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一九八四 第六章 劇本完成

    能有什麼問題？

    張子揚太需要一份專業相關的正經工作，而且兩千的月薪超出他的預期太多。

    他妻子前段時間傷了腰，無法外出工作，整個家庭的重擔都落在他的身上。他來陳平安這兒之前，為了給妻子看病抓藥，家裡已經斷糧兩天，還是街里街坊可憐他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家接濟一點才勉強熬過這兩天。

    當陳平安得知其家裡的慘境，面對張子揚小心翼翼提出，希望陳平安能夠預先支付半月薪水的請求後，陳平安很大方的丟給他兩千港幣，預付了整月薪水。

    「謝謝，謝謝陳先生。我今後一定會努力工作，報答陳先生大恩大德。」

    看著張子揚雙眼通紅的捧著兩千港幣，激動萬分的一邊道謝一邊抽泣，陳平安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張子揚覺得還不夠表達自己對陳平安的感激，又說道：「陳先生，從今天起，我這條命就是您的，哪怕讓我死，我都不皺下眉頭！」

    「我要你的命作甚？我只要你好好跟我干就行。我保證不用兩年，那些嘲笑過你的人會對你羨慕嫉妒恨，而那些幫過你的人會深刻理解什麼叫做好人有好報。」

    「陳先生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盡全力完成您交代給我的每一件事！」

    陳平安又交給張子揚一萬港幣，讓他拿去註冊電影公司、租辦公場地。地方可以不用很大，但公司畢竟要有個公司的樣子。

    張子揚拿錢離開，尚各雲頓好心提醒道：「陳，你又一次讓我看到你的善良，可你就不怕他是個騙子，拿錢跑了麼？」

    「我相信我的眼光。」

    陳平安說的很好聽，但更主要的原因則是他不怕張子揚卷錢跑路——真當他那四個叔叔是白認的啊！

    「陳，我認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們還要拍戲，可我們現在手裡的錢，只剩下不到一萬港幣。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不會再借錢給你，萬一將來有一天我要返回美國，那是我最後的財產。」

    「安啦，我不會再向你借錢。至於拍戲，誰說我要自己花錢了？」

    張子揚走了沒一會，矮牛來了——他這樣的人正午之前能起床就已經很難得了。矮牛請陳平安和尚各雲頓出去吃飯，趁著尚各雲頓回房換衣服的空當，陳平安交代給矮牛一個任務，摸清張子揚的底細。

    上一世，從場記到導演的那條路，充滿了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成功殺出重圍的陳平安養成了極強的防範心理，要不然當初在洛杉磯就不會不認那個便宜老豆，來到香港後也不會不願跟新安公司牽扯太深。

    吃過飯陳平安繼續創作劇本，矮牛打了幾個電話交代手下小弟摸清張子揚的底細，然後跟尚各雲頓湊到一塊。

    尚各雲頓總算見識到陳平安的拼命，一連三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創作劇本，哪怕晚上矮牛邀請他們去喝酒馬殺雞陳平安都不去。每天三更半夜，醉醺醺的尚各雲頓摟著小姐回來的時候，陳平安都在挑燈夜戰，寫寫畫畫創作劇本，絲毫不在意隔壁房間裡正在上演活春宮。

    這讓尚各雲頓對陳平安更加欽佩，堅信自己選擇跟陳平安來香港是正確的。就像陳平安長對他說的那句話——信平安，得永生。

    三天後，陳平安終於完成劇本，丟下筆舒服的伸個懶腰走出臥室，卻吃驚的發現矮牛和尚各雲頓兩人坐在客廳，正親密無間的觀看錄像《唐山大兄》，還不時比比劃劃討論著什麼。

    一問才知道，由於這幾天他忙於創作劇本，沒空搭理尚各雲頓，這廝閒極無聊拉著矮牛切磋拳腳。矮牛在新安公司的地位完全是打出來的，功夫雜但很實用，雖然打不過尚各雲頓，但仍舊讓後者受益匪淺。一來而去兩人有種識英雄重英雄的感覺，到最後一聊發覺兩人有著共同的偶像Brucelee,就這麼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

    這尼瑪真是……

    陳平安徹底無語。他本來還擔心兩人因為機場事件有隔閡，還想找機會替雙方化解，哪知道完全用不著了。

    其實他是很樂意看到兩人和好，在他的劇本中，兩人都有出演，而且是搭檔戲。試想一下，一個高大威猛，一個矮小粗壯；一個一米八多，一個不到一米六；一個西方人，一個東方人，如此強烈的對比，往那兒一站就能吸引目光。

    「陳，劇本寫好了？」

    「嗯，這幾天可把我累壞了。」

    「陳，才三天啊，會不會太匆忙了？」在好萊塢，電影劇本的創作，講求的從來都不是速度。

    「你把心放回肚子裡吧，我寫劇本速度快，不代表質量差。」

    矮牛給陳平安倒杯水，問道：「陳先生，要不要今晚我安排一下？我知道有幾個場子來了批新人，手藝不錯人也水靈。」

    這小子倒是蠻有眼色的，但問題是我現在時間不充裕啊！思忖片刻，陳平安道：「先把正事辦了，晚上如果還有時間就找個地方馬殺雞。」

    他口中的正事，是找王京。可是兩個小時內呼了丫七八次，丫都沒有回電話。

    尼瑪，這小子該不會跑路了吧？

    眼瞅著天色不早，陳平安把新戲中尚各雲頓和矮牛的戲份告訴他們，讓兩人在家領悟琢磨，自己則是帶著劇本直奔無線電視台。

    花了一百港幣，很容易就打聽到王京的家庭住址。王京也住在廣播道，離龍翔苑不遠，陳平安隨便買了個果籃來到了王京家。

    開門的是個年近三十的女性，給人一種溫婉賢惠的感覺：「你找哪位？」

    「你是嫂子吧，我是祥哥的朋友，來找祥哥。」

    ……

    王京這兩天睡得很不安穩，每天出門都覺得有人跟蹤，看誰都像陳平安派來監視自己的。下午陳平安呼他七八回，他只當沒看見。沒錢、沒劇本、沒關係，就靠兇狠想拍電影，想成立電影公司，想簽演員……他懷疑這裡面的水很深，不知道有多少彎彎繞，所以不願跟陳平安過多接觸。

    可天色擦黑的時候，老婆突然呼他，電話打回去才知道，說是有個年輕人在家裡等自己。根據他老婆的描述，那個年輕人十有八九就是陳平安！

    這下他再也坐不住了，跟同事打了個招呼急匆匆趕回家。剛進家門，就看見陳平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削蘋果，五歲的女兒王佟藝偎在陳平安身邊，眼巴巴看著陳平安手裡快要削完的蘋果。

    「你個撲街仔，有什麼沖我來，別搞我家人！」

    「哇！」回答他的是女兒的哭聲，以及老婆的數落：「你亂吼什麼，看把大妹嚇得！」

    陳平安瞟他一眼，把削好的蘋果遞給王佟藝，一邊抹掉她臉上的淚水，一邊用輕柔的話語哄道：「大妹不哭，哭了會變醜的，大妹想變成醜丫頭麼？」

    王佟藝很快停止了哭泣，膩在陳平安身邊，拿著蘋果吃的滋滋響。陳平安摸摸她的頭，這才轉向王京：「我說祥哥，至於發這麼大火麼，不就是劇本晚了兩天麼？喏，我現在不是把劇本專門給你送到家裡來了嗎？」

    「老婆，你帶大妹先去她爺爺那兒，我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

    「好，不過不要商量太晚，還有晚上不要再去喝酒了。」

    王京讓妻子帶女兒去老豆王天霖家，等到妻子女兒離開，他關好門一屁股坐在陳平安身邊，哀求道：「陳先生，我求你不要騷擾我家人，有什麼事情你直接找我就是了。」

    陳平安冷冷一笑：「我找得著你麼？下午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下午片場忙，呼機沒帶在身上。」

    陳平安懶得聽他編藉口，直接把劇本遞了過去：「這是我寫的劇本，你看看。」

    「啊？」王京從沒想過陳平安真會弄來劇本，尤其是這劇本還是陳平安寫的，「陳先生，你還會寫劇本？」

    「略懂略懂。那天晚上跟你打完賭，第二天我就開始寫劇本，今天下午才寫完就想找你來看看，哪知道你竟然不回我電話。」

    王京不想再提這個話題，怕惹惱陳平安，尷尬笑了兩聲翻開劇本。才看了兩眼，他驚呼道：「分鏡頭劇本！」

    如果說文學劇本為拍攝電影奠定了基礎，那麼分鏡頭劇本就是將文學形象變為銀幕形象的重要環節。分鏡頭劇本包括：鏡號、場景、景別、特技、鏡頭內容、音樂、音響等，讓導演的基本意圖和故事以及形象躍然紙上。

    八十年代的香港電影，很多都是沒有劇本的，或者說在開拍之前沒有成型的劇本。有資歷的導演只要有故事、預算和演員陣容，便可輕易獲得投資。一部片子開拍與否，甚至很大程度上依賴於拉來資金的能力，劇本實在是推到相當後面的事情，可有可無非常不受重視。

    王京也懂分鏡頭劇本，但這年頭在香港拍電影，誰會花大氣力創作劇本，更不要說是細緻入微的分鏡頭劇本了。作為圈內人，王京甚至知道不少影片開拍時，往往只有個簡陋的故事大綱，在拍攝過程中添加血肉，更有部分影片拍了一半，還沒構思好結局。

    難道他真的是個導演？王京詫異的看向陳平安。

    「看我幹嘛，接著往下看啊！」