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儉選擇碎丹的時候,關注他體徵的人有很多。雖然修仙者的部分體徵數據已經與靈氣復甦前的一般人迥異,部分數值偏離「正常範圍」才是常態,但對一些可以靠身體自發現象表徵的情況,人們依舊保有較高的分辨能力。
不管激素飆成什麼樣子,在無意識調控下表現出的表皮通紅是不會騙人的。
於是,當李儉的體徵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正沉浸在由盛轉衰的極速崩潰過程時,待在實驗室里的研究員們先「慌」了。
作為接受了充分科研工作考驗的資深科研工作者,他們的職業素養迫使他們不會將心中的雜思表現在手上,就算心中想法再多,也優先實現後頭的工作。
只是他們依舊會詢問米立刀,這位現在就在實驗室內,能夠對絕大多數實驗事故負責的大佬。
「老闆,金丹退出非穩態了,退化成靈機了!」
米立刀的目光在幾台設備的顯示屏上游移,為了能讓他在最短時間內看到最多的信息,這些顯示屏都被調整到儘可能朝向他的角度。
設備在原本金丹存在的位置探測到幾股靈機流,正在解體彌散。
毫無疑問,這是碎丹的中間過程。按照碎丹法描述,當這些靈機流徹底彌散,消融在體內,李儉的第一次碎丹便結束了。
但他的體徵並不穩定,或者說,很糟。如果不是這場碎丹實驗是李儉的「個人行為」,還在實驗開始前通知所有人,不要干擾他,那麼米立刀將主動介入,終止這場危險的實驗。
但現在終止不了,就算米立刀心中清楚,李儉的「威脅」不過是放出來的場面話,倘若自己能將李儉救下,他並不會翻臉無情地倒打一耙。可是,手頭並沒有什麼能在此刻介入實驗的設備。
鬼知道金丹期修仙者的金丹碎裂時,什麼設備能夠維持生命體徵?
法術或許可以,類似治療術的東西可以憑力大磚飛的能耐給修仙者吊命。可是,關於法術和碎丹中金丹的相關性,又有誰可以打包票,說治療術不會影響到碎丹中李儉的狀態,反而促其早死呢?
「繼續監測,如果金丹分解後產生的靈機團塊徹底降解後還沒有變化,就用上治療術。」米立刀看著設備顯示屏上,幾道後期上色的靈機色塊在李儉體內蔓延,不由得咬緊牙關。
實驗室內眾人緊張,唯獨當事人還沒醒過神來。
李儉仍泡在大量激素營造的幸福幻覺中,此刻的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不是他連自己的身體都幾乎失去了掌控,恐怕會有不少人想要體驗這樣的幸福。
但幸福的浪潮會來也會走,當激素的大浪退去,李儉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便是隱痛。
這並非是刀子入肉的鋒利銳痛,也不是舊傷被一次次撕開的酷刑,更非逐漸讓人麻木的鈍痛。李儉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傷口帶來的疼痛,但身上的所有器官都發來訊號,在控訴方才被大量激素阻滯信號的同時,告訴李儉,他體內的所有器官都在失能。
肌肉發來萎縮信號,逐漸無力的感覺在他想要彎起手指的時候變得更加明顯;肺部的萎縮則帶來呼吸不暢,只覺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似乎冒出金星,沒有低血糖,卻依舊頭暈眼花
神識失去了過去的敏銳,在李儉的感覺中,甚至比不上剛剛靈氣復甦的時候,自己覺醒神識看到的世界更精彩。
法力則死一般的沉寂著。
至於權能?空間權能在金丹崩潰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又變成了凝聚成金丹前的權能團塊。和沒成金丹前不一樣的是,那時候李儉好歹還能使用部分空間權能,但在金丹碎裂後,他用不了了。
一切似乎都在衰敗,而李儉對此無能為力。
「體徵水平和最近的本人時空樣本相比,偏差還是這麼大?」米立刀看著屏幕上的數據圖線,心中滴汗。
幾乎所有能夠表示狀況危險的數據都產生了極大偏移,並且都朝著不樂觀的方向。當金丹碎裂的進程發展到靈機流和權能團塊一塊彌散全身時,李儉的狀態幾乎肉眼可見地衰落。
就憑李儉現在的體態,擱靈氣復甦之前,就算能送到醫院裡,醫院也只能進行一下人道主義急救,一邊做,一邊找家屬簽病危通知書。
「就是本人最近的時空樣本。」實驗員第二次發言確認參考樣本的可靠性。
實際上,他們已經默默進行了無數次確認樣本的工作。都希望在圖表上產生大量偏移的,不是李儉的現狀,而是他們從資料庫中調出的樣本。
米立刀微微搖頭,他很快反應過來,在這個環境下,自己不能搖頭,不能表現出任何悲觀的傾向:「繼續觀察,人不會在喪失單個生命體徵的數秒內產生不可逆損傷,只要搶救夠快,明白嗎?」
這番話其實是有問題的,但為了提振軍心,哪怕只是在「保住命」這種相對李儉的戰鬥力來說極其微薄的期望,米立刀也只能說些並不保真的論斷來維持實驗員們的動力。
讓實驗員相信,哪怕這場實驗再怎麼糟糕,他們起碼不會看著李儉,就這麼死在面前。
事實上,當人喪失單個生命體徵的同時,不可逆傷害便已經出現了。如果同時失去多個生命體徵,救回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用。
這種救回來的狀態甚至生不如死,足以讓大多數人選擇死亡,而非苟活。功利地說,救回這樣的人類個體,甚至可以算是在犯錯。
但救人是不需要考慮功利因素的。如果罪孽需要被審判,那麼哪怕是罪孽的人得了重病,也得等到審判之後再死。
實驗員們不乏具備醫學知識的——他們畢竟在做人體相關研究,如果說其他研究還可能對人類的了解沒那麼深入,那麼他們對這方面的了解,只能說沒有專攻醫藥——心中清楚生命體徵喪失是多嚴峻的危機,哪怕確定能救回來,也不能彌補已經造成的不可逆傷害。
不過,在此刻,米立刀的話就是主心骨,他站在這就能承擔責任。沒有人願意在這關鍵時刻做那個沒有任何好處的刺頭,便都答應下來,盡職盡責地在自己熟悉的工位前操作設備。
好在,事情並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李儉覺得自己都已經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了。他原本是脫得幾乎赤條條地坐在實驗室的中心,隨著肌肉漸漸無力,他不受控制地後仰,倒下。
在沒有任何外力幫助的情況下,這樣的後仰翻倒十分危險。如果在靈氣復甦之前,當李儉的後腦勺撞擊到地面時,他將進行一次緊張刺激的「抽獎」。
立即死亡、殘疾、腦震盪,他得從中挑一個抽。就這,多少人想抽還沒門子呢!
本來,如果是身體正常的狀態,李儉別說是後仰撞擊地面了,就算是從空中百米自由落體墜地,以他的戰鬥力,後腦勺能把地面砸出漿來,腦子裡的腦漿都不會出一點問題。可現在渾身上下傳來的感覺,無一不是衰敗,這倒讓他不自信起來,覺得自己恐怕要久違地感受一下平地摔成重傷的感覺。
李儉依舊動彈不得,當他翻倒時,也沒人想得到要上去扶他一把。
於是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沒辦法轉頭,任由自己的後腦勺與地面親密接觸。
頭沒事。
李儉不能言語,但他勉強能看見自己的視角朝上翻轉了九十度,並極其尖銳地停下,又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姿勢。他確信自己應該是仰面翻倒了,因為他一開始的坐姿確實不太穩定,而且自己正看著天花板。
但他沒有感受到什麼衝擊,乃至重力拉著他翻倒時的部分失重也沒有感受到。
要知道,這可是人類最擅長感受的感覺之一,這玩意進行生物模擬,可以直接移植到無人飛行器里做飛控。著名的電影作品《盜夢空間》,便將人的墜落感作為設定中喚醒意識的關鍵鑰匙,屢屢發揮奇效。
撞擊應該已經發生了,但李儉沒覺得痛,也沒覺得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奇妙的轉折。
他的身體依舊在報告自己的衰弱,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法力依舊是一潭死水,只有組成金丹的幾部分孤獨地在體內擴散。神識還是什麼都看不清的樣子,甚至不能讓李儉確認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他應該摔了,但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摔成了什麼樣。他好像完全沒有摔傷自己,也可能是身體在欺騙他,要讓他安安穩穩地走過最後一程。
在緩緩生起的疑惑中,李儉漸漸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他緩慢地將雙手撐在身側,一邊控制著自己抬起身體,一邊轉身扭頭,將目光投向後腦勺應該磕到的位置,想看看那邊有沒有血。
沒有,什麼都沒有。
手臂似乎恢復了力氣。李儉一隻手撐著地面,另一隻手去摸後腦勺。
好像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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