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是前面鋪子自帶的,大小共四間屋子,花草擺設都很尋常。
三人進了一間最大的屋子,織紗屏風後坐著一個人,江震和秦靜蘭看不見他的模樣,宋錦卻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容貌俊美、錦袍加身的青年人,氣質溫潤柔和,說話時嗓音如清泉擊石,悅耳動聽。
「事情辦得如何?」他問。
中年人瞥一眼江震,江震立刻恭敬地垂頭:「回主子的話,都辦妥了,重華長公主昏迷不醒,沒多少時日了。」
屏風後,青年人潤紅削薄的唇勾起一抹極小的弧度,「辦的不錯,林掌柜。」
林掌柜微微頷首,回身取出一個包袱給他,「這是給你準備的東西,你收拾收拾,這兩日就離開吧,以後不可再回京城。」
江震面上一喜,應了聲是,接過包袱毫不留戀的推門走了,看也沒看秦靜蘭一眼。
「江震......」秦靜蘭急了,看一眼屏風,慌忙拽住他。
「鬆開!」江震甩開她的手,壓低聲音嘲弄道:「你真蠢,旁人說什麼你都相信,知道你娘為什麼沒給你回信嗎?因為......那信壓根沒寄出去!」
秦靜蘭的臉一瞬間蒼白到毫無血色。
江震抖了抖衣服,包袱一挎,回身朝屏風後行了個禮,瀟灑利落的離開了。
秦靜蘭僵著身子回頭,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可事已至此,方家覆滅,長公主中毒,她已經踏上這條路,沒得選了,若是她
下毒謀害長公主的事傳出去,死都是輕的。
想清楚一切後,她一咬牙跪了下來,「靜蘭如今已經無處可去,求貴人庇護靜蘭!」
屋內寂靜無聲,秦靜蘭緊張到額間冒冷汗,終於,屏風後傳來一聲輕笑,「你是有功之臣,談何庇護,林掌柜,備車,打道回府。」
青年站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清俊的容貌一時間讓秦靜蘭看呆了眼,一時又覺得這人看起來有些熟悉,恍恍惚惚回過神來,青年已經走到門口,側眸看向她。
「以後你就叫蘭兒,在本王身邊伺候。」
『本王』兩字一出,秦靜蘭瞳孔驟縮,腦子如炸開一般,渾渾噩噩跟著上了馬車。
這次之後,宋錦又快速回溯之後一兩個月,那個王爺和秦靜蘭再沒來過,某一天忽然下起暴雨,林掌柜提前命人將貴重的東西收走,趁著夜色在鋪子裡放了一把火。
怕火燒的不夠大,還往鋪子裡堆了許多柴草,原本下暴雨,就是著火也燒不了多久,誰知也是湊巧,火剛點著忽然一道雷劈了下來,徹底將鋪子劈廢了。
聶景珩結了飯錢,與宋錦追著追著馬車往城西走去。
路上,宋錦將那王爺的樣貌特點說給聶景珩,提到鼻子一側有顆小痣時,聶景珩愣了一瞬,「居然是他!」
「誰?恭王還是順王?」
聶景珩臉色陰沉,墨色眸子仿佛要與夜晚融為一體,「榮親王!」
「榮親王!?怎麼會是他?」
宋錦一驚,「他,他不是遠在封地嗎?怎麼會......」
話音剛落,她突然想起一事,聶景珩曾說過,當年方家獲罪,齊妃的父親和兄長接替兵權,鎮守邊疆,而在此之前,邊疆和大軍是方家掌管,若榮親王早有染指皇位的異心......
兩刻鐘之後,路邊景物越來越熟悉,宋錦恍然大悟,「這是去福威鏢局的路!看來福昌金鋪的東家『王爺』就是余淼淼找的那個『王爺』,這兩個人實際是一個人——榮親王!」
聶景珩道:「藏得真夠深的,這些年我懷疑過恭王順王甚至成王和皇帝,唯獨沒有懷疑過他!」
知道了幕後之人的身份,一切的真相便浮出了水面。
方家與齊太妃的娘家趙家並無仇怨,若說起兩家的聯繫,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趙家算是開國功臣,太祖皇帝上位後賜了趙家侯爵之位,爵位平襲三代,三代之後若無功勳就要削爵,趙家人資質平平,到了齊太妃的兄長這一代沒有立下功勞就會被削成伯爵。
趙家人是從泥地里爬起來到窮苦百姓,經歷過連飯也吃不上的苦,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家沒落。
可太平年代要想立功哪有那麼容易,趙家的爵位是從戰場上拼殺出來的,琢磨著將齊太妃的兄長趙刻送去軍營歷練,於是找上了方策,讓趙刻在方策身邊做了個副將。
趙刻倒也肯吃苦,跟著方策幾年,打了幾場
勝仗,某次戰役更是深入敵軍取了敵方將領人頭,由此立下大功。
那時先帝身體已經不大好了,得知消息一高興便將趙家的爵位往後延了一代。
之後趙刻就從軍營退了下來,被先皇委任禁軍首領一職。
所以從某方面來說,方家對趙家是有那麼一點恩情在的,而榮親王也一直表現得對皇位沒有興趣的樣子,皇帝登基後更是乾脆利落地去了封地,這麼多年來除非祭祀或皇帝太后壽辰很少回京城。
先帝在時齊飛與端妃便交好,後來端妃的兒子登上王位,齊太妃為了讓皇帝太后放心自請留在京城,就連皇帝這麼多疑的人也沒有懷疑過他會覬覦皇位,由此可見他偽裝的多麼成功。
夜色深重,福威鏢局大門上了鎖,裡面一片寂靜,但聶景珩耳力極佳,宋錦有水鏡在手,自然察覺其中一個院子裡藏許著多高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潛進去難入登天。
宋錦被聶景珩抱著藏在隔壁院子的樹上,估摸了一下距離,那個院子正好在水鏡回溯的邊緣,雖不能全部罩住,但可以看見大部分的景象。
她拍拍聶景珩的手,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站好,水鏡里,十六年前的夜晚,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進了福威鏢局,鄒濤早已候在一旁,掃了一眼隨榮親王下來的秦靜蘭,默默跟上。
三人進去書房,鄒濤道:「王爺,那邊傳來消息,王公公帶著人抄了方家,印
信已經著人提起藏進隱秘處,長公主昏迷不醒,被送去宮中醫治,其餘女眷幼童盡在其中,都一併關進牢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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