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難言的感覺,就像你能清晰的感受到某種恐怖的怪物剛剛從這裡離去,那殘餘的狂氣與猙獰的屍骨摧殘著每個人的神經。
普雷斯先是楞在原地,隨後胃部開始翻滾,他難以遏制那種感覺,彎下腰痛苦的乾嘔了起來,面目猙獰,就像有什麼東西抓著他的內臟,試圖從他的身體裡爬出來。
洛倫佐將他攙扶起來送到門外,隨後他大步走入其中,面目凝重。
整個房間所視的一切都被鮮紅的鮮血覆蓋,就像經歷過一場風暴般,房間內的家具全部被打亂,到處都沾染著鮮血,很難想像這些血會是從一名受害者身上湧出,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揮砍時,傷口會濺出的樣子。
洛倫佐邁過鮮血朝著房屋內走去,潔白的床單已經徹底被染紅,扭曲的屍體躺在淺淺的血泊之中,整個身體被徹底撕開,從喉嚨一直延伸至腹部,肋骨被掰斷,整個內臟被掏空,死狀極其慘烈。
受害人的樣子已經難以辨認,整個眼眶凹陷下去,其中的眼睛已經碎裂成一團血污,張大了嘴似乎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在痛苦的尖叫。
「你能看出什麼嗎?」
普雷斯慘白著臉從後方走來,作為一名資深的警探,他剛剛的不適顯得很不專業。
「一次徹徹底底的虐殺,不為錢財,只是為了折磨。」
洛倫佐環顧了一下房間的四周,到處都是鮮血的猩紅。
「兇手故意用血將這些染紅,而且看看床單。」
洛倫佐指了指女人的雙手,她死死的攥住了床單,洛倫佐試著掰開她的手掌,卻發現指甲都已經陷入了血肉之中,很那想像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是被折磨死的,而不是殺死後再做出這副虐殺的樣子,她承受著痛苦,攥緊了床單,不斷的祈求哀嚎直到死亡。」
就連洛倫佐此刻都感到了些許的不適,不清楚兇手在做這些事時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切是如此的沉寂,鐘錶的滴答聲都顯得格外響亮,但那聲音開始遲緩,不斷的變慢,直到停滯,與其一同停滯的還有時間的概念,緊接著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無盡的黑暗裡只剩下了洛倫佐與這血紅的房間。
「真是慘烈啊。」
女人站在那死去的屍體前,輕輕的撫摸著那充滿戰慄的血肉,發出了一陣輕笑。
「怎麼洛倫佐,你看起來真的像個正經的偵探了,居然名字都改成了霍爾默斯。」
洛倫佐鐵著臉,此刻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不詳,他試著激發秘血,可卻是一片沉默。
「看起來我與黑暗的聯繫又加深了,即使沒有吸食草藥也會產生靈視了。」
洛倫佐有些後悔沒有把釘劍帶在身邊了,他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女人。
「不,準確是說我的束縛已經出現了裂痕,縫隙大到我只要用用力就可以讓自己爬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女人微笑著踩著滿地的鮮血繞著洛倫佐行走,染血的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頰。
「沒必要這麼怕我,洛倫佐,本質上來說我們不是一種微妙的共生關係嗎?我需要你維持自己的存在,而你也需要我逃避靜滯聖殿的連接,其實我們是在同一戰線上的。」
洛倫佐僵硬的看向她,眼中是仇恨與更多複雜的情緒。
「你不是她,你只是在套著她軀殼而活的東西。」
「真的如此嗎?那麼有沒有可能其實我一直是她,之前的一切僅僅是我的偽裝呢?」
不等洛倫佐回答,女人便笑了起來,坐在了床邊,審視著那慘死的女人。
「其實你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如果一切都有標準答案的話,死的也不會是他了不是嗎?
本該死去的人是你才對,洛倫佐,就算那改了這個名字又如何,這是他的理想,不是你的,如果說這是你的懺悔的話,那也太廉價了吧。」
洛倫佐沉默著,沒有作聲,這是他內心裡最黑暗的一面,無法告人的秘密。
似乎是看到了洛倫佐的懦弱女人嘲笑似的笑了起來。
「你永遠都是這樣,洛倫佐,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讓你活下來,明明他活下來才更有價值。」
她低語著,眼神里迴蕩著思緒。
「霍爾默斯……他和我說過,這是他在【神眷洗禮】里得到的名字,你們教團里這個儀式很神秘,神秘到你們僅僅是經歷一場虛無的夢境便會得到抵禦侵蝕的力量。
他說這是他在夢中聽到的一個偵探的名字,他還有個助手叫華生,他一直和我講他要是退休了就要開個偵探事務所……」
女人臉上突然有些悲傷,很難相信她的臉上會存在那名為悲傷的情緒,就像你在一個殺人狂的身上感到憐憫一樣。
「你究竟想做什麼?」
洛倫佐咬牙切齒的問道。
他對女人的情緒很複雜到有時洛倫佐自己都會感到迷茫,不清楚自己做的一切究竟是否正確,這都源於那罪惡的夜晚,燃盡一切榮耀與真相的聖臨之夜。
洛倫佐本以為他能忘掉這一切,可很顯然這只是他的逃避而已,它們一直在身後緊隨著洛倫佐,從未離去。
「沒什麼,只是想與你做筆交易而已。」
女人終於顯露了自己的目的,不詳的力量充斥在空間的每個角落裡。
「我說過我可不與魔鬼做買賣。」
洛倫佐直接回絕道,女人總會試圖引誘他,好在洛倫佐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他能在誘惑前保持理智。
「為什麼呢?我從不欺騙你,將一切真實擺在你的眼前。」
「可就是這一個又一個小的真實令我們萬劫不復,不是嗎?」
洛倫佐厲聲吼道。
沉默,此刻這裡只剩下了久遠的沉默,在這時間靜止之刻很久,但似乎又發生在剛才,女人變得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
「那麼讓我們各退一步如何,沒有什麼交易,僅僅是互幫互助。」
「你覺得我會再次相信你嗎?」
「那麼我用一個情報換取你的信任如何?」
女人帶著狡黠的微笑,那一瞬間冰冷的觸感席捲了洛倫佐周身,他看著女人,這又是一次誘惑,只不過這一次無需任何代價便可以得到,可洛倫佐很清楚,她從不做賠本的買賣,這之後隱藏著巨大的代價。
「勞倫斯教長沒有死,那具所謂的神聖之棺被他得到了。」
女人直接說道,她太了解洛倫佐了,哪怕清楚的知道這背後有著危險,他也會不顧一切。
這個消息如同重錘,洛倫佐的眼中布滿了血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女人,用力的喘息了很久,就像要將狂怒壓制下去一般,隔了很久他才緩緩的開口,眼中帶著深深的忌憚。
「你也是用這招令教皇墮落的嗎?」
「他只是一個貪婪的小人而已,比你好對付多了。」
女人搖了搖頭,隨意的說道。
「每個人渴望的東西都不同,但最難滿足的還是你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你們期待的不是什麼事與物,你們貪婪的想要改變一個世界,令一個意志永續。」
女人站了起來,伸出手搭在洛倫佐肩上,在他耳邊低語。
「而且你曾經渴望的……不也是我嗎?」
聲音帶著魅惑與**,朦朧的氣令世界都迷幻了起來,可卻被冰冷的劍無情的斬斷。
洛倫佐眼神冰冷,他回應道。
「不再是了。」
「哈哈,這也是你的改變之一嗎?那麼我這份信任的禮物還算可以吧,勞倫斯教長也是元兇之一,他應該為獵魔人們的死負責,而且他還拿走了神聖之棺,你應該不會停止你的獵殺對吧。」
看到曾經的偷偷望著自己的膽小鬼也得到了成長,女人不知是嘲笑還是欣喜。
「那麼,我們這算是初步合作成立了嗎?我的搭檔。」
她伸出手,望著那白皙的手掌,過很久洛倫佐無奈的點了點頭,這是真實的事,可他也清楚這最終會導致錯誤的結果,這就是魔鬼的可怕之處,他們從未欺騙過你,但你卻永遠無法得到好的結果。
可就像女人說的那樣,洛倫佐早就該死了,他活下來只是一場意外,他一直活在多出來的生命之中,他當然也不介意把這些不屬於自己的生命還回去。
有些人必須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無論是誰,洛倫佐也不在乎會付出什麼。
魔鬼又一次的成功了,她微笑著說道。
「約翰華生。」
「什麼意思。」
「這是他說的,【神眷洗禮】的夢境裡那位大偵探有位搭檔,他名字叫約翰華生。」
「可這是男人的名字。」
「那麼我又算得上人嗎?我有很多稱呼,魔鬼、魔女、妖魔等等,我真正的名字你不敢述說,那麼討論究竟是誰的名字還有必要嗎?」
隨著她的話語,它開始變化,身形乃至面容,從一個孩子變成了一個老人,塞琉伊芙普雷斯等熟悉的臉頰在那空白的臉上飛逝,最後這一切定格在她最初的樣子上,她微笑的看著洛倫佐。
洛倫佐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
「兇手的目的是什麼呢?」
普雷斯看著窗外,他努力不與這房間內的東西對視,儘管他很想思考一下案情,但思緒完全被那猙獰的慘狀俘獲了,難以思考。
「復仇,只是復仇,在這個女人的身體上宣洩自己的憤怒。」
突然聲音響起,普雷斯看向洛倫佐,只見這麼大偵探慘白著臉,喘著粗氣,冰冷的汗水流過了他的皮膚,就像溺水之後剛剛復甦過來一樣,似乎他下一秒就會暈倒。
「你……你怎麼推理到的。」
普雷斯似乎沒想到洛倫佐對這場景的反應也會這麼大,看起來這都市傳說無論多麼神奇,他也終究是凡人而已。
「很簡單,牆上寫著呢。」
洛倫佐指了指床頭牆壁上的文字,順著洛倫佐的手指指向普雷斯才看到那銘刻在鮮血之中的文字,是這噩夢般的景象震懾住了所有人,大家都盡力避免與這扭曲的慘狀對視,故此沒有發現這麼明顯的痕跡。
「復仇……」
洛倫佐輕語著那牆壁上的血字不禁覺得有些命運使然。
「好了,開始工作吧。」
慘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了些許的微笑,洛倫佐儘可能讓自己顯得高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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