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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維之早已揚長而去,齊家父子尷尬支應了一陣,也尾隨而去。
宋老太太累了,要回東宅歇著,臨行前細細叮囑兩個年輕人:「溫小姐稍候片刻,你小姨過會兒要來找你說說話。景深,你好好送溫小姐回學校,以後只要時間方便,就開車帶她來看我。」
溫晴乖乖應了聲「好」,隨小姨一起扶宋老太太出門。送到門口,宋老太太又撫著溫晴的手,微笑著說:「我家景深啊什麼都好,就是這些年來心裡有疙瘩解不開,把脾氣給搞臭了。溫小姐多多擔待,別跟他一般見識。」
「哪裡,景深哥哥挺好的。」溫晴虛應著,被自己那聲「哥哥」膈應得心底一陣惡寒。
回到餐廳,溫晴看到宋景深正背對著她站在水晶燈下,身形有些蕭索。
她默默走到桌邊,剛要坐下,就聽宋景深問道:「等你回去,宿舍還開門嗎?」
「宿管阿姨給留門。」溫晴回道。
「過了十點也給留門?」宋景深轉身看她,「對夜不歸宿的學生,學校有什麼說法嗎?」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夜不歸宿過。」溫晴沒好氣兒得說,又抬眼看了看餐廳牆上的鐘表。
快九點了。
溫晴望了望餐廳門口,盼著小姨早些出現。
「真回去晚了也不要緊,」宋景深說,「電子樓不是有你一間房?」
「那是自習室啊,怎麼可以……。」
溫晴愣了愣,忽然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電子樓通宵有人做實驗,樓門不會上鎖,但是……在自習室睡覺,有點怪怪的。
「那間房都被你拿來做家教賺錢了,還有什麼不可以?」宋景深撇撇嘴角,語帶不屑地補了一句,「顧懷遠又不是付不起租金。」
「什麼租金?」溫晴驚訝地問,「系裡收租金嗎?」
宋景深笑了:「什麼東西不要錢?怎麼,溫小姐享受的免費東西太多,連常識都忘了?」
溫晴像被扇了一耳光,整個人懵了一瞬。F大免了學雜費,生活費還要自己支付,而姥姥幾乎沒有收入,她的家教費除了養活自己,也能寄回老家讓姥姥過得輕鬆些。
做家教養活自己是她的底氣和尊嚴,沒想到最後這點兒尊嚴也是別人施捨來的!而她被人施捨了還渾然不知,還要這個傲慢的男人當面告知……
溫晴抿唇,心裡百感交集,既感激顧教授的照顧又覺得愧疚,而眼前這個男人卻在好整以暇地看戲!
「明天…明天我去找顧教授,那間自習室我不要了。」溫晴輕聲說。
「不要了?」宋景深挑眉,一臉意外,「那你去哪兒教齊帆?去他家臥室?」
溫晴猛地抬頭瞪他,可惜眼睛裡暈了層水霧,氣勢減了大半。
「去哪兒不用你操心。」她硬邦邦地說。
大不了出去租房子!她本就打算把姥姥接來,早就有租房的想法,只是存款還不夠充裕。
宋景深沒再搭理她。
他緩步踱到門口朝外看去,走廊空空蕩蕩,僕人們撤掉宴席趕去東宅侍候,只留給這邊一片寂靜的燈光。
他忽然有些寂寞,又回頭看向屋裡的女孩。許是坐得久了,她肩背微微塌著,身上的衛衣看上去更大了,兩條白玉般的長腿彎折著,曲線很是耐看。
只可惜那小腿上不知何時冒出來幾道印子,青的青,紫的紫,像要滲出血來。
宋景深記得清楚,她跳舞那會兒還沒這些印子,應該是她拎著盒子走路時,被盒子邊角磕撞到的。
真是個瓷兒做的娃娃。男人淺笑著,思緒繞著她打轉。
無事裝乖扮弱,遇事牙尖嘴利,真得罪了人,倒也知道害怕。
有點意思。
宋景深嘴角微勾,沒來由地想要試試她——瓷娃娃的內部是不是同樣脆弱?
正在這時,走廊里傳來清脆的腳步聲,他轉頭望去,只見一道身影裊裊婷婷走來。
不一會兒,周雯在他身前站定,如一株姿容綽約的蘭花。
「我來找晴兒。」她柔聲道,臉上笑容無懈可擊。
宋景深點點頭,側身把人讓進門。
門裡,溫晴驀地站起身,眼圈發紅,胸膛起伏,喊了聲「小姨」就哽住,再說不出話來。
一臉委屈相兒,跟剛被人欺負了似的。
宋景深忽地冒出一個荒唐念頭——她真被欺負了,會是個什麼樣兒?
「怎麼了?難過成這樣……」周雯疑惑地看著溫晴,又看向宋景深。
宋景深摸摸鼻子,輕咳一聲,調轉視線,轉身向大門外走去。
待他走遠,周雯拉溫晴坐下,溫聲道:「不要為我難過,走到現在這步,已經比我想像的好上太多。」
「可他們對你太無禮了!難道他們不在乎景瀧?對了,景瀧在哪,他不住這兒?」
「陪他爸爸去了。聽說景深要來,宋先生不想露面,留在老宅了。」
「老宅?」
「嗯,是宋家的祖宅,從這兒往北,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那年顧懷安死後,景深和他妹妹景淮都出了國,宋先生就搬到祖宅去了,這兩年連公司的事兒也都交給下面人打理,我看他是輕易不肯回來了。」
「那你呢?」溫晴有些同情小姨了。
「我?」周雯笑笑,眼底淚光隱隱,「為了景瀧,我總要撐下去。好在老太太喜歡我,願意把大宅的事情交給我管。至於其他人……出身高門大戶,脾氣高傲些也是有的。」
溫晴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哪裡不對,又找不出原因。
周雯握住她手,說道:「時間晚了,長話短說吧。我來找你,只為叮囑你一句:不要得罪宋景深。」
「為什麼?」溫晴疑惑。
周雯輕嘆一聲:「家業不振!除了景深,其他人只是坐吃山空罷了。看景深這幾年的勢頭,接手宋氏集團也是早晚的事。我不指望他對我如何,只求他不要厭惡景瀧,給景瀧留條活路……」
「景瀧是他弟弟啊,總不會……」
「景深心硬!自從他出了國,再沒跟他父親通過音訊。他堅信顧懷安的死跟我和宋先生脫不開關係。」周雯無力搖頭,\"我真的不敢想,一旦他獨掌家業,我和景瀧會怎樣……」
「宋先生呢?」溫晴問,「難道全都由著宋景深了?」
「到時候,只怕他自身難保……」周雯憂心忡忡。
「所以,你托宋景深照顧我?」溫晴有些明白了,宋老太太也說了讓她多擔待宋景深的話,也許她們是希望她這個外人,能成為修復關係的變量?
可是……溫晴苦笑,一個不知他人尊嚴為何物的人,還有修復關係的必要嗎?
「景深今晚一直在看你,像是很欣賞你。」周雯緩緩說道,「若他對你有好感,豈不是很好?說不定,能順便對我和景瀧……」
「他對我的好感僅限於消遣。」溫晴一臉淡然,「他看不起我們的。不過,我也不稀罕他看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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