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戰爭,宗教與信仰間的戰爭,其中穿插著大人物的陰謀與詭計,還有迷離的恩怨情仇。
可就是這樣一場無比嚴肅的事情,卻被伊芙與紅隼這兩個笨賊給攪和亂了。
伊芙揮起隕星,就像撬棍一樣,一下子打翻了一個向她衝過來的信徒,自從開火後,槍管便無比滾燙,表面還有著隱隱的裂隙,不清楚是因為槍擊的過熱,還是伊芙的揮打,看起來這東西的使用壽命只夠開火數次而已。
果然,永動之泵這些傢伙真的很不靠譜,伊芙早該清楚這點的,比起用這武器,還不如她偷偷地潛入到彌格耳的身邊,照著他的脖子抹一下。
「所以你們平常也會遇到這種意外情況嗎?」
伊芙大聲地吼道,只有這樣她的聲音才會蓋過四周的混亂的聲響。
現在這裡就像一場狂歡的派對,又好像邪神降世的死亡儀式,火光與鮮血映襯在了一起,到處都是猙獰的紅色。
說實在此刻有種熟悉的感覺,伊芙居然回想起了她和洛倫佐的第一次相遇,準確說是第一次協同作戰。
那場血腥的舞會。
伊芙越想越覺得這一切是如此地相似,那時沉溺於致幻劑的人們就和這些信徒一樣,有著相同的瘋狂與欲望。
「意外?對於我們而言意外就是常態,你永遠不知道會從哪裡蹦出來個妖魔給你一口,又或者某個剛剛還在閒聊的同伴,身上長出猙獰的犄角,變成敵人。」
紅隼一副老道的樣子,折刀左砍又砍,把那些不長眼的傢伙一一逼退。
「好好體會一下吧,伊芙,並不是每一件事都會如此地順利,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說不定還會葬送生命。」
紅隼顯然進入了狀態,一直以來的各種「意外」,讓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荒誕的不行。
雖然身上多處負傷,能揮舞的只剩下一隻單臂,但這還限制不了紅隼。
一直以來和他對比戰力都是洛倫佐那種怪物級的傢伙,而現在面對這些普通瘋狂、甚至連妖魔都不是凡人,紅隼展現了他的強大。
多少也算是淨除機關的資深騎士,身經百戰,他就像一團流水,所有的攻擊都落不到他的身上,左扭右扭之下,流動的水還會凝結成冰,一刀貫穿他們的喉嚨。
沒有猶豫,折刀也穩的不行,殺人這種事對於紅隼而言早就沒有什麼負擔可說,這只是工作,而他擅長處理工作。
他不被道德與倫理束縛……按理說他這種人應該在牢裡關上一輩子,整個淨除機關的人都是這樣。
不過想起來也有些奇妙,某種程度上來講,入們絕對想像不到,保護世界的居然是一群變態與瘋子,而這兩個標籤還時有重疊。
「你要好好考慮一下,伊芙。」紅隼突然說道。
「考慮什麼?」
伊芙緊跟在他身後,人群混亂,兩撥人殺來殺去,加上剛剛爆炸的混亂,這倒是給了兩人喘息的機會。
該說真不愧是亞瑟的女兒吧,伊芙明明是個新人,卻和紅隼一樣,老道的不行,下手穩准狠,絕不給敵人任何靠近自己的機會。
「考慮加入淨除機關這件事。」
紅隼握著折刀,手上砍殺的動作不停,而目光卻投向了夜空,被燒紅的夜空。
殺人的件沉重的事,可紅隼的內心卻很輕鬆、愉悅,就像個變態一樣。
紅隼再度沉浸於這殺戮中,和這些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敵人的傢伙作戰,用力地揮動著手臂,折刀切開一具又一具溫柔的血肉。
真是熟悉的感覺。
嗅著鼻尖的血腥味,此刻紅隼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他越發覺得自己與艾琳相遇的那個美好的午後是一場夢境,這些東西都是虛假的,唯有眼下的殺戮對於他才是真的。
只有這樣的戰鬥才是他的生活,之前差異的感覺都消失了,紅隼覺得自己的生活在這一刻步入了正軌。
對啊,這樣的生活才是正常生活,沒事砍砍殺殺,一邊唾棄著敵人的屍體,一邊講著冷笑話,時不時再為自己的隊友收收屍。
持續著這樣歡樂的血色生活,直到某一天自己也成為了屍體的一員。
有時候紅隼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現在活動的只是一具屍體而已。
紅隼表面渴望著平靜,可他的內心早已被扭曲成了別的樣子,他很清楚自己融入不進常人的生活了,一開始這就是一條無法回頭的破碎之路。
他會死於某場戰鬥,而不是在平靜的生活中安眠於溫暖的床鋪,現在所做的一切只不過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而已。
紅隼是一名活死人,這種扭曲畸形的世界才是他這種人的歸宿。
「伊芙,你要好好考慮這件事。」
沒有了之前的歡顏笑語,紅隼難得地認真了起來,他神情嚴肅地說道。
「加入淨除機關算不得什麼榮譽的事,雖然說我們打著保護人類的旗號,但實際上我們的手中早就染滿了鮮血,如果死後真的有地獄,那麼那裡一定就是我們的歸宿了。」
紅隼感覺了一陣恐懼,倒不是害怕自己所想的那一切,他是在為伊芙感到恐懼,他突然理解了亞瑟的想法。
「我想亞瑟不讓你接觸這些,並不止是為了保護你的生命,他更多的還是希望你能作為一個正常人活下去,你不知道什麼妖魔,手中也沒有染過鮮血,你會度過美好的一生,在死後榮升天堂。」
也不知道伊芙有沒有在聽自己的話,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了。紅隼就像頓悟了一樣,自顧自地說著。
「對,也許這才是亞瑟希望你過的生活,希望你成為的人,而不是說和我一起在這個鬼地方砍人玩。」
紅隼說著回過頭看向伊芙。
哐當!
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伊芙操著槍托把一個人給砸飛了,動作標準了極了,能清楚地看到那個人的下巴鬆動了幾分,估計被伊芙這一下砸成了碎塊。
「你說什麼?太吵了。」
伊芙回過神,對紅隼問道。
「啊這……沒事了。」
紅隼搖了搖頭,有種一片心意付水東流的感覺。
「不過,如果照你這麼說的話,紅隼你會恐懼嗎?畢竟如果有地獄的話,那可是你最後的歸宿啊!」
伊芙又提起了談話,誰也不清楚她到底有沒有聽紅隼剛剛的話語。
「害怕去地獄嗎?這怎麼會啊!」
說道這裡,紅隼的聲音明顯高了幾分。
「怎麼說呢?回到地獄的感覺就像回家一樣啊,畢竟我那些倒霉的同僚大概也都在那裡……這就叫再續前緣啊!」
伊芙一副見鬼的表情,被人們無比恐懼的地獄,在紅隼的口中居然有了那麼幾分美好的感覺。
「而且那些被我殺了的傢伙,多半也會在那裡吧!」
聽著紅隼的喊聲,伊芙問道。
「怎麼?害怕他們向你尋仇?」
「怎麼會啊,我親手將他們送進地獄,我能殺了他們一次,就能殺了第二次……按理說地獄應該全是惡人吧,如果真的有什麼魔鬼惡魔,它們也應該是惡人的救主吧,像我這種人去了地獄,算不算高端人才啊,指不定還會被配個一官半職吧?」
紅隼的思路止不住地發散了起來,淨除機關的大家都蠻喜歡紅隼的,雖然這個傢伙有時候確實滿嘴爛話,但越是可怕的地方,紅隼這種苦中作樂的感覺,越是令人感到珍貴。
兩人閒聊著,但手上的事可沒有停下來,並且在這扯淡的間隙里,他都在觀察著四周。
「小心,別讓那些傢伙靠上來太多,一個兩個我還能應對,太多的話我們必死無疑。」
紅隼警告著。
伊芙知道他指的是誰,唱詩班的戰士在人群之中穿行,好在兩人也在移動,加上混亂的場面,他們暫時還沒有圍剿過來。
「彌格耳死了嗎?」
紅隼又問道,火光掩蓋了一切,他們不確定彌格耳是否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先去找他的屍體,那裡應該被炸出了個空缺才對!」
伊芙思路也古怪了起來,既然突圍不成,不如折返回去。
「我覺得也是了,伊芙。」
這一次紅隼的聲音明顯有了些許的壓力,腳下的步伐停了下來,他護住了伊芙。
「照你說的,走吧。」
擁擠的人群之中出現了明顯的逆流,好幾個人逆著人潮而來,這一次他們不再做任何的掩飾。
「沒想到反應這麼快啊……」
紅隼覺得情況糟糕了起來。
昏暗裡有冰冷的寒光亮起,唱詩班們不做任何掩飾,武器直接展現了出來,朝著兩人走來。
紅隼本以為這混亂的場面能為他們爭取些時間,看起來還是有些低估了敵人們的反應。
「這次行動算不算失敗了呢?」
紅隼這樣想著看向葉加大劇院,曾經宏偉的建築已經坍塌成了一片燃燒的廢墟。
很顯然,洛倫佐的行動出現了問題,也不清楚還是否活著。
紅隼有些擔心。
按照之前說的,他們現在應該都結束了行動才對,大家一起聚在碼頭上,乘著快船返回英爾維格。
艾琳獲得安全的許諾,海博德找回了他的摯友,伊芙會通過她的實習,洛倫佐也會完成他事務所的第一份工作,自己則會回到和艾琳相遇的那個碼頭,享受著假日的餘額。
可現在一切都被打亂了。
陰謀在劇院廣場這裡重疊,並於同時引爆,它們混雜在了一起,產生了一些奇妙的反應,故此每個人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彌格耳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他知道勞倫斯的計劃,在他們的陰謀下,正教與福音教會的衝突會被激化到最大,而他會在這裡帶領著信徒們打一個漂亮的勝仗,隨後這樣的戰鬥會在高盧納洛內蔓延,他們一鼓作氣,再也沒有人能限制他們的發展。
預計里是這樣的,可很顯然,意料之外的事件發生了。
彌格耳可不覺得這爆炸也是勞倫斯計劃的一環,年老的身體上傳來刺骨的灼痛,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是勞倫斯嗎?他想殺了自己?
不……
彌格耳不覺得會是勞倫斯動的手,他很清楚,自己從未看清過勞倫斯的真面目,但彌格耳願意相信,如果是勞倫斯要自己死的話,他會是直接當著自己的面,一劍殺了自己。
不得不承認,勞倫斯給自己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仿佛無論是什麼事,在他的帶領下都會成真,不會有任何疏忽。
就像剛剛的爆炸,是勞倫斯來殺自己的話,那麼自己現在一定是一具屍體了,而不是在思考是誰來殺自己。
「那麼會是誰呢?」
彌格耳低聲呢喃著,他試著站起來,可接連的傷痛已經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混亂的視線中有人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左顧右盼。
胡奧看到了靜靜燃燒的一切,子彈出膛的衝擊令伊芙偏離了準星,但即使是這樣,帶來的爆炸也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緩緩地抬起手,胡奧的手上儘是鮮血,他低下頭,發現自己來時所穿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透,腹部傳來絞痛,看起來有破碎的鋼鐵刺入了其中。
胡奧還能移動,他用力地呼吸著,感覺上這好像還不是致命傷。
「冕……冕下!」
胡奧看到了那倒下的身影,爆炸的火焰將彌格耳的身體燒傷大半,燒焦的衣服與血肉粘連在了一起。
好在高溫也將傷口燒焦在了一起,他失血不算太多。
「冕下,你還好嗎?」
胡奧急忙地走了過去,他把彌格耳扶了起來,靠在一邊。
彌格耳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試著說什麼,但身體的劇痛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保護我……」
彌格耳的聲音裡帶著強硬的命令。
即使身體是如此地疼痛,但他還是用力地抬起手,越過頭頂似乎是在撫摸著什麼。
他摸到了。
冰冷、寒徹,金屬之上攜帶著凜冬般的寒意。
彌格耳的臉上露出一股邪異的微笑,他的冠冕還在,沒有丟失,就像生長的荊棘一般,深深地刺進頭皮之下,和他連接在了一起。
他追逐權力太久了,久到為了這一切甘願付出所有,現在彌格耳與其是如此之近,他不想死,也絕對不能死,他終於觸及了這高貴的權柄,他絕對不能就這麼死去。
「保護我!胡奧!」
聲音從喉嚨間擠出,宛如獅吼。
胡奧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教宗,之前的神聖與高潔在此刻蕩然無存,他就像被魔鬼引誘的瘋子,臉上的笑意已經扭曲成了猙獰的模樣。
不等胡奧繼續說什麼,細微的腳步聲響起,胡奧僵硬地轉過頭。
麗雅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本就很瘦弱,爆炸的衝擊把她掀翻了好幾米,為了聖歌而準備的白裙此刻也破損不堪,焰火將其燒焦,和鮮血凝固在了一起,呈現著一種深邃的暗紅。
大片大片肌膚也露了出來,不過這不是什麼動人的情景,上面布滿了擦傷,皮膚與衣物粘連在了一起,麗雅每一次移動都帶來了劇痛。
髒兮兮的臉上流著淚水,麗雅的目光有些呆滯。
今天有太多的事讓人想不明白,按照預計里,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教宗會戴上神聖的冠冕,他會開放聖餐,教會也不再設任何的門檻,像麗雅這樣的底層終於看到了光,可這光卻被無盡的黑夜籠罩。
為什麼呢?為什麼有會人討厭光呢?
麗雅沒有力氣了,她無力地跪了下去,不再有任何聲音,就像一具死去的洋娃娃。
胡奧的手顫抖了起來,他從彌格耳的身邊站起,隨後整個身體都恐懼地發起了抖。
這時起胡奧才感受到了這樣的扭曲感,他平庸了數十年,在他的預計里,他或許還會繼續平庸這樣很多年,最後死掉。
可他遇到了光,雖然短暫,但這幾天的生活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他得到了認可,沒有人再嫌棄他身上深入骨髓的魚腥味,他被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對待……本來這樣的生活還會繼續,直到這黑夜降臨。
胡奧所期待的儀式被摧毀,敬畏的教宗身負重傷,就連喜愛的女孩也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抓起了一旁扭曲燒焦的鋼鐵,它就像一把曲折的劍刃,扭曲的弧面上映照著胡奧扭曲的臉。
胡奧並不是一個強大的人,相反的,他實際上很是懦弱,在船上他很害怕和人起衝突,無論做什麼事,都默不作聲,即使是吃飯也是坐在角落裡。
這一刻不一樣了,之前的懦弱是因為胡奧覺得這一切不值得,沒必要為了那種事情和別人衝突,可這一次不同了,那些傢伙搶走了胡奧的未來,美好的未來。
這是胡奧僅有的,唯一有價值的,誰要搶走它,他就殺了誰。
怒意帶來力量,幾乎要填滿他的胸膛,他看向了遠處逐漸沉寂下來的煙塵,煙塵之後顯露出了惡魔們的身姿。
它們拄著槍械與折刀,一路砍殺著正教的信徒,它們大步向前,誓要摧毀胡奧所有的美好。
「神啊,眷顧我吧……」
他虔誠地禱告著,用力地攥緊鋼鐵,鮮血沿著銳利的邊緣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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