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仿佛有海水倒流;耳旁,仿佛有山崩地裂!厲鴻澈只覺十分頭痛,咬牙悶哼了一聲,但還是沒能忍住了,暈倒過去。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厲鴻澈在滿頭熱汗中醒來!吁吁喘氣!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一般。記得,他將靈石結晶餵給梁荷頌的時候,感受到一股涼絲絲的感覺,和那一夜他招幸她時有相似感覺。
借著油燈昏黃的光亮,厲鴻澈看清了被他撐著的手肘,罩著的女人。
她靜靜閉目睡著,肌膚如玉,卻又似比玉還細膩。一摸,更溫暖柔軟。她頭髮有些長,眉毛微微彎,兩排濃密纖長的睫毛投下以小片兒陰影,勾勒出大眼睛的輪廓,哪怕緊閉著,也動人非常。小挺的鼻,點朱桃粉的唇。
厲鴻澈伸出自己的大手看了看,猶自有些恍惚,但渾身的力量和精力充沛的感覺,讓他無比篤定:他厲這女子面前比劃了比劃。果真只有他巴掌那麼大點兒。
&荷念了梁荷頌的名字,又低又輕,嘴角淺淺一彎。
厲鴻澈一挑扔在一側的長袍,穿好——幾月沒穿男裝,這感覺真是……無法言喻的好!經過繡花、癸水、洗衣、爭寵等重重折磨,他才明白,這世上最悽慘的不是成太監,而是從一個男人,變成個女人!
泰然吐出口氣,厲鴻澈回頭瞥了眼床上紅唇微張、不知是昏著還是睡著的梁荷頌,皺眉將她衣裳攏好,蓋上被子。
正這時,門外忽然有敲門聲——是樓蘭人火急火燎地來求見。
「……皇、皇上,您已經服下那靈石片了?」樓蘭人深陷的一對大眼珠瞅著厲鴻澈,仿佛見了驚悚的事。
厲鴻澈冷麵肅穆,端坐在大椅子上,還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慶幸中。「朕已經換回龍身,此番多謝葉赫亞先生。」 又凝眉。「先生這神色,可是有什麼不妥?」
樓蘭人張口失聲了一會兒,才略僵硬笑著恭喜:「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我、我是太……太高興!那羅·葉赫亞竟然能親眼如此神奇之事發生,實在既驚訝、又榮幸。」
這樣的事確實匪夷所思,若不是自己親身經歷,厲鴻澈也斷然不會信!
讓康安年重金酬謝了樓蘭人,厲鴻澈又吩咐馮辛梓,護送樓蘭人原路返回西域。樓蘭人卻謝絕了護送,說是想自己一個人回,順便四處走走看看大晉山川美景。
&此,朕也不強求葉赫亞先生。康安年,賞銀再加一倍。」
到處閒逛遊歷少不了花銷,於是厲鴻澈又多給了些銀子,讓馮辛梓送樓蘭人出門。
&生,您不回房裡收拾收拾細軟行囊嗎?」馮辛梓沉聲問。
「……不,不必那麼麻煩了。四處遊走,東西多了反而不便。」
馮辛梓回味了一下,仿佛是這個道理。東西越多越麻煩,反正皇上賞的銀子多,也夠他花了。
是以,樓蘭人連行禮都沒帶,直接從客棧消失。
郊外,厲哲顏處理好了黑衣殺手的屍體,忙返回。他心心念念想著梁荷頌的安全。雖然有皇上在她身邊,但……他總是有些莫名的擔憂。並不只是因為皇上近來略顯柔弱的反常,還有梁荷頌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
若不是他腦子還清楚,還有理智,恐怕有時候都要覺得其實皇叔是個女人,而且,和頌兒有些相似。倒是頌兒舉手投足時不時露出一股男人的氣概……
自下江南,朝夕相處這大半月,這個問題就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中。
厲哲顏正疾步趕回,卻忽見遠處有個微微佝僂的大頭瘦個兒,借著星光仔細一看,可不就是那個隨行的樓蘭人麼。江南之行本不易多帶人,是以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或缺的作用。而這樓蘭人,又有什麼作用?
樓蘭人正逃命似的快步疾走,忽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一閃、架在他脖子上!接著便是火把光亮,映亮一雙亮堂堂的眼睛,盯著他——
&生急匆匆的,這是要往哪裡去……」
……
回到客棧外,厲哲顏心虛難平,一路回來腦中已將樓蘭人的話字字句句反覆琢磨、確認了許多遍!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不是皇上,頌兒,也不是頌兒!那,那日大殿上,他說的那番為了讓皇上打消疑心的話,其實是對頌兒說的?!
而今想來,那日乾清宮,「皇上」的反應卻是有些反常!厲哲顏既後悔,又氣憤。這麼大的事,她為什麼不告訴他!
哪怕她進宮,成了皇叔的女人,他都沒有打心底里真的恨過她,也沒有怪過皇叔。 對他來說,皇上和頌兒,都是重要的人,可是他們卻聯合起來將他排除在外……
可惜那樓蘭人使詐,他逼問了一半兒他便放了一陣嗆人的毒煙,跑了。厲哲顏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如果「皇上」是頌兒,那,那冬狩那回,他豈不是邀的她,同泡一池?厲哲顏兩頰微微熱了熱。那夜,他寬了上衣,打算如同少時一樣同皇叔一同沐浴……
難怪皇上回拒絕。頌兒臉皮薄,哪裡會……
想著想著,厲哲顏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厲鴻澈門外。門前馮辛梓、李霄冉正把守著。
&顏公子,十三爺和夫人還在裡頭,您還是請回吧。」
緊了緊拳頭,厲哲顏心底沉了一沉。「嗯。我只是來看看,爺和夫人可還安好。」
李霄冉看著厲哲顏離去的背影,與馮辛梓小聲說話。
&哥,你覺不覺得,哲顏公子好像有心事,而且這心事仿佛還跟咱們夫人有關」
馮辛梓忙瞪眼看來,示意他若想要命就閉嘴。奈何李霄冉就是個話嘮,他爹就是說書的,他遺傳,不說話就憋得慌,是以沒多會兒又想說,又被馮辛梓瞪了一眼。
&哥,這回我不是說那個,我是想提醒你,得看緊你弟弟。我總感覺他和高寶禪粘得太緊了,到哪兒都形影不離,雖然都是男子,但是我聽我爹說,哎喲——!」
疼!
李霄冉抱著頭輕呼一聲。
梁荷頌是後半夜醒來的,此時正是寅時末,接近黎明。醒來時便覺胸口有些沉重、壓抑得透不過起來,睜開眼睛,便見一雙鬼火似的綠眼睛在眼前,以及咕嚕咕嚕的聲音。
&賢太妃娘娘……」梁荷頌輕輕喊了聲。是她自己的聲音!
賢太妃正蹲坐在她胸口上,喉嚨了咕嚕咕嚕的,突突的尖嘴一張,伸舌頭添颳了一回嘴毛,俯視她——看這眼神,和那冷臉皇帝的犀利勁兒全然那不同。
看來是換回來了。
賢太妃確認後,跳到床內側,另一隻枕頭上盤身睡下。
門輕響而開。
梁荷頌循聲看去,只見門外晦暗不明的光線微微泛藍,一頎長高大的男人被黑暗勾勒出漆黑的身影,雖然光線暗淡,但她仿佛看見他周身有淡淡華彩圍繞,清冷而又貴氣,尤其是隱約可見的他居高臨下睥睨看來的眼神,和微微高揚的下巴,一下就能讓人清晰分辨:來人,絕非一般眾生。
賢太妃抬頭瞟去了一眼,似看見了敵人般雙耳一撇,揚著尾巴、撒起四腿兒,一溜煙就從窗戶縫跑了!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上,是……是你麼?」梁荷頌試探著叫了一聲。乍用著聲音,還略不習慣。
半晌,那方才回應。
&了朕,你以為這世上還有第二個男人,有命出現在你臥房?」
厲鴻澈進門之後,梁荷頌這才知道,原來方才厲鴻澈周身的華彩,是丫鬟痴安手中提的小燈籠。
點了燈,厲鴻澈讓丫鬟退下。屋裡亮起來。
厲鴻澈坐在床邊,梁荷頌坐在床上,半蓋著被子。 而下各回各身了,相處模式一時變化,倒是讓梁荷頌有些不習慣——多了些顧忌和拘謹。
&這麼緊張作甚。你這數月的功勞,朕不會忘記。從今往後,你便是朕的女人,朕不會虧待你。」
&後宮妃嬪呢?」梁荷頌自知這話有風險,但此刻是最佳時刻,「若是日後皇上的其它女人欺負臣妾,臣妾反抗,恐怕皇上就記不得臣妾這點兒功勞了……」
凝了凝眉,厲鴻澈面色冷冷,但見她一雙眼睛如桃花帶露,水汪汪地瞅著他,眉頭又鬆了分。
&們是妃嬪、是臣,卻不是朕的女人。現在後宮裡,只有你是朕的女人。」
這言下之意是……
&什麼差別嗎?」
&然有,而且很大。她們是太后、是宮規、是朝廷所選,而你,是朕所選。如此,差別還不大?」
&上,臣妾覺得……你這樣說,有些無情。」梁荷頌抿了抿唇,抬眼看著厲鴻澈寒潭無波的眼眸,
他眸子暗了暗,略有沉吟。「從某種程度上,朕是個無情之人。」 他情本不多,分不了多少人,愛不了多少人。
&是沒看出來,你是這樣善良無私之輩。」
這話就暗含諷刺了。
梁荷頌悻悻地眨眨眼。這,古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她也是隨便問問罷了。不過,君無戲言,但伴君如伴虎……
&放心,朕答應你的事絕不會反悔。朕日後定然對你哥哥多加照拂,只要他日後不再行差踏錯,朕不會傷他。」
梁荷頌這才笑開,忙在床上叩謝隆恩,引得厲鴻澈凝眉。他們兄妹倒是情深。
&上英明神武,心懷寬廣,不虧是一代明君,真乃我大晉子民之大幸!」
「……朕可以寵你,但,你要答應朕一件事。」
梁荷頌抬頭,見厲鴻澈臉色突然很難看,咽了咽口水。「但聽皇上吩咐,臣妾萬死不辭!」
厲鴻澈薄唇輕啟,從牙縫裡迸出句話來:「收起這副言不由衷的諂媚相。」
他忽然湊得很近,四目相接。「朕,要的是真實的你,不是你的馬屁和歌頌。朕既選了你,從今往後,你便不許再對朕說半字的謊!」
梁荷頌心下一個咯噔。他到底看穿了幾成?
&萬一臣妾說的實話,不太好聽呢。」
&也要說實話!」
迫於淫-威,梁荷頌忙點頭。
天大亮,痴安來伺候梁荷頌起床。
&姐,噢,說錯了……」痴安忙捂嘴改口,「是曦貴人。曦貴人,該起了,再不起雞的嗓子都叫啞了。」
從前在博通府,都是這麼喊她家小姐起來的。
&你多嘴多舌,這荒郊野地小野店,什麼貴人不貴人的。」
痴安和死去的恨文都是她從前的丫鬟,一個帶進宮了一個留在府中。眼下恨文死了,看著痴安梁荷頌心下有些心疼。恨文是梁書蕙、梁書敏合謀害死的,想到這兒,梁荷頌想起即將見上的梁二叔一家,心頭就不是滋味!
*
天亮後渡江,前往江寧府。此次的防洪堤壩就在江寧府。
渡了江,過不了兩日,就能到目的地。自換回身子,梁荷頌是覺得這身子一下嬌弱許多,和之前那具熬夜也不會如何疲憊的身子相比,真是差不少!
渡口。梁荷頌幽怨地瞧著前頭的厲鴻澈頎長高大的背影。江上的風吹來,將他的黑得如同最濃的墨水般的長髮牽起,發梢同玄色袖口、袍裾一道輕輕飄著,站在白霧中很是扎眼。厲哲顏在他身旁,身量稍矮寸許,也瘦削一些,文雅溫潤,天青色的衣裳倒是有些與白霧融為一體之感。
兩人站在一處,對比鮮明。
嘶……她怎麼覺著,哲顏哥哥和皇上有些不對呢……
從天亮之後出發到現在,哲顏哥哥就一直跟在皇上身邊,溫柔的眼神時不時牽掛在皇上身上,仿佛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還有些……暗藏的熱?
而對她的態度,卻恭恭敬敬,格外格外的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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