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允卓醒來時已是半月後。
床前衣不解帶照顧的人是花畹畹。
因為安念熙給薊允卓下了毒,安沉林心懷愧疚。
而安念熙下毒的原因是為了不讓薊允卓將薊允樗捉回宮去。
所以,給花畹畹打下手的是安沉林和薊允樗。
在眾人不懈努力下,薊允卓終於甦醒。
安沉林呼出一口氣,畢竟如果薊允卓死了,安念熙可就造業了。
無論如何,姐弟血緣不可割斷,安念熙的罪過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花畹畹看著安沉林一臉疲累樣,道:「這段日子,讓你受累了,如今八皇子已經甦醒,沒有生命危險,你可以去歇息了,否則他是甦醒了,你可累垮了。」
安沉林確實是累到不行,身體心理雙重壓力,故而便也由著雲生拉他去睡覺。
房間裡剩下薊允樗、薊允卓和花畹畹三人時,便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
薊允樗告訴了薊允卓中毒的原因,薊允卓唏噓不已:「安大小姐對阿樗你的確是用情至深。」
「可惜居心不良。」薊允樗凝眉。
「其實我這回來並不是要捉你回宮,而是要帶你回宮,所以安大小姐大可不必過度緊張的。」
薊允卓話到嘴邊,又咽住了,因為他看見了花畹畹遲疑的目光。
那個秘密,真要向阿樗合盤托出嗎?
「我這種身份回宮有何意義?聽說我娘親已死,是死在梅妃娘娘的手上」
薊允樗眉宇凝愁,薊允卓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你說她為什麼要這樣啊?阿卓,我和我娘親對你,對她都構不成威脅,不是嗎?」
薊允樗再通情達理,心頭也難免生出怨懟。
這多年被刺客追殺,九死一生,受盡苦難,不堪回首,叫他如何不恨那個女人?
更何況如今她還對她的娘親下了毒手。
薊允樗凝視著薊允卓,就連薊允卓在他眼裡也變得討厭了。
「阿卓,你要不是她的兒子,那該多好啊。」
薊允樗默默說著,轉身黯然走出了屋子。
看著他的背影,薊允卓胸口堵了一堵牆般。
「他如果知道她才是他的生身母親,或許就不會心懷仇恨了。」薊允卓無比難過。
「只怕更加仇怨。」花畹畹坐到床前去,替薊允卓把脈,檢查。
「你的毒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這些日子他為了你擔心壞了,如果沒有他,你的毒也解不了。」花畹畹道。
原來要替薊允卓解毒,需要人肉做藥引,薊允樗割下了自己手腕上的肉。
「他對你是真的好,你對他亦是,你們之間是一場孽緣吧。」
花畹畹拍拍薊允卓的肩膀,「如若你真要對他吐出真相,而又不方便啟齒,我倒是願意做這麼一趟傳話之人。」
薊允卓向花畹畹作揖:「如此,有勞了。」
花畹畹自嘲笑了笑。
某些時候,她是善良的白蓮花,懷揣菩薩的心腸,不是嗎?
安念熙找遍了整個山頭,才在懸崖邊找到薊允樗。
他一個人心情鬱郁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見安念熙到來,自然沒有好臉色。
安念熙噗通跪在他跟前:「阿樗,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八皇子他已經無礙了,他沒死,你還要怨恨我到什麼時候?」
薊允樗覺得煩悶,他的溫吞水的性子導致安念熙的得寸進尺。
他嫌惡地看著她道:「大小姐,你何必為了我卑賤至此?你是堂堂國公府的千金,而我只是一個逃犯,居無定所,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沒有未來沒有前途可言,你又何必為了我這種爛人」
「我樂意。」安念熙執拗,「薊允樗,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我這輩子為了你已經讓自己的人生徹底摧毀了,你讓我離開你,我可以去哪裡?整個京都,誰不知道國公府的安大小姐是情奔烈女,卑賤而放蕩?我離開你,又有什麼前途可言,不如讓我這輩子就卑賤到底。」
薊允樗長嘆一口氣:「你要如何選擇自己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自由,可是你的自由不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薊允樗的言辭從來沒有如此激烈過,安念熙有些無法接受。
「阿樗,面對我,你真的那麼痛苦嗎?」
「是的,痛苦至極,痛苦無比,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痛苦的了。」
安念熙的淚湧上來:「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你以為我想嗎?我總是徹夜難眠,每到夜晚我就活在歉疚與自責里。我這一生在認識你之前高貴驕傲,可是遇到了你,我這一生就被徹底打亂了。阿樗,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嗎?」
安念熙的淚汩汩而落,抑制不住。
薊允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對一個對自己如此死心塌地的女子,他於心不忍,可又覺得厭煩。
他從地上扶起她道:「大小姐,我要怎樣說你才能明白?」
「我明白,我心裡比誰都明白,你之所以拒絕我,不肯接納我,無論我怎麼做,怎麼討好你你都無動於衷,就是因為花畹畹,對不對?」
安念熙怒了。
薊允樗臉色有些僵。
還從未如此被逼著直面自己的內心。
「是不是?是不是?」安念熙反覆問著,幾近癲狂。
薊允樗被逼急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算沒有花畹畹,我也不會接受大小姐的心意,因為我不喜歡你!」
安念熙被深深打擊了,更加惱羞成怒起來:「就算沒有花畹畹,你也不會喜歡我?這是藉口!就是因為花畹畹,就是因為花畹畹,她有什麼好?她不過就是一個村姑出身,她不過就是我們安府養的一個卑賤的童養媳」
薊允樗也怒了。
安念熙對花畹畹的羞辱激起了他內心的憤慨。
他道:「對,她是一個村姑,她是一個童養媳,她的出身卑微,沒有安大小姐你高貴,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我就是喜歡她!無論在你眼中她多麼不堪多麼惡毒陰險,在我心中她都是世上最純潔最美好的女孩子,我就是喜歡她!我就是愛她!」
遠處,花畹畹停住了腳步,她看著那一對怨怒的男女,輕輕蹙起了眉頭。
入冬的陽光還是如此溫暖,不是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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