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荷頌屏住呼吸打開香囊。裡頭裝的,竟然是一片片嫣紅的干桃花瓣兒。
&香沒有固態,都依附於乾花。」
&妃娘娘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難道,這秘香是宮中之物?」梁荷頌問。
賢太妃圍著香囊轉了一圈。「哀家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哀家也被施過藥……」
賢太妃調轉身子,不讓梁荷頌看它的臉。「雖然哀家而今附在這畜生東西身上,許多事已經記不得,但這秘香之恥,哀家是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梁荷頌沒有出聲,緊緊等待賢太妃吐露往事。
&前,舜熙先帝後宮女子無數,為了平衡前朝勢力,先帝不得不寵幸一些不喜歡的妃子。他是個專情的男人,尤其是肉-體上,有些潔癖……」
賢太妃的聲音很沉,很緩,很平靜,可梁荷頌卻從這極度的平靜聲音中,聽出了讓人難以呼吸的難過,讓她心也跟著揪痛。
&家曾經自詡才貌雙絕,寵冠後宮,可直到後來才知道,先帝竟然對我用了這秘香……」「而那些所謂的恩寵,也不過是忌憚於我娘家長孫一族的勢力。待長孫一族敗,哀家也跟著失寵。」「他根本就沒有碰過我,他厭惡我,憎恨我。難怪哀家,一生都不曾有孕……」
氣氛一時沉重,梁荷頌不知該如何安慰賢太妃了。
&年夫妻情分,或許舜熙先帝是愛過太妃娘娘的,太妃莫要太傷心。」
賢太妃哼了一聲,一掃沉重。「罷了,他現在也就一把爛骨頭,哀家倒還活得好好的!等這次回宮,哀家定將壽康宮裡那些舜熙皇帝心疼的老賤人們,挨個兒折磨一遍!」
梁荷頌問它是不是想起害死她的仇人了,賢太妃長呼呼的小身子在桌上來來回回的轉圈踱步,嘀咕沉思著。
好吧,看樣子是還沒想起來。梁荷頌沒戳破。不過,她怎麼好像聽誰說,舜熙帝的賢妃,後來失寵時是有孕的……
不過,她從哪兒聽說的來著?
&然哀家恨舜熙先帝,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個極有原則的男人。小皇帝性子與他有幾分相似,想來這秘香也是為後宮中不喜的妃子準備的。既然他像舜熙,應當也差不到哪裡去……」
「……」梁荷頌眼珠一轉,便看見賢太妃朝那盤,厲鴻澈吩咐人做的蔥花兒炸小魚走去。
真的,不是因為魚麼……?
不過,這盤魚看來,真的很好吃啊……梁荷頌盯著魚,也吞了吞口水。
*
梁荷頌對著油燈看窗外桃枝,不想出門去,免得撞見厲哲顏。方才門外似乎有人聲,厲哲顏來賠罪,她沒理會。他是來替另一個女人賠罪的,這還不如不來!
梁荷頌邊等厲鴻澈,邊想著,皇上究竟是對後宮中哪些妃子用了這秘香。她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厲鴻澈回來,便睡下了。
厲鴻澈是三更回來的。他一回來,便讓梁府天翻地覆!風雲突變!
&天承運,皇帝詔曰:江蘇省按察使梁文寬,夥同江南河道總督潘青雲,貪污河道銀兩,剋扣河工工錢,打死報官伸冤者,草菅人命!著,革職入獄,交由刑部查審,從重處置!欽此!」
楊氏哀嚎大哭聲,隔著園子都能聽見。梁荷頌披了件衣裳,起床來看,推門便見正廳方向的天空,火把光亮照得那方天空仿佛黎明一般,可見人多。更有人聲吵雜。
馮辛梓從月門進來,不想見梁荷頌已經起來。
&過貴人!皇上還讓奴才帶人把周圍把守著,不許人閒雜人進入,怕吵著您休息了,卻不想您已經先一步醒了。」
探頭望了望月門外隱約的火光,梁荷頌道:「發生何事了?」
&文寬與江南河道總督潘青雲一同貪污河堤銀兩,已經被革職,並且牽扯出更多的罪案,這奴才不便多說。現在官兵正抄家,搜查更多罪證,以便一同審查處置了。」
貪污河道銀兩之事她是聽說過,卻不想,梁文寬竟也參與其中!「皇上短短一日間就查明真相,真是明察秋毫。」
&人說得正是!奴才還有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訴貴人。」馮辛梓抬頭,不苟言笑的刻板臉微微展現笑容,「皇上下令徹查,當年貴人父上凱旋途中病逝之案!貴人若有證據,或者話,等陛下忙完了就可上呈陛下,陛下定然還貴人一個公道!」
&真?!」梁荷頌喜不自禁,多日壓抑,終於一展笑顏。梁文寬依附盛大將軍,她本以為還要等很久,等到她有足夠的地位,哥哥也有足夠勢力的時候,才能查清,不想……
&上在哪裡?」
&在前廳,唉~貴人,貴人您現在不能去……」
梁荷頌心下激動,提著裙子飛快跑出月門。馮辛梓忙跟上,想阻攔又怕傷了皇帝的新寵。
梁荷頌記得路,是以跑得很快。這一追一趕的,很快就到了前廳,卻不想,她一下就被看見的情形,驚呆了。
&上!您,受傷了?」
看著厲鴻澈半肩鮮血,梁荷頌看得觸目心驚!
此時,太醫藤九與御醫郝溫言正在給厲鴻澈處理傷口,那傷口,直見骨!
皺了皺眉,厲鴻澈說話雖沒有太多溫情,但旁人都聽得出,他對梁荷頌卻比對別人溫和許多。
&回屋子去!」
厲鴻澈說完,目光落在馮辛梓身上一厲。馮辛梓忙跪地請罪。
&關馮護衛的事,是我自己非要來的。」
原來,是那潘青雲不甘心就此獲罪受死,竟然起了歹心!刺殺天子!盛丙寅總管江南三省。潘青雲是盛丙寅的左膀右臂,他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與盛丙寅平日的縱容脫不開干係!厲鴻澈趁盛丙寅不在朝,此行南下,也是打算砍了他一隻膀子吧!
梁荷頌從正廳出來後,突然奔來一雙人影,正是白日裡與她逞凶的楊氏母女!
&人娘娘,求您饒命啊,給皇上說說情啊……」楊氏奔過來,跪在梁荷頌跟前哭喪求饒。「是民婦豬狗不如,當年沒有好好待您,現在民婦知錯了,宅子田地都還給你,只求您給皇上求求情,求她饒了我們一家老小一條命啊!」
&姐,柔兒也知錯了,柔兒壞心腸,從前沒有好好對堂姐,求堂姐饒命啊!以後再也不敢了……」
梁荷頌冷眼看了哇啦大哭的楊氏母女。「白日裡,二嬸可不是這麼說的。再者,現在向求情,也於事無補了。」
梁荷頌經過楊氏身旁時,停下。「只能說,這是蒼天開眼!楊氏,你這些年的富貴命,都是我爹娘牽線搭橋,等到了下頭,可要好好感謝我爹娘。」
楊氏一聽「等到了下頭」幾字,兩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
江寧府大牢。
梁紈、潘晟在牢中才呆了兩日,不想各自的老爹都被扔了進來!
&爹!您怎麼也進來了!我還等著您救我呢!」
&成器的東西!」
父子牢中相見,梁文寬當即就給了梁紈一大耳刮子!「我早告訴你收起你那些好-色習慣,從前梁荷頌是個沒人撐腰的孤女就算了,現在她可是皇帝的女人,你竟然也敢……也敢……」梁文寬差點氣死,「也敢肖想!」
梁紈捂著臉,暗罵了梁荷頌幾句不入流的齷齪話。
&兒子當時也不知道那船上的是她呀,誰想到皇帝的女人也會在條兒船上唱曲兒……哎喲!」
梁文寬又是一巴掌下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還說!整天腦子裡,只有女人!」
梁紈不敢再說了,默了一會兒,腦子裡又想起個女人來。
&兒子倒是想到個,可能對咱們有用的女人!」
&
&燕綏!」
梁文寬差點兒氣背過去。「死到臨頭,你還死性不改!」
說著就要再打。
&爹,爹,您息怒啊,聽我說完啊!她是刑部孫尚書的千金,年年春都回老家來看外祖父外祖母……」
這晚,梁文寬想盡辦法,才終於以重金託了個從前安插在牢中的賭鬼獄卒,將消息送給楊氏——找孫燕綏!
楊氏得丈夫暗傳的信兒的時候,正在梁荷頌屋外哭天搶地的求饒,求她向皇上求情。
楊氏在外頭哭求了一夜,淒悽慘慘什麼好話都說盡了。梁荷頌聽了一夜,雖說是曾恨極了楊氏,但想起爹娘還在世的時候,二叔一家對他們兄妹也算還過得去,不管是不是因為她爹爹的官位。孫燕綏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有一句話她說對了——她梁荷頌,確實沒有多少親人。
而下宮中梁家姐妹是大勢已去,梁二叔一家也栽定了,若能留楊氏母女一命,也不是不可。
正在梁荷頌打算開門,告訴楊氏她可以向皇上說情的時候,楊氏忽然態度一改,惡聲:「梁荷頌你有種!你以為你一時得意就了不起了?老娘不求你也行!我告訴你,你也得意不了幾天!走著瞧!!」
楊氏一手捏著梁文寬讓她去找孫燕綏的信,一手捏著梁書柔的手,氣沖沖走了。
·
楊氏來找孫燕綏的時候,孫燕綏正因著方才離別時,厲哲顏的冷臉色心下後悔。
她不該一時口快,反擊梁荷頌。她已經等了這許多年,也不該忍不了那一時。不過,說起來,那目不識丁(她心目中)的丫頭竟然如此厲害,嗆得她差點接不上話!更讓她擔心的,是厲哲顏方才送她回來時的反應……
&姐,梁府的梁夫人和梁書柔小姐來了。」
一聽那二人來了,孫燕綏立刻就明白了,略作了思量,對丫鬟吩咐道:「偏廳有請。」
*
這是梁文寬被下獄的隔日。厲鴻澈重傷肩膀後發了高燒,遲遲未醒,情況不容樂觀!
當時梁荷頌進屋看見厲鴻澈,見他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並沒有什麼痛苦之色,卻不想傷到如此地步!平日裡他都仿佛很厲害似的,她從來沒想過,厲鴻澈也會有這麼倒下昏迷不醒、生死一線的時候。記得上一次他發高燒,是在她的身體裡,在暴室遭遇了癸水……
梁荷頌想著,擔心之餘又有些忍俊不禁。
厲鴻澈重傷高燒不醒,梁荷頌甚至以想到,他會不會就這麼死了。假若厲鴻澈死了,那她的命運……又會如何?
只有有子嗣的才能住在皇宮裡,她是去寺里出家,還是陪葬?這半夜,梁荷頌想了許多。得出的結論是:厲鴻澈不能死!
半夜幽幽醒來,覺得有些渴。
&上,您等等。」
昏昏沉沉,厲鴻澈見眼前遞過來一隻盛滿清水的青花瓷杯,還有一雙玉手,十指如蔥尖,指甲粒粒飽滿、瑩潤,泛著珍珠似的光亮。視線再微微移動,厲鴻澈便看見了梁荷頌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一雙眼睛淚汪汪地看著他。
&什麼……」
梁荷頌這才知道自己泛了淚水,忙擦了去。「……臣妾是在哭,若是皇上醒不來了,臣妾會不會殉葬。」
她這逗笑的話,雖然聽來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惹來厲鴻澈淺淺一笑,伸手摸她巴掌大的小臉兒。「那你就多祈禱下,讓朕活長一些?」其實,厲鴻澈心底不是這句話。他是想說,她這般可愛,他應該捨不得讓她殉葬。但如此肉麻的話,是十六七歲、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才喜歡掛在嘴邊的,他這身份和年齡,實在不適合談情說愛。
梁荷頌正在琢磨厲鴻澈臉頰那絲笑容是什麼意思,便聽厲鴻澈道:「朕前日收到消息,你哥哥大約明日早上就到江寧。朕派馮辛梓、李霄冉明早陪你去接他。你們兄妹也有快一年沒見了,這次在家鄉好好聚聚吧。」
&皇上恩典!!」梁荷頌反握住厲鴻澈的手,喜極,不知如何感謝,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仿佛蜻蜓點水似的吻。厲鴻澈一愣,從不曾見梁荷頌如此高興的模樣。她沉靜在喜悅里,仿佛一隻歡快的百靈,不,應該是春光里,燦爛嫵媚的桃花。
厲鴻澈也被梁荷頌情緒感染,情不自禁翹了翹嘴角。
沒想到他只是隨意的一句話,便能讓她這麼開心。他看了太多貪得無厭與言不由衷的笑,許久不曾看見這樣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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