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惦念的人,總是容易醒。
綠翡攬著長心,聽著耳畔一聲接著一聲的雞鳴,便知曉天已是亮了。
天即是亮了,依著慣例,這館中的姑娘大多應是去睡了。
想著平日此時自己正在館門口灑掃,綠翡微微的往起坐了坐,心道,春風館一向是夜中做生意,到了這白日,反倒是清淨了。
清淨了?綠翡看了看還睡得頗熟的長心,嘆了口氣,她能覺得清淨了,怕是因著館主走了。
若是館主沒走,那自己便該在掃完館門後,去孫廚頭處尋著館主的早膳。
說去為館主尋,孫廚頭卻常常備兩碗。一碗用作自己吃,一碗用作館主的早膳。
不過,備了兩碗倒不是孫廚頭人好,他不過是依了館主的意思。
如今館主不在,孫廚頭怕也會為了省事兒,一碗也不備了。
畢竟這春風館中,夜裡用膳的人多。
但,今日許還會有,孫廚頭或是還不知館主去了的消息。
若是不知,那定然是備了兩碗。
既是備有,那便端來吧。
縱使不吃,看著也是好的。
定了端粥的心思,綠翡扯了扯沾滿長心口水的袖子 ,輕輕的把長心挪到榻裡頭。而後起身朝著館主的衣櫃挪了幾步。
挪到櫃前,綠翡顫巍巍的伸指解了身上的衣衫,而後慢慢打開櫃門。
櫃門一開,瞧著滿櫃的衣物,綠翡便知曉了館主此行沒有回來的打算。
依著她的眼力,櫃中的衣服一件都未少。
許是館主救了那人便不打算再在這歡館中藏身,又或者館主做了最壞的打算,想要與那人死於一處。
綠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覺得館主此行是為了一個人,明明館主什麼都沒有說過。
綠翡沉了口氣,伸手從櫃中取出館主最艷的紅衣放到自己身前比了比。
一點也不合身。
不過,她想穿。
綠翡把紅衣里里外外翻著看了好多次,確信這便是館主最長穿的衣衫後,隨即把它穿到了自己身上。
紅衣一上身,綠翡便覺得心底一暖,她一瞬間有了一種館主正在她身後的錯覺。
可光有錯覺還不夠,綠翡慢慢的轉到妝鏡前,照了許久。
鏡中的人影不好看,可她卻不在意。
紅色本就挑人,她駕馭不住。
不過,駕馭不住並不意味著要換下來,綠翡看了眼還在榻上熟睡的長心,眸底閃過一絲複雜。
她忽得想掐死那孩子。
昨日那還在反常的舉動無疑暗示著她,館主的出行全都是玄機。
可,館主喜歡那孩子……
許是自己想多了,綠翡把視線凝回到鏡子裡,回想了片刻館主平日的打扮,隨即徑直從首飾奩中取了一根金釵插入髮髻中做了裝點。
可鏡中人縱使插了髮簪,與館主相較卻依舊缺了些什麼。
綠翡抿了抿唇,努力的想了想,而後試著輕輕的挑了挑唇角。
瞧著鏡中懸在唇邊似諷非諷的笑意,綠翡暗暗點點頭,似乎有了幾分館主的神韻。
確信著自己與館主有了幾分相似,綠翡滿意的轉身,邁著小步去後院端粥。
後院與館主在時沒什麼不同,滿院的枯枝,一個倒泔水的老叟。
&姑娘早啊!」
綠翡聽著老叟的稱呼,想了想平日館主的神態,笑著微微頷首,「齊大爺早!」
&大爺早」一出口,綠翡便聽到了斧頭砸在木頭上的聲音,孫廚頭還是如往常那般在屋檐下劈柴。
&廚頭!」綠翡邊走邊笑著沖孫廚頭招呼了一聲。
孫廚頭聽到綠翡喚他,隨即轉頭一看,依稀瞧見了一個紅衣人影,便憨笑著應了聲,「哎!翡兒姑娘……」
待那人影近了,孫廚頭又連忙改口,「呃,館主?」
待著那繡花鞋戳到孫廚頭眼底,孫廚頭手中的斧頭便有些拿不穩了。
他有些分不出眼前這女子究竟是誰。
明明是館主的打扮,卻是綠翡的聲音和臉。
這究竟是綠翡,還是館主?
孫廚頭的話在舌尖繞了幾繞,最後歸到了『翡兒』的音上,「翡兒姑娘,你這般打扮是?」
&好看?」綠翡見孫廚頭不停的改口,隨即拉著裙邊輕輕的在孫廚頭眼前轉了一轉,臉上雖是含笑,卻是染了些說不出的哀愁。
&好看呢!」孫廚頭尷尬的望綠翡一眼,而後迅速低頭繼續對付自己手下的柴,「可再好看也是館主的物件,你這般……」
&如何了?若是館主回來,不願翡兒用館主物件,翡兒任她罰便是!」綠翡聽著孫廚頭強調了她身上的全是館主的物件,眼色黯了黯。
見綠翡神色不佳,孫廚頭一手把斧頭拋到柴堆上,朝著院外走,「你……唉……安心等著館主回來便是。」
&看著孫廚頭的背影,綠翡低低應了聲,又擔心孫廚頭因著館主走了,立馬丟下灶上的活,連忙追了孫廚頭幾步,「孫廚頭你先別走!待會你與我一同去市上買些果蔬回來。」
&上長心那孩子吧!」孫廚頭的腳頓了頓。
&綠翡輕輕應了聲,而後便轉身進了屋內。
一進屋,便能瞧見屋內的灶上還籠著些霧氣。
綠翡瞧著灶台上的兩碗粥,一晃神,心道,許是孫廚頭與自己一般,惦念著館主,又或是,他還不知館主已走了。
若他不知,那剛剛自己便是想多了。只要館主在館中,孫廚頭自是不會走的。
不過依著他剛剛寬慰自己的話,他應是已知館主走了吧。
館主一走,她的心全亂了,這樣下去可不成。
館主若是回來看著她把春風館弄得一團糟,定也是會傷心的。
想著館主許是因自己辦事不利傷心,綠翡隨即強打著精神,抿唇端起一碗粥,像往常那般站著吃完。
吃完後,綠翡盯著陶瓷的碗底,心道,不管館主回不回來,日子都得好好的過下去。
即是好好過下去……
綠翡望了望禁閉著的窗,想著館主平日從那窗里露出來的身影,慢慢端著另一碗粥。
樓上還有一個館主留下的小丫頭。
綠翡看著碗底,參出五個字,好好過下去,蘇紅纏隨著蘇全去情谷,滿腦子也只有五個字,好好活下去。
她倒是未想過跟著蘇全一出雲州城,她的命便被掛在刀口上了。
她命著蘇全借兵,打得是借蘇志允勢的主意。可她忘卻了,蘇家不僅勢大,敵亦多。
她既是敢借蘇家的力,那也必須承受借力的後果。
&是第幾批了?」蘇紅纏揚手勒住最後一個夜襲的刺客,衝著自己身後的蘇全低語。
&蘇姑娘,第三批。」蘇全低低一笑,送著手中的刀刃穿透刺客的胸口。
&蘇紅纏厭惡的看著那刺客的血濺到自己的紅綾上,「一夜不過行了五里,蘇老您是不是該想想折了?」
一路行來,蘇紅纏屢次懷疑這蘇全被人換了。不僅逼著她喊他蘇老,還不停的以擊殺刺客取樂。更可恨的是,每當刺客來時,他總會高呼一聲,「眾軍莫動,此批刺客皆歸於老朽與那白衣公子。」
男裝,白衣,皆是臨行前那老東西的囑託。孫紅纏忽覺自己甚是眼拙,竟是連蘇全被換了也沒瞧出來。
所幸,此人還是蘇志允的人。
不過,這人甚至比那蘇志允還難對付。
蘇紅纏低頭確信了身上未染紅點,才把那紅綾慢慢收到袖內。
前去撿刀的蘇全聽著蘇紅纏督促他想折,隨即咧唇一笑, 「蘇姑娘要老奴想折麼?沒折!」
蘇全的笑意讓蘇紅纏眉頭扭了起來,她心知眼前這人已經放好了線,只是在等著自己上鉤,卻避無可避,「若是沒折,那恕紅纏先行一步,師尊的命,經不起耽擱。」
被動不是她的習慣,既是不願把話說開,那便直接破局好了。
蘇紅纏收起紅綾,轉身欲走,便聽到身後忽然傳出了一個怪異的聲音,「蘇姑娘,請您坦言告知,您待李谷主究竟是何心意?」
&麼意思?」聽著蘇全問到了師尊,蘇紅纏心底頓時警鈴大作,「你想問何物?」
&姑娘莫要多心。」 蘇全見蘇紅纏轉了身,滿意的笑了笑,「老奴只是問蘇姑娘與李谷主究竟是師徒之誼,還是世人所傳的不軌之意?」
&何區別?」蘇紅纏把玩著蘇全前日給她的扳指,低笑著朝著蘇全走了幾步。
&別嘛……」蘇全含笑看著蘇紅纏離自己愈來愈近,「蘇姑娘之言,關乎著李谷主的生死。」
&關乎生死麼?」蘇紅纏玩味的笑了笑,卻依舊沒有停下步子,「紅纏只是希著師尊能好好活下去,不知依著蘇老的意思,這般念頭,該算師徒之誼,還是不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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