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京南印度商會是在隆慶三年年底前掛牌成立的,這個新商會剛剛成立的第二天,南京城凡是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便都明白了陸遠的打算。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眾人更加的驚愕。
一個商會,侵略一個國家?
這種事怎麼聽起來如此的天方夜譚呢。
——
李守忠是個地道老實的陝北農民,因為他祖上就是農民,所以到了他還是農民。
不過李守忠好學,小時候就常去他們村長家裡磨著輩份算是他三伯祖的村長讓其教自己識字讀書。
守忠這個名字也是村長給他取的,希望他將來能夠一直守住對朝廷的忠心。
最讓李守忠高興的還是村長給他的一個許諾,等他及冠那年,村長會給他在衙門裡爭取一份差事,到驛站里做個驛卒,這差事要是謀成了,那麼他李守忠將來的子子孫孫都能接這個班,從此端上一碗安樂茶飯。
熬得望眼欲穿的李守忠終於熬到了及冠這年,趕巧他們米脂縣驛站一個驛卒因為歲數太大干不動,又沒有子嗣,驛站里空出了一個缺,在他們李繼遷村村長的面子下,還真就把李守忠送了進去。
這一天,便是李守忠去報道的日子。
陝北很窮,窮到連縣衙都只是一個年久失修的破宅子,門庭上掛著一塊米脂縣衙的牌子,如今也早已是破損不堪。
大門外站著兩個無精打采的看門衙役,昏昏欲睡的樣子哪裡有一點朝廷法度威嚴。
李守忠走上前去打了招呼。
「兩位差兄,小弟李守忠,是新來的驛卒,這是驛館給開的信函,讓我來縣衙領衣服。」
兩名衙役睜開惺忪的睡眼,其中一人接過李守忠的信函看了兩眼。
「哪還有能領的衣服,自己找個裁縫鋪做一身吧。」
李守忠傻了眼,干公家的活咋還得自己掏錢置辦行頭?
他自家都窮的到現在二十歲沒娶媳婦,又哪裡捨得自己做身新衣服,陝北的布價不便宜,一身驛卒的行頭最少也要一百多文錢,冬天帶棉花的更貴,要將近二百文。
所以陝北有很多老百姓家家戶戶連一人一套衣服都湊不出來,有的人家一家五六口誰出門誰穿衣服,其他的全在家裡光屁股。
如此窘困的地步也是沒辦法,放一千多年前陝西沒那麼窮,可現在陝西頻遭天災,加上黃河水患加劇嚴重,老百姓活不下去連兒女都能賣,更別說穿的了,能賣的全賣完,就為了換一口活命糧食。
「兩位差兄。」
「別說了。」看門衙役不耐煩起來,將信函交還給李守忠:「該幹啥幹啥去,置辦好行頭直接去驛站當差就行,也不知道都圖個什麼,驛卒一月才三錢的月錢,吃飯都費勁,還上趕著來當。」
三錢就是三百文,折算下來一天也就十文錢。
李守忠也知道這差事賺的少,可總算勉強夠個餬口,總比當租戶在地里刨食強的多,最重要一點,這衙門的差事他穩定,不用擔心天災水患,鐵飯碗。
剛轉身打算從縣衙離開,一個留著山羊鬍的削瘦男子走了過來,兩名衙役見禮。
「三老爺。」
三老爺那就是主簿啊,九品官呢。
李守忠也趕忙見禮道上一句三老爺。
這主簿手裡拿著一張告示,直接交待給兩名衙役。
「去,貼到咱們縣衙外的告示欄上。」
「是。」
衙役接過,另一人去尋糨糊,很麻利的將這紙告示貼上,兩人圍著看。
「三老爺的字寫得真好看。」
「那是,三老爺可是讀書人。」
「可惜,好看是好看,但俺一個字都不認識。」
「瞧你蠢得,這個字俺就認識,叫京,北京南京的京。」
「就認識這一個?」
「等俺瞅瞅,這,這句話你肯定認識。」
「一兩銀子?啥一兩銀子?是要給咱們加月錢嗎?」
倆人正急的抓耳撓腮,李守忠湊了過來。
「兩位差兄,小弟識字。」
「你識字?」倆人很是驚愕,而後忙閃開身子:「快,給我們說說這告示什麼內容。」
李守忠湊前去看,很快讀出這告示的內容。
「遠京南印度商會招募遠洋生意護衛,要求十六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青壯年男子,一個月一兩銀子,管吃管住,願意參加的到就近府城報名,有識字者每月可額外多給五錢銀子,如在海外不幸出現傷亡,殘疾者予三十兩撫恤,亡身者予五十兩撫恤。」
兩名衙役大概是聽懂了意思,但還是納悶。
「這什麼商會怎麼沒聽說過啊。」
「上面有寫。」李守忠指了指告示最下方的一行小字:「遠京南印度商會是遠東商會和維京商會一起成立的,主要是做南印度的生意。」
其中一名衙役賣派起來:「遠東俺知道,俺三舅姥爺的遠房侄子的大表弟就是在這個什麼遠東當差做事,一個月可不少賺錢,聽說這個遠東老厲害了,有錢的很,而且連衙門口的官都敬著三分呢,那可是通天背景的大商會。」
「拉倒吧你。」另一名衙役撇著嘴:「你那什麼親戚跟你家有個屁聯繫,有本事倒是把你也給弄進去做工,總好過在咱們這忍飢挨餓的強吧。」
「嘿,老孫,你這話說的難聽了啊。」
兩名衙役拌了兩句嘴,隨後齊齊禁了聲。
這個時候他們才算反應過來。
這是招工告示,而且待遇很高。
李守忠一直盯著看,內心陷入抉擇的煎熬。
自己是留在這裡進入驛站當驛卒,還是去這個什麼南印度商會做護衛呢?
他識字,按照這個告示的標準,自己每個月就是一兩五錢的月錢,可是當驛卒的五倍!
而且看這告示的意思,識字多給錢,那一定是有發展前途的。
要麼跟著朝廷端一輩子鐵飯碗,要麼跟著私人商會賺錢。
李守忠沒有養家餬口的生活壓力,他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李守忠血氣方剛大小伙子,總不能一直當光棍吧。
祖傳手藝再好也比不上摟媳婦暖被窩。
不賺錢,這輩子啥時候能混上個媳婦,能混上的也多是寡婦或殘障。
再想想自己要是去驛站當差,還得自己掏錢置辦行頭,這筆錢也不是自己能拿出來的,除非跑到村長家裡先借,以後慢慢還。
越想李守忠越不樂意,最後也是下了決心。
還沒等他離開呢,兩名衙役先開了口。
「老孫,你咋想的。」
「嘿嘿,你咋想俺就咋想的。」
「其實吧,這衙役不當也罷。」
「你家老子當初為了讓你進衙門可是腿都跑斷了,真不幹了?」
「咱們米脂縣都窮成啥樣了,說著一個月六錢月錢,他媽的哪個月發足過,再者說這地界吃的穿的價格那麼貴,誰能活得起,我那三舅姥爺家遠房侄子」
「你打住吧,你就說是不是真打定主意了。」
「嗯。」
「那咱們一道。」
兩個大老粗一拍即合,決定去參加,這下更堅定了李守忠的決心。
他啥話也沒說直接扭頭奔回家。
收拾行李,前往這個什麼南印度商會!(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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