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見識廣,當然相信,有些人的確有這樣的遠慮!
子孫不賢,留財招禍,殃及後輩。
這也就是為什麼,遺子一筐金,不如留他一屋書的道理。
高琴、高益,高家這兩個主要的孫輩人物,楊飛都是見識過了。
高益手段狠辣,高琴陰柔內斂,都是極聰明、極厲害的人物,可以當一個不錯的管理者,或者謀一份職業,說不定也能往上爬。
可是,讓他們打理高氏集團這麼龐大的產業集群,這兩個人,分明力有不逮。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品!
這兩個人的人品,一言難盡。
高琴對高家有怨恨,背地裡一直在想方設法的要掏空高家。
高益就更不用說了,因為他並非最大股東,卻又擁有董事長的權力,所以一直在致力於將高家的財產,變成自己的私有財產。
可以想見,等高義這批老頭子辭世之後,高家後繼乏人,不用多久,產業會被高益和高琴之輩敗光。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高義的顧慮,也是正確的。
楊飛有了財富之後,也曾想過,自己百年之後,這麼巨大的商業帝國,交給誰去打理?
不只他在想,蘇桐也在想,他家裡人都在想。
所以,蘇桐一定要生個兒子!
這不僅是她的執念,更是楊蘇兩家人共同的執念。
楊飛感覺到,自己結婚之後,蘇桐就變了個人,變成了一個生育孩子的機器。
除了生養孩子,她生命中已經沒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以前,蘇桐還有事業心。
嫁給楊飛之後,她就不必再擁有事業心了。
因為,她已經是首富夫了,還要什麼事業?
她最大的事業,就是征服了首富楊飛!
接下來,她的事業,就是給楊飛生一堆娃,最好、一定要生個兒子,給楊飛傳宗接代,同時也用以穩固自己的首富夫人地位。
這就是蘇桐的想法。
楊飛太理解她了。
為此,她犧牲了太多。
容顏、青春、美貌、身材、時間、精力、健康!
她全部付出了。
在她看來,她的一切,都是為了楊飛在付出。
然而,在楊飛看來,她需要的並不是這些啊!
這樣的婚姻,並不是他想要的樣子啊!
結婚不是戀愛的延續嗎?
是真愛的居所嗎?
怎麼就變成這樣子的呢?
哪裡還有半點愛情?
別說愛啊,就連見面也難了。
偶爾見個面,談的都是孩子的事,以及商量造下一個孩子的事。
就在前不久,蘇桐還在電話里,跟楊飛討論第三胎的方案!
她不知道從哪裡問到了些所謂民間的偏方,說依方所言,照方去做,就一定能生兒子。
楊飛聽了,無語的不想反駁了。
世間哪有生兒子的良方?
呃,好像也有。
就是那些什麼人工做崽。
你想生男就生男,你想生女就生女,你想雙胞胎就雙胞胎!
可是,那樣生出來的孩子,楊飛總覺得不像是親生的啊,不是自然生的啊!
而且,這種事情,楊飛也只是道聽途說,沒有親自試驗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騙人的?
他倆的婚姻,就為了一個兒子在鬧騰。
婚後沒有過幾天甜蜜的日子,從結婚那天開始,兩人的愛情就進了墳墓。
也許,婚姻就是這樣過吧?
楊飛活了兩世,哪怕再活兩世,估計也鬧不明白,婚姻應該是什麼樣子?
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也不能指責她,還得安慰她,說她辛苦了,太偉大了。
有時,夜深人靜時,楊飛也忍不住會想,如果那一次在南化廠和蘇桐大鬧之後,她就此離開了,楊飛不再找回她了,兩個人是不是就會有了不同的生活軌跡?
可惜生活沒有如果。
楊飛只能這麼過了。
和高義談著話,楊飛不由得分了神,想到了自己的家事。
高義還以為他在考慮,等了一會兒,才問道:「楊先生,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楊飛回過神來,說道:「對不起,高老,我不能接受。」
高義道:「為什麼不接受?你完全不用付出什麼啊!你也不願意嗎?」
楊飛道:「財富來自哪裡?」
高義道:「當然是我們的創造。」
「我不這麼認為,財富,就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只不過是個搬運工而已。既然它來自世間,那以後仍然讓它回歸世間,不是最好的歸宿嗎?」
「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公司的興起,對我們個人來說,當然是極好的。但是,如果有一天,當我們老去了,不能再管公司了,就任由它自然發展,不一定非得成為什麼百年企業、千年企業,我覺得沒有必要。時代是在發展的,這家公司破產了,下一家公司會成長起來。世間永遠不會缺少財富和物資,並不是離開了誰或哪家公司,這個地球就不轉了。我們的子孫,也照樣會有另一番發展和作為。」
高義沉吟道:「楊先生的話,頗有深度,也很有啟發意義。可是,我們企業人,難道就不想經營一家長長久久的企業嗎?要是做好一家企業,做到三百年、五百年,不是更好嗎?那家族就能世代長富了。」
楊飛哈哈笑道:「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啊!你還想照顧五百年後的子孫呢?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豁達的人,沒想到你卻這麼迂腐!」
高義老臉微紅,說道:「話也不是這麼說,人都是想往好的方面想,你說是不是?」
楊飛道:「你們現在將企業交給我來經營,那我之後呢?又交給誰來經營?這就好比孔明升天之時,交待後事一樣,說蔣琬、費禕可以繼承他當丞相,但費禕之後呢?孔明也想不出來,還有誰可以擔此大任了。他再營碌,再操勞,一旦仙去,還怎麼管蜀國是不是能挺過三百年、五百年?縱觀歷代帝王基業,除了八百年周朝,其它的朝代,又有哪一個超過了五百年?漢室江山,前漢和後漢,再加上玄漢和新朝,也不過四百零六年而已。五百年的企業?想太多了!」
高義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半晌方問道:「那麼,楊先生,你的商業帝國呢?你就沒想過,以後要怎麼處理嗎?」
「當市場需要它的時候,自然會給它一片立錐之地,否則的話,物競天擇,自然有一套規律。」楊飛淡淡的道,「誰來管理,又有什麼所謂?我們做好當下,也許比什麼都重要。」
高義道:「當下?我當下也難過啊!楊先生,那咱們就不談百年之後,就談當下好了!」
這時,楊飛的電話猛的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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