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前腳走出文淵閣,後腳就罵了出來。
「這群人一個個就會裝的冠冕堂皇,現在問題和矛盾給他們解決完了,他們還是不願意,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官帽子和屁股下的位置嗎。」
「這裡人多耳雜,不要在這說。」
陸鳴攔了一句,同時帶著張四維向皇宮外走去。
兩人走出皇宮的時候,承天門外鬧議的官員都還沒有散去,見到張四維出來,便都圍攏了上來。
而帶頭之人也讓張四維見之一怔。
老熟人了。
海瑞海剛峰。
「張參政?」
張四維不敢擺架子,點頭拱手:「是我,你是海瑞海主事吧。」
海瑞作揖:「下官海瑞見過張參政,聽說張參政專程從南京而來,敢問張參政是來和內閣及一眾部院大臣們商量什麼事的。」
「這好像不是你海主事應該操心的事吧。」張四維語氣雖然客氣,但措辭很正式:「你只是一個戶部主事,不需要關心本官來同內閣、六部九卿商量什麼事。」
「海主事不需要關心,那老夫呢。」
這個時候又走出來一人站到了海瑞身側,他年過四十,一臉嚴肅的拱手:「老夫禮部右侍郎李春芳見過張參政。」
見到這人,張四維不敢怠慢了。
李春芳,嘉靖二十六年的狀元公,是張居正那一屆的學霸大佬。
而讓張四維如此認真的原因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李春芳的才華,更因為李春芳的出身。
他的授業恩師叫歐陽德,歐陽德的老師叫王守仁。
這是根正苗紅的江右王門一派,也就是統稱的江西黨。
李春芳嘉靖十年中舉人後入南京國子監讀書,那時候的歐陽德在羅欽順也就是嚴嵩老領導的提拔下任南京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負責南京翰林院和國子監,十分青睞李春芳的才華,收為學生。
如此,從出身上來看,李春芳也是江南黨的一份子。
在大方向上李春芳肯定是站在江南黨這一陣營的,不過現在出了遷都的事,李春芳也得為自己爭取一下合法利益。
他沒有張居正那麼好命,去了一趟就成了陸遠的隨官,雖然是嘉靖二十六年的狀元公,也是江南黨重點培養的政治梯隊一員,可直至今日,他還沒有機會見到身為江南黨魁的陸遠,兩者如今的身份差距太懸殊了。
而現在,李春芳很擔心自己的政治前途。
「原來是李侍郎。」張四維客氣答話:「您有什麼問題儘管問。」
「就是剛才海主事的問題。」
李春芳看向海瑞,繼續言道:「監院風傳,張參政這次來是為了六月份皇上禪位遷都回南的事情,是嗎?」
「是。」
「遷都回南之後,北京如何自處?」
張四維左右一看,見身邊已經有不少官員圍了上來,知道一時半會是走不掉了,便自言道:「遷都之後,北京各衙門停止辦公。」
周遭瞬間鼓譟起來。
「都安靜。」
李春芳還是很有號召力的,他壓下了吵雜的議論聲,看著張四維繼續問道。
「停止辦公?那老夫和北京上萬同僚去哪裡?」
「這不是正在協商嗎。」張四維皺眉沉聲道:「這次某來北京就是奉了太師的指示來和內閣三位閣老、九卿堂官們協商處置此事,現在協商還沒有一個共識結果。」
「這有什麼好協商的。」
「就是,憑什麼遷都回南就要把我們都趕走。」
「當年成祖遷都北京的時候,不一樣把南京留了下來。」
「祖制不能擅改啊。」
「對,不能改成祖的祖制。」
「國都不能南遷,要留在北京防禦蒙古人呢。」
眼見著一群人越說越激動,什麼藉口都找了出來,陸鳴開了口。
「諸位,諸位安靜,且聽我一言。」
一群人的目光移向陸鳴,紛紛皺眉。
「你是何人?」
「沒穿官袍,難不成只是個生員?」
「在下姓陸,單名一個鳴字,既不是官也不是生員。」
「不是生員?那就是平民了?」
「誰讓你進皇宮的,你有什麼資格進皇宮。」
有官員一聽更激動起來,剛說了兩句就被身邊同僚拉住:「你急什麼啊,沒聽人家說嗎,人家姓陸。」
「什麼陸不陸」
議論聲逐漸降低,激動的官員們這才反應過來。
姓陸,能讓張四維這個陸遠大秘帶著進皇宮,身份呼之欲出了。
「太師是在下堂兄。」陸鳴掃視一圈:「也是太師讓在下來北京,協助張大人協商遷都事宜的,各位大人不要著急,讓在下說兩句。」
壓住了眾人的聲音後,陸鳴看向李春芳:「李大人,就遷都之事,今日在下和張大人已經當著三位閣老的面、九卿堂官的面給出了解決辦法,保證你們所有人都不會因為遷都而被罷官棄用。」
「怎麼可能?」
「真的嗎?」
「你說的算不算數啊。」
李春芳也是面露不信:「上萬名官員,南京方面準備怎麼安置。」
「簡單。」陸鳴提起調門:「遷都之後,北直隸改河北承宣布政使司,設三司和巡撫衙門,順天府改北京府,同南京府、上海府、廣州府升格為正三品直轄府,除知府衙門外添設巡撫衙門。
南直隸拆出安徽、江蘇兩個省,如此一來,最少多出三到四百個編制,可以安頓一部分官員。
沒有得到安頓的官員全部進入南京各衙門,南京六部、五寺、都察院、通政使司、海關、國管局等衙門會改制,以六部為例,除了尚書仍未一人不變之外,取銷左右侍郎官職,只稱侍郎,各部設四至六名侍郎。
部轄各司主官取消郎官官職,統稱司長,增設三至五名副司長,再及下各清吏司一一改制增設副職,這十五個衙門完全有能力接納所有因為停止辦公而沒法安置的諸位大人。
按照各位大人如今的品軼,一級不降通通留用!就比如你李春芳李大人,遷都之後,你去到南京仍為禮部侍郎,品軼仍為正三品。」
「此話當真?」
「你真能做主?」
「諸位大人,在下是帶著太師指示來的,這麼大的事,如果太師不同意,在下敢私自替太師做主嗎。」
此話一出,一群人紛紛叫起好來,有甚者更是在得到陸鳴千真萬確的拍胸脯保證後鼓掌歡呼。
遷都去哪無所謂,重要的是自己的官位不能因為遷都稀里糊塗的沒有。
「但現在這事也遇到了阻力。」
陸鳴此刻話鋒一轉嘆聲道:「諸位大人有所不知,雖然太師一心為各位大人著想,嘔心瀝血的想著如何安頓事宜,但就在北京,有些人不願意看到你們得到安置啊。」
「此話何意?」
「諸位大人皆有去處可安置,然北京九卿堂官,他們可沒有二品的官缺能安身,所以他們不同意這種安置辦法,今天的協商會議又一次無疾而終。」
陸鳴兩手一攤:「各位大人,太師是誠意拳拳,太師指示過,要求在下和張大人務必協商,事實上我們也做到了,拿出了誠意,對你們,太師不僅會全部安置接納,保留你們的品級一級不降,同時,太師還決定,加俸!」
一句加俸讓場面又安靜下來。
這個詞可真是太陌生了。
大明朝的官俸已經多少年沒有增加了。
陸鳴繼續說道:「雖然太師還沒有說出一個準數的加俸數字,但最少也要加三成以上,是最少!」
上千名官員頓時騷動起來。
原以為是大裁員,結果發現新老闆不僅將他們的編制級別保留,而且還要漲工資。
這可真是瞬間從地獄到天堂。
陸鳴適時半轉身向文淵閣的方向一指:「只要九卿堂官們不再攔著,這次協商,一定會取得圓滿成功。」
說完話,陸鳴同著張四維打了一個眼色,二人立刻衝著周圍作揖施禮,抽身離開。
讓北京官員們的矛頭對向顧可學他們吧。
張四維上了馬車之後也不得不感慨陸鳴處置的夠漂亮,但還是有疑慮。
「賢弟,太師從沒有說過要加俸的事啊。」
「太師確實沒有說過。」
「啊?」張四維驚容道:「那你剛才還信誓旦旦的保證,萬一,萬一到時候。」
「這錢我出。」
陸鳴言道:「太師對我們一家恩重如山,將遠東賺的錢分給了我們這一支三成,那時候還不顯眼,如今已是天文數字,無德者難以馭財,我願意拿出我們這一支的部分分紅上交給戶部,足以支付官員們的三成加俸了。」
「去年,全國戶部在官員官俸的總開支項為三百九十七萬兩,按四百萬算,加三成也不過才一百二十萬兩,我們家拿的出來。」
張四維無話可說了,許久之後很是認真的對著陸鳴拱手。
「賢弟大義啊。」
「儘快替太師處置掉這些煩心的瑣事,才是對太師如天之恩的償報。」
陸鳴看向張四維:「張大人您說對吧。」
後者點了點頭。
「是,賢弟說的對。」
前面張四維還對這次協商的前景不看好,萬沒想到這一轉眼的功夫,陸鳴就把這件事處置的如此妥善。
留編制、提俸祿、轉矛盾。
現在該輪到顧可學這些個北京九卿們頭疼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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