福氣在後面呢!」
墨瀟白沒想到才不過一天時間,小米就將父皇收服了,還給予如此之高的評價,說起來,意外的同時,他亦鬆了口氣。
「父皇喜歡就好。您的身體狀態,可還好?」
聽他說到重點,文德帝是一臉感嘆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沒想到啊,這麼厲害的毒,還有解的一天,身子骨雖然還是有些虛,但比之那段痛苦的日子,如今真的是在天堂了,這米丫頭啊就是厲害。」
「除了虛弱呢?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墨瀟白最擔心的,還是神志方面有沒有受到影響,畢竟,被毒浸入那麼久,發生器官衰竭什麼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暫時沒有,朕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都挺好的,就是這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很多事?朕問米丫頭了,她卻說等你來了再說,瀟白啊,你可不許瞞著朕啊,經歷了這麼一場巨變,朕真的是什麼都能經得起了,最近經常做夢夢到朕剛剛登基的時候,那股子天生的熱血勁兒,遙想當年,再看現在,真的是老了啊!」
「父皇說什麼呢,您會長命百歲的,米兒廢了那麼大的勁將您救回來,可不能說這些喪氣的話!」
文德帝緊緊的握住墨瀟白的手,朝他搖搖頭:「傻孩子,朕是真的累了,經過這麼一場巨變後,越發覺得自己是有心無力了,你說,朕將皇位傳給你好不好?」
「父皇,傳位之時,您還是三思而後行,兒臣早就說過,這個皇位,我沒興趣。」
「除了你,朕還能傳給誰?你的那些兄弟,哪一個是拎得清的?你就不能替父皇我解解難題?」
墨瀟白臉色頓時一沉:「父皇,你的毒米兒已經為您解了,身體虛弱,咱們可以養,您放心,在您休養期間,金國上下還有兒臣和皇叔一起打理,等您病好了,這天下還是您的,您如今還年輕,就想著傳位之事,不覺得為時過早了?」
「墨瀟白,這是皇位,但凡是個皇子,都會對這個位置心動吧?不想當皇帝的皇子,能是好皇子嗎?別人搶都搶不來的位置,為什麼你如此的不屑於顧?你是不是還在氣父皇當年對你關懷甚少?所以如今父皇落難了,你要見死不救?」
眼見人人為之瘋狂的位置到了墨瀟白這裡成了沒人要的大白菜,文德帝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明明是應該他來求他的不是嗎?為什麼如今反倒成了他求他?這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吧?
「什麼見死不救?什麼落難?父皇,您要不要說的這麼誇張?不過是中毒罷了,如今毒解了,自然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怎麼聽您這意思,反倒是嫌棄這個位置了?您有點責任心好不好?這才剛醒過來,就想這麼多,不累嗎?」
墨瀟白對於文德帝的這番話十分的不滿,說好聽了,他是要傳位給他,說難聽點,他這是要逃避現實,以為傳位於他,金國就天下太平了?對方要的不是他的命,是整個金國的國脈。
「你這個臭小子,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什麼叫責任心?朕什麼時候沒有責任心了?難道傳位於你,就是沒有責任心了?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文德帝也是氣了,墨瀟白見狀,趕忙道:「好了父皇,兒臣來這裡,不是跟您吵架的,如今我都快忙死了,哪裡還有那麼多閒心跟您鬥氣?您剛剛醒過來,很多情況都還不知道,等兒臣跟您解釋清楚了,您在下決定,可好?」
文德帝擰了擰眉,這才注意到墨瀟白眉宇之間的倦意:「你最近在忙些什麼?朕昏睡了這麼久,感覺這腦子都沉寂下來了,也的確該了解清楚外面的情況了,比如說這個毒的由來?」
「吃飯啦!」就在這時,小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父子倆的俱時收了音兒,同時道了句:「先吃飯!」
緊接著,兩人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墨瀟白看著文德帝,挑了挑眉:「怎麼,可是喜歡上米兒做的飯菜了?」
文德帝摩挲著下巴,一臉回味兒的道,「你這小子,到底是從哪裡挖來的寶貝兒?不但醫術高明,這廚藝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與之相比啊,朕的御膳房裡的廚子真的要回家吃自己了。你說那麼苦的藥材,她是怎麼做成色香味俱全的藥膳的啊?朕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吃過如此美味兒的藥膳。」
「只是藥膳就讓您著迷了?那您還沒吃過這丫頭做的其他美食吧?可惜啊,她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京城了,您趁現在,好好的享用吧!」
「走?走去哪兒?」文德帝一聽說小米要走,立時變了臉色。
「走吧,一會兒邊吃邊說。」墨瀟白早就餓了,自是不想再耽誤任何一點點的功夫,率先一步出了內殿。
文德帝見兒子走了,下意識的也跟了出去。
彼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米兒正站在旁邊整理餐具,看到兩人,立即道:「都餓了吧?快坐下來吃吧?」
因為乾坤殿裡沒什麼外人,而小米自己本身也是不習慣被那些繁瑣的規矩約束的,再加之文德帝早就免了她的各種禮儀規矩,所以在他們二人面前,小米自然而然的不受任何的約束,自由起來跟在外面是沒有什麼兩樣的。
兩人分別落座後,小米為他們擺上餐具,文德帝打眼望過去,滿滿一桌子菜餚,竟是和昨天的天差地別,完全的不一樣,不由得笑看向小米:「丫頭啊,今天你這是又做了一桌子什麼好吃的?」
小米指著放在文德帝面前的一道湯品道:「這是當歸黃芪烏雞湯,今天只做了這一道藥膳,雖然只有這一道,但是它卻是氣血雙補、固腎調精的最佳藥膳,當歸的補血,黃芪的補氣,再加上烏雞的滋陰補腎之效,組合之後可謂絕佳!除了這一道藥膳外,其餘的都是食補,但同時也具有補血補氣的功效,皇上您這次中毒,失血過多,理應多吃一些補血的食物。」
「同樣的藥物,為什麼在你的手裡,總能變幻出不同的美食出來?這幾樣藥物,朕可是熟悉的不得了,就算是同樣的材料,放到別人的手裡,也未必能做出你這般的絕味兒,丫頭啊,朕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你這要是離京了,朕可怎麼辦啊?」
話到這裡,竟然生出了不舍之情,看的墨瀟白那是緊皺眉頭:「父皇,這美食若是天天享用,那還是美食嗎?只有隔一段時間品嘗一下,才能吃出它的精髓,天天吃的話,還不厭煩啊?」
「你小子,少站著說話不腰疼,什麼叫天天吃不厭煩?讓你天天吃,你會煩嗎?就是讓朕吃一輩子,朕也不煩,相反,還會高興的不得了!」
「她是你兒子的女人,什麼一輩子?你想得美!」
「臭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朕說的是,說的是……。」
文德帝被墨瀟白這麼一番搶白,老臉不由一紅,看向小米的眼神立馬不自在起來:「米丫頭啊,你可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朕可沒有那麼想,朕只是……。」
「行了行了,您這是越描越黑了……。」墨瀟白忍不住打斷文德帝的話,看向餐桌上那一道造型別致的南瓜,看向小米:「南瓜也被你用來補個造型,你這小腦袋瓜到底是怎麼長的?」
小米被他們父子倆逗樂了,笑著道:「這是小米南瓜盅,南瓜為補血之妙品,裡面加入了紅棗、百合、枸杞,紅棗是最常見的補血食物,枸杞與百合能大補氣血,延緩衰老,所以這小小的南瓜盅里,可蘊藏著多種補血佳品。」
「咦?這裡還有豬血?」小米點點頭,「是呀,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拜託李公公去給弄來的,他還擔心皇上不會吃呢,畢竟這東西,在大家看來,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誰說的,那毛血旺的味道,我到現在還回味無窮呢!」
小米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你最近來回奔波,本來火氣就大,再吃那種東西,還得了了?所以今天我做的,都很清淡。」
「這是韭菜炒豬血,在大家的眼裡,豬血是污穢之物,而實際上,在我們醫者的眼中,這豬血可是好東西。它性味咸平,治頭痛眩暈、中腹脹滿、腸胃嘈雜等,具有多種食療用途。還有,豬血還是有名的人體污物「清道夫」,韭菜呢,則被稱為「洗腸草」,具健胃、提神、止汗固澀、補腎助陽、固精等功效。韭菜炒豬血一紅一綠的搭配很是亮眼,再加上點點辣辣的味道,開胃極了。」
「除了這幾樣之外,還有冰糖糯米藕,栗子鴿肉煲,栗子具有益氣補脾、厚補胃腸、補腎強筋,活血止血、抵抗衰老、延年益壽的作用。而鴿子民間稱為「益血動物」,具有滋陰壯陽、補肝壯腎、益氣補血、祛風解毒、生津止渴、健腦補神、降低血壓、調整血糖、養顏美容、延年益壽之功效。」
聽了這麼多補血補氣甚至還有滋陰壯陽的食材,墨瀟白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或許對於醫者來說,這些詞彙並沒有什麼,可是聽在咱北王殿下的耳朵里,那可是刺耳的很啊!
偏偏,這丫頭還沒有看懂他鄙夷的小眼神兒,無奈之下,墨瀟白只能不滿的看著她問:「還說為我做了幾道菜呢,怎麼聽起來,全都是為父皇準備的?」
小米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你也可以吃的呀!」
見某白雙臂環胸,大有一副你不做出來,我就不吃的架勢。
小米不由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這才指著桌上另外幾道菜道:「不是不做你最愛吃的菜,那些實在太過辛辣,所以我做了幾道比較清淡的,那是清蒸鱸魚,那是雞湯餛飩,清蒸丸子,清炒苦瓜,地三鮮,醋溜白菜,醋溜土豆絲……。」
「怎麼這麼多醋溜啊?嘖嘖,聞起來就感覺酸酸的。」文德帝煞風景的話,立即讓墨瀟白不悅的抬起了頭:「父皇,兒臣覺得,您還是趕緊用膳吧,免得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文德帝想想也對,連忙對小米道:「米丫頭啊,你也坐下來吃飯,甭給他介紹了,讓他自己看著吃。真的是,這麼大的人,還有拎不清狀態的時候!」
「坐這裡,你忙了這麼久,我給你夾菜。」
「坐這裡,朕也可以給你夾菜,快點坐過來。」
小米:「……。」
面對幼稚的父子倆,某女默默的端著自己的碗,坐到了誰也夠不著的位置,直看的父子倆瞪眼睛。
「你們剛剛也說了,再不吃,可就真的涼了喲!」
經小米這般一提醒,父子倆這才不情不願的拿起了碗筷,怎料這般一開頭,便再也放不下來了,米兒看著兩人如此愉快的進餐,無奈的搖搖頭,吃飯也能競爭到這個地步,服了,也不知道,他們之前的那些年,是否也像而今這樣友好相處呢?
回頭一定要好好的問問伯母才是!
題外話:
今日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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