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趕)走了郝溫言,厲鴻澈滿肚子火氣!本想等著梁荷頌來取奏章時,他好好的收拾她一頓,讓她認清楚、記清楚,誰是她的男人!卻不想,直等到夜幕,厲鴻澈都沒能等來乾清宮的人!最後,他倒是等來了個晴天大霹靂!
「才人,奴婢把床鋪好,你先休息吧。皇上今晚去四寶齋蕙貴嬪那裡,不過來了。」雙菱軒新撥來的姑姑,方玉秀道。
「……」她,竟然還敢拿著他的身子,去「寵幸」後宮了?
除了方玉秀,雙菱軒還新撥來了四個宮女:聽雨、聽蟬,品春、品秋。這四宮女,都是贊管後宮事務的淑貴妃,從宮裡分撥過來的。聽雨聽禪,品春品秋,光聽起的這婢女名字,便知道是個詩書通達、心性高雅的女子。淑之一字,她是擔當得起的……
四婢女中,二品都是干掃灑活兒的,二聽是貼身伺候的,也更機靈,尤其是聽蟬,那一雙眼珠似乎就沒有停下過轉動。
「才人,只怕那蕙貴嬪要在皇上耳邊吹風,說咱們才人的壞話。」聽蟬道。
聽雨略為內斂,但也認同。「正是,蕙貴嬪平素沒少欺負才人,而下她的妹妹敏才人又因著才人之事而被賜死,恐怕心頭記恨著才人,正伺機報仇呢。」
雖然上回梁書蕙的宮婢也牽涉其中,但是厲鴻澈還是難以相信,連屋子裡都堆滿了詩書的梁書蕙,會真的那般蠢笨、狠毒,讓自己的婢女跟著趟這渾水。當初,也是因為她詩書通達,溫婉賢惠,有淑貴妃之賢淑,所以才特意將金菊殿改作了四寶齋,他親自給她提了「四寶齋」三個字。
眼下,那女人去了四寶齋,他要將奏章送還給她,就是個困難事了。後宮不得干政,若奏章出現在雙菱軒,他的手中,只怕難免一場風波。
且說梁荷頌是如何去的四寶齋,那還要追溯到大半個時辰前。那會兒,天將將黑下來。
梁荷頌在雙菱軒外乾等了一會兒,饑寒交迫正在等不住,便見康安年跑來稟告:「皇上,太后娘娘說,備了人參雞湯,請皇上過去用膳。」
她本想拒絕,可是,可是無奈康安年說太后有話,是特別為她準備的,一大番殷切希望!她若不去,就顯得有些古怪推諉了。
懿寧宮中,布置清清淡淡的,有股禮佛之人的寧靜。不過,梁荷頌可沒辦法放下心來!知子莫若母,雖然皇上不是孝珍太后親生的,那撫養多年,也是了解得很啊!舉手投足,吃穿習慣,很容易被瞧出問題來!
「皇兒啊,今日身子可好些?」孝珍太后親自盛了一碗人參雞湯遞給梁荷頌。
「謝母后關心,母后辛苦了。」
梁荷頌是極喜歡喝這雞湯的!進宮前在府上,她隔三差五的就要喝上一頓!尤其是進宮之後這七八個月,她不得寵,地位低微只得任人欺侮,連宮女、太監都嫌日子清苦、在其它奴才面前抬不起頭,自謀出路棄她而去了。
別人參雞湯了,她連肉末末都沒見上幾粒兒!她本有才人的頭銜,不該這般窮苦的,卻無奈梁書敏姐妹,攛掇夥同其它的妃嬪,仗著皇寵時常欺侮她,讓內務府剋扣她的用度。她又不得寵,求助無門。
後宮中妃嬪除了零散戶兒,粗略可分為三大派系:一派是淑貴妃,背靠黎大學士;一派是盛妃,背靠盛大將軍;還有一派便是早已毀容失寵,沒落了的香貴嬪,背靠的是日暮西山、命不就已的尉遲斌老將軍。
她哥哥燁初是尉遲斌老將軍一手提拔。她進宮也是尉遲老將軍一手促成,自然屬於失寵妃嬪的派系。這失寵妃嬪派系的不得寵小才人,那悲劇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梁荷頌本在雙菱軒挨了凍,就饑寒交迫,大冷天兒喝到這熱騰騰,香噴噴的熱湯,別提多舒服了!
喝完放下碗,梁荷頌卻心頭咯噔一下!因為,她看見孝珍太后臉色僵了僵,眸子裡似暗藏打量之色,而一旁的賀舍姑姑也是眼睛也不眨的看著她。
「母后,這湯著實好喝。只是這下廚之事還是交給奴才們做就好,您,還是多享享清福才是要緊。後宮之事也有淑貴妃操心,您就不要費心了。」梁荷頌琢磨著厲鴻澈的語氣,裝模作樣道。
用完晚膳,孝珍太后又說道:「其實今晚上哀家讓皇帝來,也是有事要囑咐。」
孝珍太后揮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賀舍姑姑及另外兩個心腹婢女伺候左右。
「皇上啊,敏才人和蕙貴嬪姐妹之父,雖然只是個三品地方官,但依附的是盛丙寅。盛丙寅手握重兵,若是應承了那二女之父的央求,與皇上找些麻煩,恐怕是因小失大。皇上也有些日子沒有去四寶齋了,不若今日便去看看蕙貴嬪,也好安撫安撫她。蕙貴嬪賢良淑德,性子溫婉,畢竟敏才人是她的胞妹,現下四寶齋中去了個親人,難免傷心寂寞……」
說了這一長串話,孝珍太后猛烈的咳嗽了幾聲,簡直要停不下來。
梁荷頌聽著孝珍太后孱弱的咳喘,心下腹誹了幾句,順承下來。
「母后說得是。朕今晚,便去四寶齋。」
「盛丙寅仗著是他當日擁立了皇上,就自命了得,處處有越矩之態。皇帝要懂得韜光養晦,要懂得忍耐……」
原來還有這些,梁荷頌心道。從前以為做皇帝那便是為所欲為,普天之下誰也不敢忤逆聖旨,卻不想原來還有這麼多顧忌、思量。清了清嗓子,梁荷頌學著厲鴻澈的神態,應付了幾句「知道」、「記住了」。
孝珍太后目的已經達到,身子孱弱,也不多留梁荷頌了。漸漸入冬,這兩日越發的冷了,她的雙腿骨頭每動一下都刮著疼!
孝珍又與梁荷頌說了幾句下月壽宴之事,便讓賀舍姑姑送她出門。
·
從懿寧宮裡出來,梁荷頌心下有些難以平復的情緒在激涌!
讓她安慰梁書蕙?她只恨不得送幾串鞭炮過去,在她門前點上,再舞兩隻龍獅慶祝!
梁書蕙會傷心寂寞?呵,她才不信!梁書蕙心有多堅韌、陰毒,她可是嘗過的!
記得八歲那年,爹爹立功凱旋途中病逝,屍骨未寒,娘又傷心過度、跟著去了。哥哥燁初當年十四歲,聰慧過人,繼承了爹爹的文武雙全,他日必然是個大有造化的人!二叔雖沒什麼才華,卻將這一點認得清楚,所以,他和二嬸子便尋了個哥哥偷盜表哥梁紈銀袋子的藉口,將哥哥趕出了府去!
她自小生得白淨,貌美討喜,二叔剛開始也略有不忍心,便留下她,也並沒有苛待。怎知,梁書蕙卻容不下她,想盡辦法想要將她也丟出去!
梁書蕙污衊她偷她的珠釵,打爛二叔的古董,說她四處講她爹娘壞話云云,導致二叔對她的那點兒僅剩的惻隱之心也沒有了!撤走了府上原來教習她讀書習字的師傅,吃穿都是撿她們姐妹剩下的!直到四年後,哥哥考上狀元,將她接出府……
所以,她認識的字,都停留在八歲以前的認識的。遙遠記得,那會兒還有許多人誇她聰慧,日後定然和她娘親一樣是個文采出眾、才貌雙全的大才女!誰知造化弄人啊。而後,他們兄妹總算苦盡甘來了,哥哥也家財日豐,她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用極好的!又過了三年,一朝悲劇又給選入宮中,又被這梁書蕙姐妹欺侮……
從前她們只是想趕她走、傷她身子,可而今三年後再相遇,她們卻是三番兩次想要她命了!
梁荷頌長而沉重地呼出了口氣,在冷夜裡凝結成白霧,倒像是口吐白霧了。
「皇上,您有煩心事?」康安年上前輕聲問。
康安年不愛拍馬屁,卻是十分讓人喜歡,細心而又周全。
「無事……」
梁荷頌一行走遠,賀舍姑姑才從懿寧宮門口縮回頭來,回到屋子裡向孝珍太后稟告。
賀舍開門極小心,就是怕冷氣撲進來傷了孝珍太后的腿。
「太后娘娘,方才奴婢聽見皇上和康公公說話。原來皇上是體恤太后娘娘一番愛子之心,所以才忍耐著將那雞湯喝下,並不是皇上心底喜歡的。」
「哦?」孝珍太后凝重的臉色這才舒展了些,鬆了口氣。「看來是哀家多疑了。」
「是啊,太后娘娘。人都是一樣的,應當不會有什麼其它的變故。再說,有時候人的性子和口味一樣,隨著年紀都會慢慢的變化,稍微一些變化也是正常。若是一層不變,那才是不正常。」
孝珍太后點頭,吩咐婢女將爐子燒旺些,離她腿近點兒。婢女說,那爐子的炭已經燒得很旺了,再添就要傷身子了。
·
就在梁荷頌去梁書蕙的四寶齋的路上,前頭的長廊拐角,突然跳出一團小黑影子,一雙綠幽幽的眼珠往這邊一瞪,將康安年等一眾小太監都猛地嚇了一跳!
「皇上,是只神貓。」康安年道。因為太-祖-皇帝曾被野貓救過一命,是以有旨,宮中的貓兒都不許傷害,稍有靈性的都敬稱做「神貓」。
梁荷頌點點頭。她方才一見那黑影子,心中就已經有數了。那定然是黑貓賢太妃無疑了!可是她這還沒有來得及幫她調查當年殺害她的真兇呢。恐怕以她的暴躁貓性子,恐怕不太好辦。
嘶……若是它生氣,會不會有抓又撓呢?若是撒瘋起來……
好在,它似乎只是躥出來提醒她罷了,抑或是路過?
又走了一段路,拐過了長廊拐角,梁荷頌以為賢太妃已經走了,卻不想突然一團黑猛然躍到她跟前!
「唉呀……」提燈籠的小太監都嚇了一跳!因為這黑貓眼睛瞪得十分圓,陰森森的像是一雙鬼火。
它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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