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二年,八月初八。
今天是大明朝的大日子,是第一屆國委會召開的日子。
來自四直十六省的官員全部到京,當得上一句隆重集會、共襄盛舉。
陸遠這一天同樣醒得很早,準確來說,他昨晚一夜都沒有睡,和從廣東趕回來的胡宗憲、陸誠聊了半宿,了解一下最近廣東和其周邊的一些發展情況。
這一屆的名單中,廣東布政使胡宗憲和廣州知府陸誠都名列其中。
一同回來的還有廣東指揮使殷正茂。
三人同樣也是大明政壇私下裡玩笑非議的『廣東三庭柱。』
陸遠和他們仨聊了半宿,而後便將三人留在自家住了一夜,一大早,就喊上三人同車趕往工部剛剛修好的『文正殿。』
這裡也將成為未來國委會召開和辦公的地方,位置在東長安街上,名字是茅瓚給取得,用了文官最高美諡的文正一詞,寄語將來這裡的每一名官員都能按照『文正』這個詞的要求來嚴於律己。
陸遠的馬車絕對堪稱寬大,因此四人坐在一起也不覺擁擠,此刻氣氛輕鬆的閒白暢聊。
「今日會開完之後,我大明朝就算徹底定了調子,從此之後,所有事皆有章程規矩。」
胡宗憲感慨著說道:「這可真是門下此一生從未想過會出現的景況,太師,門下至今猶有如墜夢中之感。」
「汝貞兄就是沒睡醒困。」陸誠玩笑一句:「有太師在,我大明出現什麼奇蹟都不意外。」
「誇張了。」
陸遠誒了一聲:「什麼事都是大家一起乾的,非本輔一人之功,別的不說,就一個廣東,現在能有今日之盛景,便都是你們三人的功勞。」
殷正茂答道:「主要是胡蕃台和陸知府做得好,門下沒做什麼。」
「維穩地方治安也是功。」
陸遠勉勵一句,隨後看向胡宗憲說道:「汝貞,這些年委屈你了。」
「太師何出此言。」
「以汝貞你的才華,本以該位列台閣,但是為了儘快將廣東的經濟搞起來,穩定住,不得不讓汝貞你在廣東深耕十年之久。」
陸遠說到這裡也是真情流露:「如今張居正、趙貞吉等人都已官居部院,就連後進的張四維、潘季訓這些人也都是二品當台,反倒是汝貞你,至今還在三品之列。」
「太師。」胡宗憲忙道:「門下本只是一鬱郁不可得志的小小知縣,若非是太師識拔恩擢,哪有今日之宗憲,門下已不敢奢求太多了。」
「萬事已定,準備回南京來吧。」
陸遠看向窗外,文正殿已經到了,嘴裡言道:「本輔把興昌調過去接你的班。」
「悉聽太師安排。」
馬車此刻已經停下,離著門最近的殷正茂先行走出,而後便和劍十七一左一右守在廂門外。
當陸遠走出馬車的時候,整個文正殿外已經聚集了幾百名官員。
雖然官員成員只有一百三十人,但還有很多官員此次受邀前來參加觀禮。
來觀禮的又不單單只是官員。
鄭大同來到陸遠近前,低聲匯報:「太師,按您的指示,南京、上海連同浙江、福建、安徽、江蘇、江西、湖廣六省衙門的經歷司、報局全部都來了人,現場觀禮撰文。」
陸遠點頭:「今天是我大明朝頭等大事,也是國家幾千年來之頭等大事,不能有絲毫疏漏,同時,要切實負責的將會議之內容通傳全國,這兩府六省更是要第一時間宣傳開來。」
「下官明白。」
「皇上來了沒有?」
鄭大同遲疑一聲:「還沒。」
「派人去請。」陸遠邁步從左右分開的官員群體中走進文正殿,同時交待著鄭大同:「你親自去,入宮喊上成宇一道。」
「明白。」
成宇是金吾衛指揮使,喊上他,這是擺明要朱載坖必須露面。
隨著陸遠進入文正殿,所有官員們也不再逗留,紛紛緊隨其後入內。
文正殿的布局不同於皇宮內的殿閣,沒有一人獨尊的主位,而是分了台上台下兩個區域。
台上擺了一張長桌,後面擺下七把太師椅,而在這長桌之後,還墊高了一部分,擺下了一把龍椅,至於台下則擺了幾百個位置,打了幾十張長桌。
而無論台上台下的桌子都擺有寫著名字的席卡,無論是誰都可以一目了然找到自己的位置。
台上的位置自然就是為官員員準備的,陸遠這位位居中間,左右依次坐下徐階等官員。
至於台上那把龍椅,當然是為朱載坖這個皇帝準備的。
所有人都找到位置坐了下來,會場內一片安靜,沒有絲毫雜聲。
徐階瞥了一眼身旁的陸遠,隨後便低頭去看手裡那通政使司準備好的會議流程安排。
這般沉默足足持續了接近一刻鐘,才被一聲高唱打斷。
「皇上駕到!」
隨著馮保的高呼,會場內幾百人便齊齊起身,側目看向大門處。
朱載坖的身影出現了。
「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跪禮雖然已經免除,可面對皇室的基本禮儀還是保全了下來,此刻百官無不躬腰作揖。
除了陸遠。
朱載坖沉著臉一步步走向台上,而後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了陸遠一眼,最後落座屬於他的龍椅。
他一到,人就算是徹底到齊,陸遠看了一眼鄭大同,後者便從台下第一排的位置上起身,走上台,在台上左側還有一講台桌,這是主持會議的地方。
走上台的鄭大同先是對著朱載坖作揖施禮,隨後轉身面向台下開口。
「按照國憲規定,現在宣布,第一屆國家選官員會正式召開。」
「.」
「提名陸遠為大明第一屆國憲內閣首揆,下面開始計票。」
一百三十名官員寫下同意、反對或者放棄的字票,隨後魚貫走向台上台下中間走道處的選票箱投進去。
投票是不記名的。
在選票箱周圍站下了四名全幅武裝,身高七尺左右,英俊莊重的衛兵。
等到投票結束,四名衛兵將選票箱抬向側殿處,那裡有十幾名通政使司、都察院、司法院的文書官負責計票。
最終。
「陸遠,一百二十九票,提名選舉通過。」
一百二十九票?
只有陸遠自己知道,唯一的一票放棄是他自己投的。
隨著計票結果公布,場內瞬間掌聲雷動。
在這掌聲之中,陸遠起身走到鄭大同的位置,後者退了三步將空間讓給陸遠。
陸遠面無表情的對著朱載坖和百官微微欠身以示禮節,隨後開口。
「國憲內閣乃是百官聚議之國策,凝士民萬心於一,遠薄德匪躬,竟得眾國卿合詞擁戴,舉為首揆,實不勝惶恐,今後必慷以才學、慨以治行,為國家竭效犬馬之力。」
客套兩句後,陸遠才繼續向下開口。
「按照國憲章程,由某提名內閣閣員、各部院局衙門主官,組建第一屆國憲之完全內閣。」
「閣員者:胡宗憲、張居正。」
當這兩個名字從陸遠口中出來的瞬間,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錯愕之神情,隨後便不約而同看向台上的徐階、羅珵兩人。
什麼情況?
徐、羅二人的臉色也在這一刻變得極其難看。
新內閣竟然連他們倆人的位置都沒有!
「下面開始計票吧。」
陸遠才懶得關心這些人的震驚與否,直接宣布開始計票。
沒有懸念、沒有波瀾。
最後的結果就是胡宗憲以一百一十八票、張居正以九十二票的成績順利當選。
當選的那一刻,連張居正自己都迷糊。
胡宗憲得到提名他都不意外,畢竟老胡這些年確實委屈,加上在廣東成績十分斐然,雖然有越級提拔的爭議,可也沒毛病。
但自己竟然也會得到陸遠的提名實在是意想不到。
想來想去只能是一種可能。
考成法和一條鞭法確實為自己加了很多分。
他想的一點錯沒有,陸遠提名張居正的唯一原因就是這兩年考成法的成績。
張居正毫無疑問是個干臣,而新內閣是追求成績的。
隨後陸遠開始提名各衙門主官人選,因為張居正入了閣,吏部尚書的位置空出,陸遠提名給了多年擔任翰林學士的茅瓚。
這是他應得的位置。
當一項項提名得到通過後,會議也進行到了最後,陸遠半側身看向朱載坖。
「皇上,請您帶大會,宣誓吧。」
會議的最後一項。
宣誓忠於國憲、遵守法律!
朱載坖顫顫巍巍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陸遠所在的位置,最後站定,在陸遠的引導下將手放到了講台桌上的國憲書上。
而陸遠則回到自己的位置,在徐階、羅珵兩人充滿怨怒和不甘的眼神中站定,手撫國憲。
「朕。」朱載坖顫抖的聲音響起:「朕今起誓.」
隨著朱載坖的領頭宣誓,文正殿內百官齊聲。
「余今起誓.」
隨著有些繚亂的宣誓聲響起,陸遠嚴肅的臉龐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木已成舟,一切都告個段落了。
從嘉靖二十六年到如今的隆慶二年,前後歷時十三年,自己終於在年近不惑的歲數,推動著邁出變革國體的第一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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