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宇峰表面上很客氣,該做的、該說的,一樣都不少,手續上也沒有為難包飛揚,都給辦得妥妥帖帖。
「包書記,那就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匯潯區上任,現在我讓人帶你去招待所,你先休息一下。」許宇峰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包飛揚搖了搖頭,也微微笑道:「許處,住的地方我已經定下了,既然江部長沒有空,手續也辦完了,那我就不耽誤許處你工作了,明天上午我再來許處這裡報到。」
「那行,我們明天見!」許宇峰說道。
許宇峰心裡很清楚,包飛揚年紀輕輕,就能一路青雲,以不到三十歲的年齡,成為浦江市最年輕的正廳局級幹部,來頭一定很大。
這樣的人,只可交好,不能得罪。
但現在是他的頂頭上司對包飛揚不滿,而且態度很明確,絲毫沒有跟包飛揚虛與委蛇的意思,那他作為江淺望的親信,自然要跟領導保持立場一致,一切都照章辦事,絕對不多事。
否則,他的上司知道了,心裡不滿,他的前程就完蛋了。
相比之下,不管包飛揚有什麼後台,日後會多厲害,至少現在還對許宇峰沒有任何影響。
包飛揚離開組織部,並沒有立刻回去。
華國的官場上,有很多規矩,其中有一些並不會出現在規章制度當中。
包飛揚在組織部的程序確實走完了,但是按照常規,還有很多程序沒有走。這些程序其實要比組織部辦理的那些程序更加重要。
包飛揚直接來到分管組織、黨群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市委一把手,市長、常務副市長的辦公室……
包飛揚告訴這些領導的秘書,自己是包飛揚,匯潯區新任副書記、常委。
通常來說,包飛揚來組織部報到,組織部找他談話,然後會帶他向分管領導匯報,相關領導也會找他談話、勉勵,甚至親自送他去就任,這樣一套流程走下來,才算正常。
這些流程在規章制度上並沒有,但是卻必不可少。如果包飛揚到了組織部,沒有找相關的領導匯報工作,直接就跑去匯潯區上任了,那領導很可能會不滿意。
領導就會想,你這個年輕人怎麼回事,上任之前都不知道跟我匯報一下思想動態,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所以,就算組織部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包飛揚也按照潛規則,老老實實地每個領導的秘書那邊報備了一下,至於領導們見不見自己,那是領導的事情。
包飛揚還是將該做的工作都做到位了,免得被人非議。
幾個主要領導,市委一把手、黨群副書記都沒有時間,市長去了外地,只有常務副市長周坤林抽空接見了包飛揚。
周坤林四十出頭,在這個年紀當上浦江市常務副市長,算是年富力強、前景無限。
當然,如果周坤林立志繼續向上攀爬的話,那接下來的時間也是一點都不能夠浪費。四五年之後,能不能再進一步,從副省變成正省,如果這一步跨出去,未來進入中央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這一步慢了,就可能再等五年,到時候他的年齡優勢也就沒有了。
「飛揚同志,請坐吧!」周坤林微微一笑,目光審視地打量著包飛揚。
「組織部那邊的手續都辦好了?」
包飛揚點了點頭:「都辦好了,比較順利,明天就要去匯潯區上任,我想著要先來向各位領導報到一下,聽聽領導的指示。」
包飛揚的表現不卑不亢,從容不迫,周坤林看了也不由暗暗點頭。
「飛揚同志以前在望海縣工作過吧?我的祖籍就在靖城,雖然爺爺那一輩就來浦江了,不過還有些遠房親戚在靖城,現在他們談起靖城來,基本上都要提到望海的小包縣長,說是靖城市這幾年的變化,都是小包縣長帶來的……」周坤林笑著說道。
江北省與浦江毗鄰,歷史上兩地常常屬於一個省,解放後才劃分成江南省、江北省,以及直轄的浦江市。
解放前,浦江就有很多江北人過來討生活,在浦江的幫派勢力當中,江北幫也是較大的一支。
解放後,上山下鄉時代,浦江的知青很多就去了江北,至今靖城市還有一塊屬於浦江的飛地,當年就是專門安置浦江知青的。
改革開放以後,江北來浦江打工的人也非常多,兩地的聯繫可謂非常緊密。
這些年,江口地區開口閉口都是一體化,也是基於這種現實,希望通過浦江這個領頭羊,帶動地區經濟的發展。
不過,現在還是剛剛開始講一體化,除了江南省靠近浦江的幾個縣市通過招商引資、發展外向型經濟,經濟發展比較快,像江北省還只是打工經濟,經濟一體化還沒有一個成熟的模式。
畢竟,就算是一體化,還要有一個誰主誰次的問題,而現在的局面是僧多粥少,一個外資項目,只要有可能,江北、江南、浦江市都會爭搶,根本不可能跟你談合理布局。
大項目,浦江想要,江北、江南也想要,小項目,浦江也不想放棄,專家們不停地鼓與呼,但現實還是比較困難。
只有到了十幾年後,浦江的低價、房價高漲,商務成本昂貴,土地緊張,加上環境壓力巨大,這才有了主動疏解低端產能的需求,加上產業升級的需要,才會主動將一些產業外遷。
而且整個經濟向好,優質項目也比較多,省市之間才有了更多協同,一體化的好處才顯示出來。
浦江一百多年前還是個小漁村,很多人的祖籍都是江南、江北、之江,周坤林祖籍靖城,倒是也不奇怪。
不過,包飛揚也不會幼稚地認為,他和周坤林之間有這樣的淵源,就能夠成為盟友。到了周坤林這個層次,本身的政治色彩和立場通常都已經十分穩固,不可能輕易改換門庭。
至於包飛揚,他自帶立場,作為趙家的女婿,他也不可能轉投別的政治派系。
當然,派系之間,有立場、利益之間的爭奪,也有傳統的矛盾和敵意,但合作還是主流,很多時候大家的目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將地方上的事情搞好。政治就是妥協的產物,有一個這樣的紐帶,相互溝通與合作也會更加方便。
包飛揚連忙笑了笑說道:「那真是謬讚,靖城市的發展,那都是市委市政府領導有方,我在望海縣工作的時間不長,工作方式也比較激進,我就擔心留下一些不好的影響……」
「哈哈……」
周坤林撫掌大笑:「飛揚同志,你果然就像你履歷上表現出來的一樣,履歷豐富,而不像你的年齡。」
包飛揚開口就是市委市政府,姿態擺得很正,並沒有因為自己年輕,在工作中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就理所當然地據為己有,雖然那本來就是事實。
包飛揚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周坤林,他雖然年輕,但是官場上的規矩也很清楚,就算他是空降兵,那也是市委市政府領導下的兵。如果他能在匯潯區做出成績,那也是市委市政府領導有方。
聞弦歌而知雅意,這就是官場上的說話方式,也就是所謂的官話。
周坤林笑著說道:「飛揚同志,你放心,我聽靖城的那些親戚說,你給靖城帶去的影響,都是正面的。他們就是懊惱自己不是望海縣的居民,還有就是你在靖城市工作的時間太短了,如果再久一點,靖城現在的情況也許會更好!」
「其實我也挺遺憾的……」
包飛揚微微一笑:「當時我也想在望海縣多干兩年,畢竟很多事情才剛剛開局,不過……我就是組織的一塊磚,組織讓我去哪裡,我就必須去哪裡,我的想法就是,不管去了哪裡,都要在領導的帶領下,盡心盡力,將工作干好,讓領導覺得,這個小包雖然年輕,但是還知道幹事情,沒有瞎搞,讓老百姓覺得,這個公僕,確實做了一些事情,那我就沒有白幹了!」
周坤林不禁抬頭又看了包飛揚一眼,這個年輕人,卻是年輕,但是如果你不看他的年齡,不看他的外表,只聽他的言語,或許會認為這是一個混跡官場老手,深得官場精髓的老手。
言辭精煉、分寸拿捏得當,意思又表達得十分到位,乍聽起來都是空話套話,但真實的意思又表達得很清楚,但你也可以說他什麼都沒有說。
在周坤林看來,包飛揚這番話有好幾層意思,他是在告訴周坤林,雖然自己工作調動頻繁,在每個崗位上工作的時間幾乎都不長,但這並不是他本人的意思,其實他是希望任職的時間可以長一點,也不希望總是調來調去。
畢竟,沒有一個領導希望自己下面的人工作一兩年就要離開,對地方建設尤其如此。可能一個項目剛剛開始做,原來主導這個項目的官員卻離開了,這會讓地方上的工作非常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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